☆﹀╮=========================================================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家教云雀]青空如璃 作者:风垂客 遇见那个人的时候,她是地下组织的干部 暴力、血腥又污秽 但她对他的感情,宛若琉璃似的青空 如此澄净清澈 但愿有一天他能察觉到 这份感情 只属于他一人 内容标签:家教 励志人生 少年漫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雀恭弥,蜜翠尔 ┃ 配角:家教众 ┃ 其它:家教,云雀 ☆、第一章 ?  他进来的时候,人群有些骚动。引来注目肯定不是他名声在外的关系,而是因为那神秘的东方美貌风情。她能看见很多人过于热切的目光,不分男女。   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法律尚且被践踏,更何况道德。   这是个放荡堕落的所在,人们可以做尽一切没有下限的事情。   有人按捺不住,向他出手。她坐在贵宾区的沙发里,拎着单脚酒杯晃了晃,随后将酒杯余下的澄黄酒精泼在自己头上。   “哇!”身边的陪客发出大笑声,以为她已经喝醉了。   她提着空杯,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晃地挤进人群,人们认出是她,下意识地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挂上满意的女王笑,眯起的美眸如同刀子般,毫不掩饰地射向场中的美貌青年。本想出手的人停了下来,在她的压力下退却。   她斜斜地用手肘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上,后者讨好地弯腰低头,极为谄媚,她靠着,然后用空酒杯遥点几步远的青年。   “你来了。”她勾起红唇,酒精顺着发丝滴落,她慵懒地将额发往后抚,这位混血美女霎时充满艳丽的风情。   那青年姿容秀丽端庄,气质孤高傲然,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禁欲感,瞥见她,也只是扫了一眼,眼神淡然,继而迈开稳定的步伐往俱乐部的深处走去。   唉,何必难为同行呢?   周围人应景地发出嘘声,她的笑容也变冷,她假装怒气地推开身边的男人,一个跨步,横腿挡在他前进路上。离得近了,她可以感受到从青年身上辐射而来的冰冷气息。   她抬首,目光与他相对,一点都不退让。   不过在场很多人都没在看他们的眼神争战,因为她从裙子高叉处伸出的长腿,非常细白,亮得晃眼。   “云雀恭弥。”她用唇语无声地说着日语。   在法文含混不清的发音中听到熟悉的母语,青年总算是正眼看她了,他微微挑眉。   “跟我走。”她把杯子摔在他脚下,转而用法文,声音和表情冷厉。   云雀的目光随她流转,他微微侧首,神情像是已经下了决断。他菲薄的唇间只吐出一个字:“走。”   那语气、那态度,像是决定要走的人是他一样。实际上确实是。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要是他们了解面前这位看似纤细柔弱的青年实际是怎样的怪物,他们马上就会落荒而逃。   嗯,这还差不多。   她在前面领头,没有人敢再对他打主意。惹怒当地最大的暴力社团女干部的后果,不是这些下三流的人所能承受的。   她带他搭电梯上楼,楼层越高越清静,最后他们停在五十层。   在电梯里,她从镜子看到摄像头,红光微亮,她轻笑,回头扯住云雀的紫色领带,他极为忍耐地微微低头。那场景,像是两人在接吻。   “你想进去,就得靠我。”她几近无声地贴着他耳畔轻喃。   她满身酒气,但吐出的气息仍算清爽。   “我需要你吗?”他不屑冷哼。   “你这不就进来了吗?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机会。”   “嗯~~那你想要什么?”   她拉远跟他的距离,绽开一个坚定而美丽的微笑。   “我难道能为难你吗?”   门开,红毯铺满走廊。走廊尽头拐弯,是双排豪华雕花大门。   “总之,先开房吧。”她轻松愉悦地笑。   云雀不为所动地上前推门而入。   当夜凌晨四点,暴力社团的高层纷纷从酣梦中惊醒,得知他们的总部大楼受到袭击,据传有一个军团之强的破坏力,但具体的人数和武装设备不明。目前也不清楚损失多少,不过唯一清楚的是,他们小心收藏的珍稀匣武器被夺走了。   “我养你是干什么用的,饭桶!”老大朝蜜翠尔连开数枪,勃朗宁手|枪的枪管在冒烟。子弹全打在她身旁的地板上,她看着年逾五十的老大,真心希望他不要再逞威风,小心后座力使得肩周炎加剧。   “老大,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把您要的东西拿回来。”她自信地夸海口,无视会议厅里其他干部难看又嗤之以鼻的脸色。   “昨天晚上你还他妈地跟男人鬼混,你能顶什么用!全是放屁!”老大火冒三丈地拍桌,所有干部都震了震。   “那其他人,怎么说?”她绕着垂在脸边的卷发,一脸促狭,媚眼如丝,滑过其他低头无声的人头。   “好,我给你一个月,你最好把东西找回来,如果没找到,哼!”   “当然。”   当然找不到。云雀恭弥的东西,有那么容易要回来吗?何况也没有这个必要。   蜜翠尔双手插在风衣口袋,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在郊区的小道上,两旁的梧桐树高大浓密,形成树叶的隧道,她踩在落叶堆里,哼着轻快的小曲。想到昨天晚上她趁云雀造成的混乱中,将手中的情报送出去,她就感到一身的舒爽。很快她就能跟这个鬼地方说拜拜了。   拜拜了,老大~   拜拜了,暴力女干部~   不过既然老大还没倒台,她应该要制造出她很努力找寻的假象来,免得提前暴露间谍的身份,到时候拜拜的可就是自己的小命。   所以,找云雀恭弥是必然的,但不能是现在,否则就有里应外合的嫌疑。虽然她知道自己摆脱不了嫌疑,但是好歹要低调点。   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   在一个月期限的最后四天,她给云雀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当然用的是加密的线路,接电话的人有着相当专业且程序化的用语,当她解释清楚自己的来意时,那人迟疑了一下,仿佛拿不定主意,然后电话就切换到她要找的人那里了。   “我不记得欠你什么。”那头的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十分清冷。   “我们当然是互不相欠的。”她笑,声音如慕斯般顺滑,“我是在威胁你。”   “嗯哼?”他不怒反笑,语调更轻更冷,如同寒夜细雨,“就凭你?”态度轻蔑。   “我保有那天你入侵的证据,只要我提交给我们老大,他立即就会对你采取行动。我知道你没有离开法国境内,而这里不是你的地盘。”蜜翠尔语调和缓,慢慢分析,“尽管你不认为你会有危险,可是你手中的匣武器就未必了。不想节外生枝,就跟我合作。”   他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很有绅士风度。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仍沉默了一会。   须臾,他吐出一句话,语气因为高傲而显得更加嘲讽:“就凭你?”   蜜翠尔怔了下,听见对方准备挂线的动静,不服气的情绪冒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反驳:“是,就凭我!”   对方顿住了,然后她听到他轻轻的喷笑声,那么轻柔,宛若贴在耳畔。她有点脸红,挠了挠鼻头,这家伙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性感吗?她漫无边际地瞎想。只听他回应:“很好,我现在有兴趣听你谈合作了,说吧。”   蜜翠尔扬起秀眉,心想,这家伙孤高冷傲的性格,果真是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即便难打交道,她最后仍然成功与之谈妥条件,挂线之后,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口齿伶俐、聪明绝顶。丢开笔记本电脑,她从长躺椅上起来,顺手脱掉身上衣服去洗澡,丝质衬衣丢在宽大桃木桌上,衬衣底下,一个方方正正的精致的匣子隐约可见。   “老大、老大!”紧张而压抑的女音从卫星电话听筒传来,“我的人找到了他们,对方的火力太强大,我们支持不住,要求增援!要求增援!”   “你确定?”暴力社团的老大接到蜜翠尔的消息,半信半疑,他的人追查一个月连袭击分子的人数和模样都没弄清楚,她那边倒是这么快就跟人家交上手了?   “老大,是匣子,我看到了!快呀,他们就要撤离了!”女音非常急迫,情绪激动,然后在他的电脑屏幕跳出一段视频。视频里人影交错,战火四射,有一个人携带着的箱子被枪弹击落,摔地敞开,只见里面正是他要找的东西,不过惊鸿一瞥之后再度回收。   看到这里他不信也得信了,心急火燎地组织人手和武器,朝她发信的地方进发。仅耗费五分钟就到达现场,比当地的火警还快。   那是一个郊区废墟,丘陵地形和建筑障碍物为隐藏行踪提供便利。暴力社团的老大率领一群干部和小弟一头扎入战场,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只听见风声呜呜地吹,异常的冷寂空洞。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踏入陷阱了。   没等他想清楚前因后果,他们两边的低矮楼层轰然炸毁倒塌,倒落的方向正朝着他们,将队伍拦腰截断。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拿着武器到处乱跑乱射,却始终找不到目标,相反,有人在暗处放冷枪,一射一个准,那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   这里早就有埋伏了。   老大身边跟了几个干部,他们算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受惊到处跑,而是要找掩体隐藏。他们躲到远离狙击手放冷枪的所在。   结果遇上更可怕的另外一尊杀神。   云雀恭弥。? ☆、第二章 ?  云雀在一秒间解决了其他干部,那不可思议的利落身手,使得老大即刻顿悟:原来他就是那天袭击总部的家伙,而且看样子,很可能是他单枪匹马闯进来的。   没有不相干的家伙干扰,云雀感到很满意,他把眼前这个男人留到最后,然后斯条慢理地开口:“你的匣兵器,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大嘴巴抽动着,没出声。   云雀反而勾起一个鬼畜的微笑:“从哪里来的?”   老大颤抖着肥厚的嘴唇,没有了护卫,这个纵横一时的地头蛇畏缩成一团,最后只喃喃地说道:“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的颧骨就挨了一拐,顿时脑子一蒙,鼻血长流。   “回答我。”带着几分轻慢的冰冷嗓音缓缓在头顶响起,如同死神召唤。   “我真的——”砰的一声,老大再次被打倒在地,这次他昏过去十几秒才苏醒过来。   远处的枪响穿过风、透过雾,远远近近漂荡而来,交战激烈,鼻端仿佛能嗅到那硝烟气味。蓦然一声尖锐风响,划过低垂云雾,近在身边,如同炸雷般吓人一大跳。地上挣扎的老大惊恐地抖动,眼珠子暴突。   云雀淡然地侧首,只见他身后十几米远的敌人倒下去的身影。而后收回视线,审视的目光落到侧前方一个手持雷明登改装版狙击步|枪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瞥见他,展开微笑点了点头。她左肩挎着步|枪的黑色肩带,双手抱持沉重的枪身,装有消焰器的枪口微微下垂,宛若小山峰般隆起的光学瞄具透着冰冷的质感。   看来狙击手是她了。   她迎着他的目光看似随意的踱过来,实际上她选择的路线十分谨慎小心,前进的脚步和身体姿态也显得她训练有素。   那女人是个惯于战场的士兵。云雀下结论。   “嘿,我想我大概能在这里派上用场。”她委婉地提出帮忙的建议,一双明眸眨啊眨,盯住他的双眼。   云雀闻言冷笑:“我不去干扰你的战场,你反而要来打扰我?”   蜜翠尔的笑容更友好和善了:“不要拒绝得那么快,对于我们家前老大,我比你熟悉,我可以替你服务。”   “你想插手我的事。”云雀凤眸幽深漆黑,如星空般迷人美丽,“你的目的不单纯,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吗?”   “做个人情交个朋友嘛。能帮上像您这样的大人物的忙,我可是非常荣幸呢。”蜜翠尔笑眯眯,握枪的双臂,肌肉却微微隆起绷紧。   “我没兴趣。”云雀轻嗤,拎着地上瘫软的男人后衣领往外拖走,他在附近停了一辆车,正好将目标打包带走。   身后传来轻轻的咔哒声。云雀顿步,回首微笑,笑容冷冽。   那女人不是举枪上膛,咔哒声是她卸除弹匣的声响。她把她的狙击步|枪负在背后,见他回头,唇角含笑地凝睇着他。   “怎么,改变主意了?”蜜翠尔明知故问。   云雀低声哼了一下,像是毫不费力一般,拖走假装昏迷的目标,直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他都没再回过头。   蜜翠尔在云雀恭弥走后,才将头顶的无线电麦克风拨下来,调整到自己嘴边。“任务A达成,主要干部基本消灭,我们撤吧。”   不出所料地,无线电那头的人失望地说:“任务B呢?”   “当然是失败啦。要是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去外围拦截他。”蜜翠尔打趣道。   没想到对方认真地考虑了几秒,提出:“要是我们全上,你认为呢?”在前来进行埋伏战的同伴们中,只有她一个实际接触过云雀恭弥,所以对方在问她意见。   她也十分爽朗明快地回道:“好啊,我保证十分钟后你就收到八具新鲜出炉的尸体。”   对方被她犀利的话噎到,好一会才用感叹的语气说道:“连你都这么说,看来云雀比我们想象更难缠。”   “既然这条线断了,那就去追另一条线吧。”蜜翠尔干脆地回他。   就像那个女人所说的,云雀恭弥花费不少时间和气力进行逼供。一来没想过强弩之末的男人竟能硬抗到底,二来是他确实没有严刑逼供的经验——其实要在不杀死对方的前提下逼问出有价值的线索,比想象中更难。在这种时候,他就会想到草壁哲也是个多么有用的副手。   可惜,这次来法国,只有他一个。不是他不想多带几个人,而是在此前,他早已招惹过法国一些当地组织的注意,为避免打草惊蛇,他决定独身一人潜入。   只是没想到他仍旧会被人认出来。   在第十六个小时,男人终于招出实话。   “挪威,奥斯陆……”气若游丝地吐出这句话,男人就昏死过去。   云雀恭弥马上联系草壁,让他去安排航班和酒店,以及领一队精英去支援。后者接到命令立即行动,一分钟后,草壁的信息来了,机票将在半小时后送达,他还十分贴心地提醒,五月末的挪威,日照强烈海风强劲,要注意防晒防风云云。   云雀瞄了眼就放下手机,把半死不活的男人丢在地下室,回到租屋卧室收拾行李。十分钟后,一个穿黑色西服的俊秀青年提着手提箱,出现在法国法兰克福的街头,冷俊的面容和修长挺拔跟模特似的的身材吸引一些路人的注目。   他一出门就感到背后有强烈的目光注视,不同于身边明显的爱慕视线,那是带有观察意味的关注。不着痕迹地视察四周环境,他没有找出跟踪者,那个人已经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也许会是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或是她的同伴们。   弱小的、群聚起来的人们。哼。   让云雀恭弥始终没有动作,而是在街边叫了出租车去机场的原因是,那人在他离开自己租屋一定距离后便不再尾随他,云雀猜想,他们可能是为了找被他带走的集团老大。   他对他们的目的兴趣不大,念头一闪而过就抛之脑后。   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匣兵器,以及制作出它的人。   这些年来,云雀恭弥除了扩张地盘和势力,最大的兴趣就是找寻世上不可思议之谜。既然匣兵器的诞生和运作机制都如此神秘,那么在找寻破解这些谜团的过程中,总能找到一部分的真相吧。   他向来喜爱掌握主动。要使用一样兵器,那么就得彻底了解它。尽管自从使用匣兵器以来,也有将近六个年头,可是他仍不满足于自己对它的浅薄认识。   他需要知道得更多,不但是从迪诺、泽田他们那里知道的,还有是他亲自去弄明白的,掌握主动权才不会让他处于下风,落到多年前的境地。他极其厌恶无能为力受人摆布的状况。   为此他改变了很多。他变得成熟沉着、深思熟虑,因为如此,他发觉世界更加广阔了,很多从前他没看透的事情,现在能看得十分清楚。与他交过手的敌人曾评价他从前的可怕,在于压倒性的武力,如今的可怕,在于深藏不露的做事风格,两者加起来,战斗也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云雀恭弥认为自己只是懒得浪费气力,喜欢一网打尽敌人而已,所以在此之前,他能慢慢地等,等着猫捉老鼠的机会、等着踏入陷阱的猎物。   因为这样,他的势力越发壮大,发展成国际性的地下组织,据点遍布全球。但是他保持着一贯的低调,至少要比彭格列要低调得多,所以很多敌对组织对彭格列的忌惮比他要来得深,更多的矛头指向彭格列。但同时,敌对组织要针对彭格列,还要考虑他是否会插手回护。他和彭格列的微妙关系就在此体现。   这次之所以招惹法国的地下组织,正是因帮助彭格列而受了牵连,让他在这里的据点短时间内不能有动作,才会出现他独自潜入的行动。当然他亲自出马,没有什么是搞不定的。现在他得到手中这个珍贵的原型匣兵器,知道它的出货地点。虽然这只是靠近真相的第一步,但是一点点追查下去,总会挖掘到深层的内|幕。   说起这个原型匣的来历,那就很有意思了。它是雷属性的匣子,据说里面的仿生武器是电鳐。很传统很原始的兵器,但毋庸置疑,它威力强大。重点来了,根据威尔帝本人亲述,在康贝特·翠伦奇尼的原先设计中,的确有它的存在,而他和其他两个科学家在开发这些匣子的时候,见过它的模样,却跟他手里那只不是很相同。威尔帝肯定地认为那是原型匣,但不是出自康贝特或他们三个人的杰作。   “你看它的外型,没有能开启的孔洞,全部密封,它的开启方式一定跟我们平时见到的匣兵器不同,至于怎么开启,为什么做这样的设计,你需要给我实物才能做详细分析。”威尔帝在他的实验室,对着电脑荧幕上的画面摊手摇头,抬起的眼镜在反光。   云雀恭弥答应了。   ? ☆、第三章 ?  五月末,挪威,奥斯陆。   深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高悬于头顶,无边无际地延展出去,炙热巨大的太阳挂在中央,往外散发无穷热力和紫外线,宛若一个巨大的灯泡低垂在城市上空似的,无遮无挡,充满居高临下的压迫力。从港口刮来的海风,猛烈地吹拂着,一阵又一阵,时而急促时而和缓,吹到身上总有像是灼伤的燥热感。   走在整洁宽阔的城市街道,步道中间的树木提供暂时的阴凉,两边风格端庄浑厚的复式建筑比鳞次节,挪威国旗飘扬在一些重要建筑的顶部,在海风的衬托下威风凛凛。街头人们三三两两,穿着短袖短裤,戴着墨镜,或嬉笑或闲聊,充满生机活力以及欢笑。   这是一座井然有序的、和平友好的城市。   云雀恭弥身穿质感很好的白色衬衣,修长合身的黑色西裤,神色淡然、步伐快捷坚定地穿过零散的人群,如同一把锋利军刀无情掠过轻松悠闲的城市氛围,带来一丝紧张气氛。在他经过的地方,路人都不禁注目以投,而他也早已习惯众人的眼光。   走到半途,手机振动,云雀拿起接听,脚步不停。   电话是草壁打来的。   “恭先生,我们找到了,不过目标雇了一队雇佣兵,我们正在交火,暂时没法近身。”说着,云雀的移动式军用信息平台接收到草壁更新的最新资讯。上面标注地点的地形地貌、建筑群和目标群等环境讯息清晰可知,他切换界面,可以看见通过军事卫星发来的实时监控画面。   两方人马正在城市一个偏远角落进行巷战,幸亏白天大部分人出外工作或是游客都到海边游玩,他们还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云雀二话不说挂掉电话,戴在右手食指的彭格列云之指环即刻燃起暗紫火焰,他将火焰注入掏出来的匣子里,随即取出一双闪着冷光的浮萍拐。   他双手持拐,几个大步转向正慢速驶过他身边的小汽车——这里的车实在太慢了——他几步挨近,手臂发力,浮萍拐利落地打凹车子引擎盖。   尖锐刹车声响,车内和车外的挪威居民,惊讶地看着他,而云雀又不会说挪威语,他只用一双凤眸冷冷地盯视,全身散发的威胁气味浓重。   尽管不能言语沟通,但是人的生存本能是根深蒂固的,当出现一个明显来意不善的敌人时,无辜的车主本能地连滚带爬离开他的爱车,让给云雀恭弥。   后者哼了一声打开车门上车,一发动就猛踩油门飙到100码,车子狂暴化地呼啸而去,只留下惊心动魄的车声和欲哭无泪的车主。过了好几分钟,围观者反应过来,朝受害者喊,“报警,快报警,你被抢劫了!”   云雀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到达现场外围,不是他太快(他认为),而是这地方比较小。等他找到交火双方,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草壁带领的一队精英紧紧包围着目标,目标依靠着这里犬牙交错的建筑物顽强抵抗。   云雀来到草壁的掩体,问:“人呢?”   草壁将高倍望远镜递给他,指向某处。云雀透过望远镜发现目标,唇角微冷,随后他顺手一扔,草壁赶忙接住脆弱的望远镜,再抬头一看,云雀早就不在原地。   他如同子弹般弹射飞出,暗紫火焰在半空燃烧,宛若烟火灿烂。被云雀当成目标的武器商人眼看着那团火焰飞扑而来,急得连连后退,用英文大喊:“射他下来,快快快!”护卫在他身边的雇佣兵何曾见过眼前这种非人类的景象,在极度惊骇之下反应慢了一瞬,枪身来不及修正射击路径,手|雷也赶不及扔出去。就在一瞬间,增殖的刺猬球小卷就布满整个废弃楼层,将所有人密密实实地压制在内,不得动弹。   战斗,结束。   云雀踏上颤颤巍巍的废楼,如同君王亲临般威严地缓缓而来。小卷按他的心意收缩挪移,为他腾出通道,走到武器商人眼前。对方压制在地,头抬不起来,只能盯着云雀的皮鞋尖,嘴唇抖得半天才说出话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雀不理他,只伫立原地等了会。   草壁的手脚很快,随后就带人上来,把满地的雇佣兵缴了械,捆成粽子扔到一边。云雀收起匣兵器,瞟了眼草壁,后者马上领会旨意,上前审问那卖出原型匣兵器的武器商人。   云雀悠闲地踱步,稍稍远离他们。舒缓的风从外面拂来,他的蓬松黑发和白色衣摆在风中轻摇慢曳。   “……你从哪里弄来的?”草壁用枪指着商人的脑袋,神情凶狠。   那商人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表情:“你们放过我吧,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求求你们了,求求你饶过我吧!”   草壁早知道不会如此轻易,不过面对的是一个商人,商人的特点就是利益最大化,他认为适当地采取怀柔政策能迫使他说出实情。正当他在恐吓之后准备换一种方式时,轻微的一声风响,又如同一声乍然截断的口哨,打断他的审问。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股旋风从他前面疾行而过,猛烈的罡风扇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双臂下意识地抱住脑袋,等他和其他人回过神来,只看见云雀放出一个刺猬球悬浮在武器商人的身前,似乎在格挡什么,但是那商人双目暴突,表情僵滞,脑袋多了一个血洞,已经死去。   “恭先生!”草壁惊讶地叫云雀。   云雀眉心轻折,嘴角下撇,一脸不爽。就凭那隐藏在雾属性波动中的子弹,竟然敢在他面前干掉好不容易追查到的线索?!   怒气翻涌的云雀再也顾不上是不是会引人注意,驱使小卷增殖,瞬间形成一条空中走廊,横越城市上空,直直地铺向狙击手所在的位置。他飞身踏上刺猬状的云朵,身影快不眨眼,草壁被丢在后面,连一句请示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镇定下来,草壁指挥着属下们将尸体拖走,再仔细审问余下的雇佣兵,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他放在胸口兜里的手机响了。   “哲,叫人去破解他的电脑,查交易账目,你带人到东南方的海港包抄,还有,那些雇佣兵,向他们确定是不是有人先一步找过他们。”云雀一连串指示快速利落,思路清晰,草壁马上应诺,派人执行。   大家默契自然地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不慌不乱,极有效率。   “咻——”子弹射出去的时候,枪口没有喷发出一点火焰和声音,安静得仿佛世界仍未察觉有一条生命即将流逝。   蜜翠尔放开扳机,离开望远式瞄准镜,缓缓吐出一口气。只听见身旁的褐发同伴班比语调平板、程序化地说:“目标,头部中枪,确认死亡。”他举着望远镜观察,左手指环的青蓝色火焰减弱,然后突然接连发出几声惊呼。“哇!居然差点挡下我们的子弹!哇啊啊!他发现了,快跑!”   班比紧张地跳起来,一把捞起还趴在地上的蜜翠尔,把明晃晃的大凶器M900留在屋顶也不管了,扭头狂跑。蜜翠尔夹在他的腋下难受得要命,用上几分力气拍打他的后背,他才知道要放手——他真的太紧张了,肌肉绷紧得像一块块石头。   她和他一起狂奔飞跃在奥斯陆城的建筑物楼顶。朝东南方的港口奔去,那里人多货杂,他们的同伴正在那里接应。   “怎么了?”蜜翠尔虽然从瞄准镜里看到云雀恭弥,但是成功狙杀目标后她就没再看下去,因而幸运地没有见到云雀气势汹汹、满脸阴沉追杀过来的恐怖模样,被那一幕吓倒的是她的观察员班比。   据说在knife里,蜜翠尔总是独来独往完成任务的原因是,与她搭档的那个人通常会比较倒霉,他刚加入的时候还不信,现在第N次事实教训,他不信也得信。但愿下次抓阄的时候他的运气能好一点。   “主啊,那位尊贵的云雀大人杀过来了!”班比被那强大的杀气震慑,有点语无伦次,用英文低声祷告。   蜜翠尔闻言,登时脚底生风,跑得比他更快。   “快点!被他抓到任务就白做了!”她如同猫一样轻盈,跳落地面,在建筑物间左穿右插,灵活得像只羚羊蹦跳在山间。   班比苦命地紧随其后。   足足有1.2公里远。   云雀看清楚遗留在屋顶体型庞大的□□时,他粗略估计射程。不得不说,真是优秀的狙击手。地上除了狙|击|枪以外,还有一个望远镜,看来至少有两个人。   很好,很好。   云雀腾空而起,再次踩上小卷变化出来的刺猬云,朝他们的逃跑方向追过去,紧咬不放。   既然对方要灭口,那么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加上那个武器商人死不松口的样子,像是得到什么警告似的,按道理说商人容易出卖利益,那人怎么都不应该冒着生命危险反抗到底。总结原因,大概是这些人在威胁他不准吐露情报。而对方行动如此之巧合迅速,刚好就在他逮到人的时候,云雀微微眯眼,他只联想到两天前见过的女人和她背后的组织。   这回他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了,哼!   ? ☆、第四章 ?  蜜翠尔知道云雀恭弥这个人的存在,是在五年前,她十五岁那年。她刚加入Knife不到一年时间,资历尚浅,大多数时候在做后勤工作。有一次,Boss准备带人去日本执行任务,在那之前,她先派到那里去收集情报。   她潜入当时的势力争夺的焦点,并盛町。那里本来是平静的小镇,但是因为彭格列未来继承人的原因,而各种势力进驻,形成错综复杂的危险平衡局势。她一面给boss发信息说最好不要靠近这里,以免卷入争斗,撤销任务早点抽身为好,一面漫不经心地浏览分析庞大的资料,慢慢地发现一个堪称奇迹的地方。   云雀恭弥。   外来的势力基本是横扫地方的大组织,小鱼小虾压根就没敢进来,饶是如此,在并盛町,还有一位如同帝王般存在的人物。他不接受联盟或交易,侵犯到他的地盘他必定以牙还牙,绝不会因为对方势大而罢休。   他是决不妥协的力量强大的地头蛇。即便是彭格列也与之保持微妙的似友非友的关系。   那时,他也才十五岁。   跟她差不多的年龄,却做着同龄人难以想象的事。   他的强大彪悍,在当时给她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让她憧憬,让她艳羡。这也是她后来积极学习日语的动力之一。   “他就在后面!我刚刚瞄到他了!”班比的话说到最后,几乎破音,恐惧透过他破碎的声线传达给蜜翠尔。   她只顾着往前逃,听到他有点崩溃,也只能从干渴似火烧的喉咙里,努力挤出声音安慰:“冷静,我们快到了。”   他们跑过商店门前,蜜翠尔随意瞟了下玻璃门映出的背后景象,见到云雀恭弥竟然用匣兵器在空中铺出一道梦幻般的拱桥,在他脚下所有人都乍舌不已地围观。难怪他追得那样快,跨越所有障碍物走直线能不快么?不过他一定是气急了才会这样做,这样的高调会为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虽然不畏惧,但也不喜欢。   蜜翠尔在心里苦笑,都什么时候,还在揣测云雀的想法?快想办法摆脱他才是正经!   她一伸手,抓住班比的手腕把他拖进旁边一家百货公司。她在来之前做过功课,熟知奥斯陆的大街小巷,班比更是无比清楚这一点,当她拉他时,他立即顺从地急转弯拐进去。   云雀在上面看清楚那两个逃命的人的样子,其中之一正是那个女人,果然跟他推测的相符。他离他们已然很近,再加紧脚步就能逮住他们!   结果他们吱溜一下,跟老鼠似的钻进百货公司,试图利用建筑物的内部结构甩掉他。云雀冷笑,猫捉老鼠是吧,他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游戏了。   他立刻给草壁传话:“哲,入侵xx街xx大楼的监控,把画面传给我!”   草壁正忙着干活,接到信息又开始忙碌这件事,十秒后画面插过来,云雀大致扫了下画面中九个分镜里的人,迅速锁定目标。他从大厦三楼破窗而入,碎玻璃哗啦啦下了一地。还在围观的人们登时四散。   警车的声音这才在远处慢吞吞地,遥遥响起。   云雀闯进内部,将小卷缩小,化成两块长针刺的盾牌斜斜地挡在前方,如同推土机似的毫不手软地铲掉挡路的障碍物。一路飞快地推进,货物横飞、人们慌乱,他像一头放进羊群的孤狼,惹起莫大的骚动。   因为人群骚动起来,能逃跑的空间霎时变窄,人们推搡拥挤,蜜翠尔被一个高大的挪威男人撞倒,差点摔倒被踩,幸亏班比扶她一把才幸免于难。   “走不到后门出去了,混在人群里吧。”班比抓她的手劲有点大,于是蜜翠尔终于开口发问:“你很怕他?我没见过你这副模样。”   他一面压低她的头,伏下身体,随着人群移动,一面无奈地回答她好奇的问题:“当然啊,我前一个投靠的组织就是被他摧毁的。”   “……班比,以后我还是一个人出任务算了。”跟我出来太倒霉——她言下之意。   班比的回应是用力压下她的头。   他们慢慢挪移到逃生通道,那门的旁边是一排窗户。他们俩一对眼神,动作合拍地一起冲到窗户前——   乒乓!整排窗户应声碎裂,玻璃渣子飞溅,再度引起人们的尖叫和哭喊。   不,不是我们干的。   念头稍微一闪,随即班比和蜜翠尔本能地护着头面,就地翻滚,躲到柱子后面,玻璃渣子如同浪潮似的覆盖了整条走道。它们反射着耀目的阳光,熠熠生辉,宛如发光的积雪。   蜜翠尔心脏咯噔一跳,继而让她深呼吸给慢慢压下去。她是个专业狙击手,擅长于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她不用去看身旁班比的表情,也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只不过他情绪比较外显。她明显听到他大口喘息的声音。   云雀恭弥杀到了。   “你们,还想躲到什么时候?一群懦弱的鼠辈,要我亲自动手吗?”冷厉的清亮嗓音响起,近在咫尺。   她听见皮鞋踏在光滑地板的轻微踢踏声,每一步,像踏在自己的心脏似的。   蜜翠尔撑着膝盖,站起来,班比倏忽抓住她的手,她低下头,对他摇摇首。于是班比闭上眼,潦草地画了个十字喃喃祷告。然后同她站在一起。   他们从柱子阴影处走出来,面对从空无一人的走道尽头信步而来的云雀恭弥。云雀追了那么久,衣衫仍旧整洁,不见丝毫杂乱脏污,好像他不过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散步,一身的凛然气势使人不禁屈服。反观他们,满身油腻发臭的汗水,手臂和脸部受到轻微的划伤,虽则不重,但交错在皮肤上,渗出不少鲜血,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们的士气受到很大的打击,几乎提不起勇气反抗。   蜜翠尔跟云雀不久之前才打过交道,对他也算有过帮助,她没想过套交情,只是由她开口会比较合适,她上前半步正想说话,却只见云雀一挥手,暗紫火焰闪现,再听身后一声惊呼,她咬唇侧首,班比已经全身被拷上手铐,跌倒在地,连嘴巴都不能张开。   那是传说中的阿诺德的手铐。   蜜翠尔心里的警戒线再度上升。她回过头,脸色有点发白,但她却勾起一个甜蜜的笑容,就像当初见他的第一面那样从容。   云雀冷冷地注视她。他已然走到他们面前。   猎物到手了。   “你想做什么?”她问,力持镇定。   “说出你们知道的情报。”他简洁有力,没有泄露自己的底细,却要求他们交代。   “我能知道些什么?”她同样不肯交底。笑容越发甜腻。   云雀凤眸微闪,菲薄的唇也泛起微笑,只是邪气十足,反衬着他那张纤秀清丽的脸蛋,登时散发出勾人心醉的性感魅力。   就在她闪神瞬间,他抬起右手肘,冰冷的浮萍拐寒光闪闪,她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将要挨揍,下意识地抱头,手臂成45度斜角防卫。她想她可能会粉碎性骨折,或是颅内出血,但拐子带着寒风从她眼前刮过,落在另一个人背上。   倒霉的班比,不能大叫,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痛楚的呻|吟。   听得她愧疚不已。   她勉强撑起微笑。   “你说得对。”云雀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看她,她呼吸因同伴受伤而开始急促,头有点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听见他用那好听的声线缓缓道,“我之前确实不懂怎样严刑逼供,拜你所赐,现在我学会了。”   接着他压低嗓音,微微沙哑的话音带有几分勾人。“掌握受刑人的心理弱点,就是逼供的精髓呢,对吧?”   蜜翠尔顿时如坠冰窖,全身发冷。   “我问你,你从武器商人那里得到什么情报?”云雀再问,这次他带上鬼畜的微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而他的浮萍拐下,是她的同伴、同事和朋友。她知道班比有个女朋友,跟他租房住在风景优美的英国乡野,休假的时候她曾去玩过,他们的家很温馨,他们也快要结婚了。   她不能带着班比的尸体回去交给他的女友。   但是……他们是knife,是尖刀,是利刃,是为了以暴制暴,保护弱者而成立存在的组织。她不能屈服在更强大的暴力之下,这样做,无疑背离她的原则和组织的宗旨。她不想背叛她的boss。   云雀靠近她,压迫而来。   蜜翠尔的呼吸再次慢慢放缓,她仰首,苍白的单薄的微笑虚弱地挂在面上。她颤抖着嘴唇,说:“我说。”   地上毛毛虫似的班比立刻发出呜呜的着急声音。   之后草壁带人找到云雀恭弥等人,向他报告了交代的事情进度:交易账目被毁,需要一点时间恢复;雇佣兵指出有人找过他们老板,就在他们到来的十分钟之前;他们搜查过港口停泊的船只和附近建筑,到目前为止,暂时没发现异常。   云雀想了想,问草壁:“港口没有动静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转头对蜜翠尔笑道,“你,被丢弃了呐。”云雀对打击她的精神乐在其中。恐怕有发泄先前恼怒情绪的缘故。   蜜翠尔垂眸不语。她既不承认是否真的有同伴在港口接应,也没有露出一丝动摇的神色。在她内心深处,她相信她的同伴,同时也庆幸他们没被找到。   因为云雀引起的骚乱太大,防暴警察都倾巢而出,姗姗来迟地围住他们所在的大厦。所以云雀暂停对蜜翠尔的问话,先将她和班比秘密带回再说。   这也给她一个缓冲思考的机会。? ☆、第五章 ?  “恭先生,这边。”草壁带着一帮西装革履的部属散站在云雀的周围,每个人都训练有素地观察四周环境,神情是职业化的镇定,他们空着手,似乎没有武器,但她知道其实在衣服底下一定是全副武装。所站的位置连起来隐隐成一个护卫云雀的队形。不愧是云雀恭弥手底下的人。   云雀已经收回匣兵器,他们从地上拽起受伤的班比,三个人架住他跟在后头,蜜翠尔忍不住往后看,草壁脚步一滑,用肩膀遮挡她的视线。她立即明白自己沦为阶下囚的境地,迅速地收回目光直视前方。   前方是云雀恭弥修长的背影。   她手脚自由,没有拘束,按说她的待遇应该比照倒霉的班比,可是似乎没人在意这点。有一瞬间她浪漫地想,说不定云雀对她有点特别。因为即使她坏了他的事,他也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在她的卧底生涯里,是很不可思议的事。身份揭露的那一刻,她的下场通常只有灭口的份,运气不好,被人动手动脚,遭受更大的屈辱也是正常,要不然就是酷刑加身,痛不欲生。   这些经历不多,但记忆犹新。她尽量避免缩短自己的职业生涯,她总是做得很好,因而活到现在。   然而云雀没有对她动手。   她凝望云雀的背影,感叹了一下下,就回过神来,恢复往日的思考方式。   不,不对。云雀恭弥是很暴力,但,他是有原则的暴力分子,不轻易欺侮弱者,除非触及他的逆鳞。她理性地分析,而且他在对她进行心理战,她不能确定云雀会不会对他们不利,或是对她背后的组织是不是感兴趣。   他的做法,将左右他们的命运。   蜜翠尔微微低首,双眼掠过犀利的光芒。她所要做的是,在他的话语中找到他的目的,然后利用手中情报影响他,引导局面对自身有利。   何况到最后,她还有最终手段。   云雀一行人从大楼的楼梯间鱼贯而下,步伐快而不乱,在一楼遇到一小股防暴警察,在前面开路的两名部下反应很快,立即开匣,放出不同属性的匣兵器,新奇的武器打乱警察们的进攻队形,撕开一道口子。   云雀没有停下脚步,像是没有看到面前的战斗,闲庭信步地直接在部下的掩护下走了出去,神色从容闲适。子弹纷飞,却没有一颗能挨近云雀的身周,全让他的部属用匣兵器挡下,催泪瓦斯自半空飞来,草壁眼疾手快解下衣服包住再回手丢出去。   云雀眼睛都没眨一下,稍稍绕过泄露的瓦斯气体,走向大楼出口。   蜜翠尔这才惊觉他的手下实力同样不容小觑。这样下去,她和班比能从他手里脱逃吗?   阳光猛然刺激眼睛,强光使得瞳孔收缩,她眯着眼,在激烈的交火中,听见轻微的车门开启声,紧接着是人的小跑声,然后她被身后看守她的人一推,跌进车内。   这是一辆四人座的跑车,车里有部下两名,云雀一只,还有她。   云雀和她坐在后座,他就在她旁边。   不过……班比呢?   蜜翠尔心头一紧,不由得抓紧座下软垫,强忍着四处张望的冲动。她强迫自己低下头,强迫自己慢慢放开手。她的手悄悄收回,伸向安全带,她知道等一下就能体会到它的重要性。   果不其然,下一秒,跑车启动,车头像是抬起离地了一瞬,继而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强大的惯性让她深深陷进柔软的座位里,她瞟向窗外,只见警车远远落后,追兵越来越远。令她精神振奋的是,还有好几辆车紧随他们后面,是云雀的人,想必班比就在其中一辆车上。   她的心放下一点。   “你,似乎很担心他呢。”耳畔蓦然飘来他一句带笑意的话,她全身僵硬,迟疑了一下,错过开口的最佳时机,于是她没有答话。   云雀不是喜欢多言的人,只丢下这一句就没再说话,外面战火纷飞,里面却是沉寂如冰。云雀所在的跑车飞快地远离战圈,一个幅度极大的急速甩尾,车子险险地停在港口码头前,没差点栽下海湾。   云雀一言不发,开门下车,蜜翠尔见状动作敏捷地跟上。她甩上门的时候好笑地想,自己还真是配合的囚犯啊……不过逃跑的念头也就想想,真的实行她倒是没那胆子。   他们引着云雀恭弥登上其中一艘快艇,顺便把蜜翠尔也推上去,这快艇载客量有限,很显然的是云雀不喜欢人多,他冷冰冰地朝草壁飞眼刀,后者为难地把正想跟上保护云雀的部属召回,然后放任云雀带着那个狼狈的女人驶出这片近海。   草壁没沮丧多久,他猜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毕竟是那位云雀恭弥,喜欢独来独往。他拿出无线电对话机,对线路那头的人下命令:“把两架武直开过来,掩护我们离开!还有,叫公海上的斗神号到预定海域待命,恭先生往那里去了。收到了吗,请回答!”   草壁安排的撤退路线周密详细,当地的警察力量不是他们的对手,在出动特殊武装部队之前,他们早已离开挪威那片狭窄的国土。   时间接近黄昏,挪威纬度太高,太阳像是永远都悬挂在头顶似的,巨大而耀目,给人永不坠落的错觉。   蜜翠尔遥望海天一线、波光粼粼的苍茫景色,天那么高,海那么深,人那么渺小。她的焦躁不安在这深远的海景面前减轻了些,以至于她从裤兜拎出一副变色墨镜,泰然自若地递给正在驾驶快艇的云雀。   云雀瞥见她伸到他眼底下的纤细手掌,阳光晃眼,他从善如流地接过墨镜戴上。   感觉好点。   她的举动显然不是在献殷勤,而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不出所料,远处海面隐约出现几个快速朝他们这边移动的小点,离得近就能看出是四艘快船,她猜那船尾部分上面涂漆的挪威语差不多应该是海上巡逻队的意思。   “有武器吗?”蜜翠尔站起来,扶着栏杆望向远处探问。   云雀一挑眉,看着她,勾起微笑,眼神往快艇后部的储物箱瞥去,随后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蜜翠尔只是随口问问,失去武器防身的感觉很不好,没想到云雀真的回应,她有点意外,回过味来就察觉到他的自信不是一般人能比。他居然完全不在意她是否拿起武器,并且背对着她,露出空门。   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然而挪威海上警力在快速接近,渐渐形成包围的态势,她警戒起来,转身徒手破开上锁的铁门,里面林林种种的枪支便静躺其中。她双眼一扫,马上锁定自己要选的种类,她抽出MP5冲锋|枪和佩劳德自动步|枪,顺手更换□□的瞄准镜,以适应在海上的射击环境。   她这一连串动作非常流畅娴熟,对方的接近也相当快速,当她准备好战斗,双方都已进入最大射程的范围内。她看向云雀,云雀神色不变,手中方向盘猛然打转,来了个急遽甩尾,溅起的雪白浪花几乎遮蔽她的视线。   她微微狭眸,平衡自己身体的同时观察挪威那方的动作,没有护目镜保护,她不得不小心翼翼。举起步|枪,在一片浪花落后,透过瞄准镜确认攻击目标,她呼吸了一口气,趁着云雀尚未改变航向,果断出手!   砰!   其中一艘快艇船身立即不正常地摇摆起来,在高速航行下这无疑是倾覆前兆。于是对方只好放弃追逐,放慢速度。   “警告警告!狙击手,他们有狙击手!”挪威海上巡逻队队员语气惊慌,用急促的挪威语在无线电频道里向其他队员传达重要信息。   在海上高速追逐如此恶劣的环境里,仍能精准完成不可能射击动作的狙击手,简直是所有经历过战斗洗礼的人的噩梦。   云雀像是一点都不惊讶,觑准机会,再度大幅度甩尾转弯,船身倾斜到极限,蜜翠尔所在的那边低得快要掉进海里,所幸她很有先见之明地,用双脚支撑身体,重心跟随船体而改变,这才没有发生意外。云雀这次转向,直接冲向包围网的缺口,从被打中的快艇旁乘风破浪飞跃而去。对方停下程序化的警告,终于动真格。   云雀和蜜翠尔同时压低身体,他驾驶快艇蛇行游走广阔的海域,她趴在船体后部,将自动步|枪的旋钮调整至自动射击,然后跟冲锋|枪一起开火——现在的情势,只要进行火力援护就行,用不着精确射击。可惜储物箱的空间太小,塞不进重型机|枪,不然她很乐意在这颠簸不已的环境里使用那狂暴的大家伙。   然而后方追来的三艘快艇,火力装备比他们要齐备完善,人数较多。她势单力薄,在船体后部如遭受暴雨袭击般多了十几个小洞后,她识趣地矮身,把头藏起,只用手扶枪,保持射击密度。   弹匣咔嚓空了,她再去伸手摸弹药补充,却落了个空。于是她抬头看云雀,云雀正用云针鼠的变化形态防护,全身上下全无破绽,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从头到尾,她就是在为自己的小命在奋斗。   虽然明白云雀恭弥的强悍,但亲眼见到和体验还是会有差,她现在就有点恨得牙痒痒的。   在她磨牙的时候,天上传来一阵异响,她心头微动,循声看去,只见两架武直盘旋于顶,从机身伸出的机|枪,正是她渴望的加特林重型机|枪。它们的枪口齐齐对准挪威那边,一同开枪,枪声猛烈,她捂住双耳团身,耳膜快要震裂。   放下枪身的时候,她这才发觉,原来云雀已有后援,加上他本身的实力,压根不需要她来多事。如果她不出手,他必然需要分神来保护她,毕竟是重要的线索么,但相信他仍游刃有余。自己真是没事找事,蠢到暴露自身的能力和底细。   蜜翠尔挫败地把脸埋进双膝。   云雀在她没留意时,淡淡地瞥了她一下,漂亮的凤眸目光轻闪。   这女人,在方才撕开包围网时,开枪射中的不是对方船员,而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方向盘。是不愿杀人么?抑或是在炫技?他想,那可真有意思。   ? ☆、第六章 ?  在武直的掩护下,他们顺利脱出战圈,蜜翠尔远远看见货轮的巨大影子,云雀将快艇驶向它,武直跟随在后。   等他们登上货轮时,蜜翠尔才发现它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在一些帆布覆盖下,黑色的冰冷炮台和机枪泛着暗金的光,用作掩饰的货物是几大集装箱的电子产品。她不动声色地观察,记住走过的路线和沿途的船体结构,直到她遇见走廊那端押解而来的班比,神情才发生些微的变化。目光集中到他那里。   很好,他没有再受伤,就是行走的姿势有点不自然,身体微微佝偻,她知道那是云雀在他背后造成的击伤所致。他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身上留有血迹,看起来很是狼狈,她自己也差不多。   云雀上船后,命人带他们到下层船舱,他自己施施然地离开。他们虽然被送往相同的地方,但这些人始终没有让他们交流信息的机会,蜜翠尔盯视前方缓慢行走的同伴背影,轻咬下唇,她发誓一定要将他顺利救出去。   蜜翠尔进入一间密封的狭窄囚室,看样子是普通舱室改造的,墙体很厚,装上隔音板,窄小低矮的方形空间摆了张普通椅子,很普通的木制椅子,简单而舒服,正是它那样普通简单,才在这间让人联想到残酷恐怖的囚室显得特别。   她有过被用刑审问的经验,因而落座在那椅子上时,她不由得感叹,真是她坐过的最舒服的的囚犯专席。   云雀的部下丢她进来,随后鱼涌退出,整个死寂囚室只剩她一个,时间在滴答滴答流逝,她双手双脚没有任何捆绑,就那样让她自由地在里面走动。不过环境单调,她除了发呆就是发呆,不能做任何事。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十五分钟,或是半个小时,甚至可能一个晚上。她又饥又渴,加上逃亡时体力和精神消耗过度,一旦静下来,她就变得超乎自己想象的衰弱。她自嘲,大概是云雀太强大,追得她无处可逃,比以往任何一次追捕都要来得可怕,将她逼进绝境。   她浑身发热,似乎有点低烧,视线模糊,脑后有根神经在一下一下地刺痛,肩颈酸痛。在没有声息的冰冷空间里,自己身体内部的异动仿佛要透体而出般鼓噪。她的理智清楚知道那是简单有效的心理战术,利用单调昏暗的空间和漫长的时间里人的焦虑恐惧情绪,逐渐击垮人的心理防线。   如果现在在她面前摆上热气腾腾的食物和舒适的床,恐怕连她都忍不住在一瞬间动摇。   蜜翠尔深呼吸,乱糟糟的脑子回忆起boss当年是怎样训练她的。   “你要知道,你能活命是手中的情报。你当然要把情报给他们,但是要一点点地来,揣测他们的心理,在合适的时候吐出一点情报,别让他们当你是废物,要留一点希望给对方。   你会觉得时间很漫长,你的生命从那刻开始,不是按日来算,而是秒计。从一到十,十秒过去,你又成功活了十秒,然后你再开始数数,你不着急,你可能还有好几百秒可以存活,在这期间,你保不准会出现什么转机。   你受刑时会很痛苦,但不要尝试想象下一次受刑的画面,想象会加深你的恐惧,放大你的感受,你要给你受到的痛苦分级,仔细分析你的痛苦,将你的感受在心里描绘出来。”   她仰着头,瘫坐在椅子里,双目无神。   凌晨两点。云雀进入囚室时,看到的景象就是她的那副样子。   他沐浴过,全身清清爽爽,空气飘散他身上的清凉气息。打开阀门,他看见她的灰败模样,倚靠着门的他,眉头轻折,回头喊人。   映在她视网膜上的景象出现细微变化,她有气无力地移动脑袋,看向门口处,有一道修长出众的剪影停留在那里。之后她闻到食物的香气。   她很难控制得住自己的生理反应,口水迅速分泌,肚腹一声长响。   有人送食物放到她的手上,她惊讶地凝聚焦点,看向手里的食物,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无关人员在执行完云雀恭弥的命令后,礼节严谨地退出门外。   云雀慢慢踱进来,他没有关门,海水的咸湿气味和潮湿水汽随新鲜空气飘入,她的脑袋清醒了些。   “你……给我?”蜜翠尔艰涩地发声。就这样给她,不用讲条件?   云雀的身影半隐在囚室一角,与她保持距离。听见她的讶然疑问,不耐烦地说:“不吃就丢掉,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蜜翠尔立即埋头进食,管它三七二十一。   云雀的耐性只有三分钟,三分钟过后,他皱眉问她:“你到手的情报。”   蜜翠尔大口吞咽喉间的食物,抬头爽快道:“原型匣兵器。”   云雀抱臂:“哼,废话!”   她恢复几分力气和精神,撑起职业性的笑容:“当然啊,你没有给我保障我怎么会给你情报呢?”   云雀扬眉,那对修长的眉毛当真秀丽非常。   “你想要什么?”他单刀直入。   蜜翠尔苍白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甜笑。“请先给我和我的同伴食物和衣服,顺便提一下,我想去解决下生理需求。您看怎样?”   云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随后她缓缓说道:“我知道这个匣兵器的发现地。”   他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出门。紧接着进来三四个部下,把她带出去,离开那囚室重新见到海面和星空时,她感动不已。十分钟后,她换上一套男士西装,很显然,这里压根没人考虑过她的性别。这样也好。   她穿着宽大的白衬衫和肥大的西裤,衣袖裤管卷好几折,腰间皮带系得死紧,不然裤子就得往下掉。露出纤细的腰身,长长的褐发披散,整个人仿若微雨中枝头的梨花,在一群男人当中特别纤弱柔美。   再次见到云雀,是在船尾的甲板上。海风很猛,时不时刮来一阵干冷的大风,几乎站不住脚步。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眼尖地瞄到班比被云雀的部下惊险万分地吊在船尾栏杆处,随风身不由己地左摇右晃。她仅仅地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神色不变。   云雀噙着笑,身姿端直立在那里。不喜欢群聚的他斥退其他人,只留下草壁看守着人质。   蜜翠尔同样微微笑着与云雀对视。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云雀会答应她所有条件,出现眼前状况自然也在预料之中。   “说吧。”云雀警告意味浓重地微笑。   蜜翠尔正色:“当然。原型匣是武器商人在加拿大贩运武器时得到的。”她停下不说了。   云雀轻轻地嗯了一声:“就这样?”   她转头看向冻得脸色发紫的班比。而草壁看向云雀。   云雀几不可察地颔首,接到指示的草壁把班比从船尾拉回船上。绳索重重束缚下的班比,一回来就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冷得直打哆嗦。但他抬头,短暂地对上蜜翠尔的视线,得到她沉着平静的回应。   “据他交代,他是跟一个非法从事钻石买卖的商人交易得来,而那个钻石商人,刚刚才从一个天然钻石坑洞偷运钻石脱手。所以,匣兵器应该是在钻石坑洞发现的。”她语气平稳,倒出所知的情报。   云雀目光闪动,亮得惊人,他如鹰隼般紧紧盯住她双眼。在强烈的直视下,蜜翠尔不卑不亢地承受着。   半响,他冷哼:“你,说完了吗?”   蜜翠尔唇角弧度上扬:“加拿大的钻石坑洞——我认为我已经说得够多了。”   “你是说‘应该’在那里发现,这是你的推测而不是事实。何况你们在当时去而复返,狙杀那个男人,一定是不希望我从他嘴里知道什么,因为那些情报太重要,重要到不惜冒着被抓的风险灭口,所以绝不会是模糊不清的。还有,加拿大的钻石坑洞有复数以上,没有确切地点。你要浪费我的时间,好让你的组织有充分时间进行动作。”云雀向她踏出一步,身上具现化出黑色气场,随着他走出的步伐,直逼到蜜翠尔的身前。   是的,他分析得很对,早知道云雀恭弥会这么快找上武器商人,他们当时就不该手下留情饶过对方一条命,反正那家伙背负的血债多得数不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受人胁迫的局面。悔不当初就是这种心情了吧?蜜翠尔轻抿嘴唇。   “我说过,不能没有保障。你只实现了一半的承诺,所以我只给你一半的情报。”蜜翠尔呼吸微微急促,但仍直起腰背,冒着极大的风险顶回去。   云雀的凤眸瞬间掠过寒芒,冰冷得刺人。他冷冷地说:“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说罢,他朝班比大步走去,边走边开匣,等停在那个血迹斑斑的人质前时,他的浮萍拐张开隐藏的小刺,架在班比的脖子上,她可以看见他有一滴血渗出来,可想而知那小刺有多么尖锐锋利。   “你最好在三秒内一口气说完。”云雀直接下命令。? ☆、第七章 ?  “加拿大戴维科坑洞!”蜜翠尔几乎是低吼出声,神情绷紧,直视云雀,“我只知道这么多,放过他。”   云雀缓缓松开钳制,动作慢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定定地逼视她,既而转开视线,对草壁说:“哲,去安排行程,我要尽快抵达。还有,从现在开始,调动加拿大分部的人手到那边预先布防,通过卫星监察戴维科坑洞附近的动静,一有情况,马上进行肃清,绝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他凌厉的目光如铁刷似的扫过蜜翠尔,她垂下眼睫,面沉如水。   他清楚她背后的组织已经获取情报抢先赶往目的地,但他尚不能确定她话语的真实性,因而他丝毫没有避忌地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部署,观察她的反应,以判断下一步动作。如果她提供的情报是真的,她会显得更加焦虑。   蜜翠尔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抿了下,她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很快就恢复平静,那不过百分之一秒的微小反应几乎像是错觉。   然而云雀不会错过。那是典型的紧张不安微表情。   “恭先生。”草壁捂住卫星电话的话筒,突然转头叫他,语气中有些为难的感觉,然后他微微看了下蜜翠尔和班比,向云雀走过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恭先生,刚才黑客报告,侵入美国的军事卫星长达一个小时以上进行无间歇实时监测,有极大的技术困难,建议我们改换民间的卫星监测系统。”   云雀听罢,轻飘飘地瞟他一眼。那眼神的涵义,草壁是最清楚不过。他苦着一张成熟的大叔脸:“我已经跟他说了,军事卫星精确率较高,所以不能替换。但是……”   “这是他们要攻克的难题,我只要求结果,做不到,就滚出我的地界。”云雀斩钉截铁,没有给人转圜的余地。这些黑客都是国际级的通缉要犯,很多国家的机密曾经透过他们的手泄露出去,造成极大轰动,他们得罪的是国家机器,性命被特工们盯得紧紧的,一旦失去云雀的保护,他们就如同落入海中的鱼饵,任人拆食入腹。   草壁都不得不为他们捏把汗。他如实地传达云雀大人的命令,至于听筒那头传来怎样的一片哀鸿遍野,他也只能默默地挂线。   处理完意外的小插曲,云雀一旋脚跟,长腿迈出,准备回到舒适的舱室休息。忙了好几天,他已经困倦,现在他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他懒懒地打着呵欠,身后那道沙哑的女声却追缠过来:“云雀恭弥,你的承诺在哪里?”她似乎有点激动,以至于失去冷静出言相激,“原来你也是个不讲信用的小人吗?”   要是从前,云雀会动怒,强烈的自尊不容许任何冒犯,当然,现在他的自尊同样强烈,只是他的做派改变了。他回身,侧首,凤眸闪烁,如星子明亮。“你,说出全部的实情了吗?”他的目光清浅,却像穿透她的心的箭头一样薄利。   “等你全部说出来,我,会放你们离开。”云雀恭弥的诺言掷地有声,但机会稍纵即逝,他丢下这句就走远,即便她有心说话他也不会听。   蜜翠尔轻叹,不愧是云雀恭弥。   他不屑于跟她玩小把戏,利用自身的资源,在各方面对她的心理防线进行打压,他让她了解除了交代情报,她别无选择,假如她不想要自由,不顾及同伴,她可以选择欺骗和沉默。她本以为要面临的是身体的折磨,做足心理准备来应对,甚至在一开始取得一点小小的优待,这使她抱着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但没想到精神压力才是他选择的方式。而步步紧逼的手段,打乱她试图跟他讨价还价的盘算。   她失败了。云雀是不会接受威胁的。想要活命,必须改变战略。   草壁自然是来做善后工作的,他招招手,一群人不知从船体的哪个角落钻出来,分别带走蜜翠尔和班比,在分开之前,她忍不住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草壁:“请你给他治疗。拜托你!”   草壁先是警惕地看她,听到她这样说,神情放松下来。他没说答应,但也没有不答应。   “翠丝!”因为语言不通而一直没有出声的班比,突然扭动身体朝她用英文大吼,“好好照顾你自己!不要顾虑我,答应我!”他身边的人再次强行压倒他,她咬咬唇,眼眶发红,班比是个老好人,也是她信任的可靠战友。正是感激他的照顾,她才不能放弃他。   “班比,相信我。”蜜翠尔微笑,旋即跟押送她的人走下舷梯离开。   她仰首,望着头顶那片深邃的广袤星空,迎面海风,吹得肌肤生寒。她打着寒颤,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沉重,头脑昏沉,四肢无力。   以前远远地关注云雀恭弥时,她是带有淡淡的仰慕和憧憬的,她见识过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只不过那时是施加在他人身上,她只觉得果断英明、效率奇高,值得学习。而今轮到自己,她才真正体会到他到底有多难应付。   虽然他确实一诺千金,但是她想到他言下之意就是假若她没有交代清楚,那么他们的性命就没有保障了。经历过战争洗礼,蜜翠尔很清楚人命多么脆弱。她必须确保班比能安全无虞地回去,同时达成自己的目的,为此,她必须再想办法说服云雀。   第二天清晨,准确来说,是七小时又四十三分后。云雀睡到自然醒,醒来唤人进来送早餐时,送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应该忙得像个陀螺转的副手草壁。   草壁一面往云雀整洁干净的餐桌摆好餐点,一面恭谨地请示:“恭先生,那个女孩生病了,病情有点严重。”   云雀斯文地吃着他的日式早饭,漫不经心地回:“还能说话吗?”   草壁顿了顿,说:“可以。不过……”他还想说,昨晚随船医生为她检查,发现她不久之前受过枪伤,现在伤口迸裂受感染,发起高烧意识有点不清。   云雀就打断了他。“没有其他情况了吗?加拿大那边的动静怎样?现在斗神号的经纬度?你已经排好行程了吗?”从头至尾,他长长的眼睫低垂,只盯着桌面的食物,一句接一句的问话却逼得草壁背后冒汗,开始自我谴责起来自己的不尽责。他一句一句地回复云雀。   暂时没发现加拿大的情况,已经停止採钻的废弃坑洞附近一片死寂。再有半小时,他们就能在英国靠岸,换乘飞机。其他一切如常。   云雀静静地听完,抬眸问了句:“他们所属的组织没有给我发过信息要求谈判?”   草壁奇怪云雀的问题,但他迅速回答:“没有,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有类似举动。”随后他就问云雀为何会认为对方会这样做。   云雀斜睨窄小的船窗外的海景,碧绿的大海缓缓起伏,阳光照耀着,铺出一条金灿灿的日光道。“他们之间有强烈的信任感,而且分开审问他们两个人,两人都没有显露出背叛组织的迹象,看起来不像是被威逼,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们背后的组织有很强的凝聚力。他们的boss应该是像泽田那样的笨蛋才对。”   “如果是泽田,他会对同伴见死不救吗?”云雀自言自语,然后忽而摇摇头笑了,“不,只是我的感觉,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泽田一个,会是那样不像话的没用boss了。”   草壁没法接话,总不好背后说彭格列老大的坏话,尤其这个人的性格那样温纯和善,帮过他们很多。   早餐过后,云雀亲自去探视蜜翠尔的病况。   她病怏怏地陷在被褥里,整个人失去以往的活力光彩。苍白的唇色,过于红艳的脸颊,显现出她异常的身体状况。   医生在见到他进来后识相地退出房间。草壁也下去忙活了。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蜜翠尔嗫嚅双唇,似乎呢喃着什么,云雀没听清,他看她一眼,皱着眉头,弯腰低身靠近她。   “云雀,你追查原型匣的目的,是什么?”她问。   到了这一刻还不肯老老实实。很好,够韧性。他自然没有答她,她好似也不在意,她自己接下去说:“你知道,为什么它跟其他原型匣外观不同吗?”   云雀顿时挑眉。   “它开启的方式不一样,它不需要指环来开启,只需要一点火焰,它特殊的材质和机制,就能立即放大增强火焰,放出强于自身火焰所能放出的匣兵器。”她喘着大气,费力地支撑上身,努力凝神看着他。   云雀不避不让。   “前段时间,我们意外发现一些古老的羊皮卷,上面所写的内容,就是关于这一类匣兵器的构想和设计图,实验品就在你手里。”   “设计图呢?”他一向只抓重点。   “残缺不堪,无法重现。”她很干脆地挑明,“假如有,我就不必潜入法国接近原型匣了。云雀,这是强大邪恶的兵器,它能使任何一个孩子都能轻易开启它,成为杀人利器。”她的表情变得肃穆,“我只想再问你一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要用它来做什么?”   哦,这就是她先前不肯招供的主因——如此强大的兵器,她当然不愿意他能掌握。云雀现在开始相信她说的话了。很可惜的是,她不知道他的背后有威尔帝的技术支援,他迟早能发掘出原型匣的价值。只是这几天连续的追查,让他没时间把原型匣送到威尔帝那里研究而已。   他的眼眸变得幽深漆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她挺直颈脖,任他打量,神情倔强。云雀缓缓笑了:“只是研究而已。”   他这样说了,空口无凭,语气随意。但蜜翠尔却信了。她没有放过他面上的每一个微小的抽动和每一处肌肉的起伏。然后她郑重地颔首,像是得到什么承诺似的,重新躺回去。   ? ☆、第八章 ?  自从那天蜜翠尔愿意释出诚意,吐露实话,她的待遇便比之前好上不少,生活品质飞跃上升,甚至能安排她跟班比在看守下见面。见到包扎着绷带的班比,她露出安慰的笑容,不过对方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比受伤之前更难看。   他当然不会以为他们态度的转变是良心大发,而是蜜翠尔泄露情报给他们,才暂时有这种待遇。他是个责任心很重,职业道德感强的男人,当初是他自由选择Knife这个组织,并发誓忠诚于它,为了它而卖命。   他早有牺牲的觉悟。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同伴因为他的缘故而被迫出卖组织,这让他良心不安。   他想到boss邀请他加入时说过的话。   “我们手握强大的力量,然而,我们要敬畏手中的力量,我很欣赏你,你知道什么是敬畏,因为你了解自身的弱小,了解有力所不能及的事。相较更强的力量,我们都是弱者,你能站在弱者的角度来思考,你同情并愿意为比自己弱小的人提供庇护。这就是我邀请你来的原因。感谢你来了。”   感谢你来了。这句话在脑海盘旋。   班比不后悔自己落到这副境地。他望着对面的同伴,对方正露出关切的神情。   “班比,很快就可以结束了,你赶紧回家结婚去吧。”她笑盈盈的,脸颊残留高热的红润。   “翠丝,”他蓦然出声打断,“你,全部说出来了吗?”   蜜翠尔慢慢直起腰,轻轻点头。没等他发话,她勾起甜蜜的微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也认为云雀对我说的是实话——他并没有想用原型匣做什么,只是单纯的研究。我相信他。”   班比用复杂的目光看她。   “你知道无知和好奇是最糟糕的组合吗?云雀恭弥虽然没有站在邪恶的那一方,但是他也没有站在正义的那方。他是最糟糕的那种,随心所欲的人,你认为他会在得到原型匣后不利用它做点什么?就算目的单纯,导致的结果也可能相当严重。翠丝,你真的相信一个这样的男人吗?”   蜜翠尔抬起头来,眸光清亮。   “班比,你的话说得迟了。他已经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而你,即将离开这里,这是既定事实。我相信他的承诺,是因为我对他有所了解,请你也相信我,因为你,同样了解我的原则。”她笑得眉眼弯弯,清爽好看。   班比的表情一愣,突然像是惊醒似的慌忙瞥向她,蜜翠尔说完这句便扶着椅子扶手起身,转身而去,他想追上她问清楚证实自己的臆想,却是遭到看守的人的阻拦。   “翠丝!翠丝!”班比高声大喝,她远去的背影衬着蓝天白云,映在他的眼帘,渐渐淡去。   班比已经无法挽回了。   云雀恭弥履行他的诺言,斗神号在英国港口停泊时,解放班比,还他自由。班比从货船下来时回头看了眼站在甲板边微笑以对的蜜翠尔,以及她旁边的草壁等人。他深呼吸,强逼自己不要再回头,然后快步走入热闹的人群里,灵巧地消失在人海之中。   他需要向组织求救。   他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组织都没有行动,也许是云雀太强,没办法下手,也许是情报、资金和人手等后勤的问题,组织没整顿好态势出手,也许是……他们正等待一个机会,一个绝妙的机会一网打尽。   班比想到这里悚然一惊。加紧脚步,走向角落的电话亭。   “铯元素。”云雀琢磨着念叨,望向视频通话中另一端的男人,那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神色冷漠,一双眼却透出不同寻常的炙热兴致。   “根据你传来的资料,我推断,原型匣特别的开匣方式和机制,是由以铯元素为主要材料制作而成的超导体材质所造成的。这种超导体材质能毫无阻碍地运输火焰能量,不会造成任何耗损,跟其他常见的匣子不同,其他匣子需要精纯的火焰能量集中到一个点,然后激活匣子,这需要练习和技巧;但用超导体材质制作的匣子,却能有效聚集火焰能量,即使初始点的力量很弱小,它仍能感应并激活匣子。至于原型匣内中的复杂增幅型机制,没见到实物之前,我没法给你结论。”   威尔帝推眼镜,镜片闪过雪白反光。   “顺便一提,铯元素在大自然很常见,不过要找到可以利用的铯结晶或是矿石,却是非常困难,需要合适的温度和时机,所以这类型的匣兵器很难大量制造。好了,我的推论到此结束,下次见。”   对方自顾自地,先关掉视频电话。   云雀没有着恼,往皮质椅背一靠,他思索着。   那女人因为病重的折磨和对同伴的挂心,没法招架,所以给他提供重要的珍贵情报。刚才又经过威尔帝的权威验证,证明她说的话不假。他倒是想去夺得他们手中的羊皮卷,不过眼下先去加拿大找点线索也是一个方向。他并不着急。   仔细想想,那女人,似乎仍然有所隐瞒。关于加拿大发现地,她还有情报没有说。不然,为什么之前竭力隐瞒加拿大的情报呢?那不过是发现原型匣的地方,不代表什么。也许那地方的意义不只是这样,而是……或许是……制造工厂或是基地之类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那么发现第二个、第三个这类的原型匣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这样说来,他们之前的强硬态度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仍是其中一个可能性而已。   他们组织得到那羊皮卷,所以拥有相关的情报,谁都不知道在那上面记载什么,但肯定的是,他们没有原型匣,所以偶尔遇到流落出去的原型匣,他们追查到底,跟他一样,追查到武器商人身上,从他那里得知具体地点,从而采取行动。   这样前后一串,就能把事情梳理得通。   然而他不理解的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看起来他们像是打着正义的旗号来消灭恶势力,如果真是那样,那还真是好笑。不过,这只是个小小的疑问,并很快被他抛开。   因为接下来草壁就在无线电频道里快速地报告:“恭先生,有一个名为Knife的组织跟我们接触,对方boss想跟您视频通话。”   云雀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哇哦?切进来。”   电脑荧幕闪动几下,出现一张气质温和的面容。那是个有一定年纪的白种女人,眉目慈祥、眼神坦率,有着大空独特的包容万物般的宽厚和悲悯。   跟现在的泽田有点相似,回头想想,似乎大空属性的boss,都是走这条圣母圣父路线。   云雀面无表情地想。   “敬爱的云雀阁下,请容许我的冒昧,打扰您宝贵的时光。”对方一口地道的伦敦腔英语,用词文雅有礼,语调徐缓,令人悦耳,“我是knife的创始人,您可以称呼我‘k夫人’。您现在正搭乘飞往加拿大的私人飞机吧?”   云雀听到后面,眼神勾出一抹兴致。“哦?原来你掌握了我的行踪。”他回的是同样纯正标准的英文,语气懒洋洋的。   “我首先要感谢您,愿意在英国放过我的其中一名部下,他给我带来关于您的情报,所以我们才在短时间内找寻到您的行踪,毕竟我还有一名部下,在您手中。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那眉目温和的夫人缓缓笑着,完全看不出喜怒,“为了接下来谈话的机密性着想,我希望您能保证没有第三人窃听。”   云雀看着她,微微颔首,他在无线电频道对草壁吩咐:“切断所有监听系统,将这边的线路加密。”   草壁担忧地提出疑问:“也就是说我们不能随时切入恭先生的线路?万一有突发状况呢?”   “哲,这点小事不用我教你该怎样做了吧?”听出云雀话语中的不爽倾向,草壁反应极快地果断应承下来:“恭先生,不用担心!”   回过头来,云雀重新望向k夫人,他用深幽的眼神示意对方可以继续。K夫人仿佛很满意似的,双手交叉轻搭桌面。“为了换回蜜翠尔,我方愿意为您提供您需要的情报,包括谁是制造超导体原型匣的科学家——您看怎样?”   云雀往后一躺,露出猫一样的慵懒笑容:“哼,那女人有这么重要?如果你真的认为她有价值,那么你就该带着诚意来跟我谈判。既想换人又不带诚意,你,是另有所图吗?”   哼,如果对方真的着急换回人质,那么他们就不该设下引诱的陷阱,以为他提供不知真假的情报作为诱饵,用试探的态度来进行谈判,妄图得到最大利益。   云雀不接受暂时的妥协,他要的是全面的臣服。   K夫人的表情微微变化,湛蓝的眼眸轻闪,接着她轻轻叹气,仿佛遇见一个天大的难题摆在眼前似的。最终她下定决心,语气坚决:“云雀阁下,失礼之处,请您多多包涵。我方将会献出所得的卡夫索诺羊皮卷,在您抵达加拿大后,进行下一步的交换人质工作。”   云雀凤眸盈着笑意。   “不过,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云雀语速极快语调冷酷地问,“四天之前,在你的两名部下落入我手中后,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找我谈判,而是偏偏选在此时此刻?”   K夫人面色如常,只盯着云雀的凤眸,贵族式地掩唇而笑:“当然是,现在才是最合适的时机啊。”   话音未落,云雀桌案的警报器红光大作,他立马接通草壁的频道,只听见他在紧急报告:“恭先生,您终于接了!卫星监测显示,就在刚才的一分钟内,加拿大戴维科坑洞附近突然冒出一群不明人士,对坑洞进行破坏,他们携带炸药,意图炸毁坑洞!”   云雀抿唇听着,抬眼瞥向k夫人。   现在她看起来可不像一个温和宽厚的boss了,而是一匹狡诈腹黑的老狐狸。   ? ☆、第九章 ?  “果然吗……”云雀得知消息,自言自语,然后抬眸轻笑,他的眼瞳是漂亮的蓝黑色,宛若深邃夜空般幽沉神秘,笑起来仿佛有无数星辰在闪烁,熠熠生辉。   那样的笑容,却看得原本自信的k夫人疑惑起来,她的手指微微收紧。   “选择这个时候,是故意拖延我的时间吗?”云雀轻轻说着,侧过脸贴近耳麦,“预先安排的人手到位了吗?”   “到位了!”   “狙击手呢?”   “已经干掉第五个目标。”   “炸弹?”   “没有任何一个引爆!”   “很好。”   每听到云雀简洁明快地吐出一句英文,k夫人的面色就越发深沉。到了最后,她把双手收回,放到自己交叠的腿膝上。她知道云雀是故意用英文交谈,让她明白自己计谋破产。   “不愧是云雀恭弥。”k夫人真心诚意地赞道,“事到如今,隐瞒情报也没有意思了。我可以告诉你,根据羊皮卷的记载,戴维科坑洞地下,可能曾是制造超导体匣子的基地,我怀疑残留的图纸和机器藏在里面。”   云雀表示接受她的投诚。“把羊皮卷交我,我可以马上放人。”   K夫人突然露出戏谑的笑意:“云雀阁下,您认为蜜翠尔有这样的价值吗?此外,我可以告诉您,蜜翠尔已经将羊皮卷里关于基地的内部结构记忆下来,她随时能当您的向导,听您的差遣,但愿您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再见。”   K夫人断线了。   真是只油滑的老狐狸,早知道她拖延他时间所提出的交换方案是障眼法,压根不会实现,他不过是试探了下,这只狐狸就挖出一个甜蜜的陷阱等他往下跳。蜜翠尔当然能给他提供假情报,把他引去别的地方,让他遭受不必要的损失,甚至就连蜜翠尔是否真的知道这条路线,羊皮卷上有没有记载这些事情,都是不能确定的事,自然不如拿到真正的羊皮卷来得安全。然而对方没有暴露行踪,要找她也费精力,眼前只剩下蜜翠尔这个选项。   省时间省精力,只要让她开口说真话。   云雀微微眯眼。   “恭先生。”刚下飞机,草壁就迎上来,“三个小时前发生的袭击已经平息,我们控制了局面,坑洞完好无损。敌方有十二个活口,七个死亡,他们都是雇佣兵,不清楚雇主的背景,炸药是雇主提供的。”   云雀边走边听,没有说话。   “军事卫星在袭击之前没有发现他们接近,是因为有人使用雾属性的匣兵器作为遮掩,所以我们一开始没有防备,让他们闯过警戒线,到达坑洞内部。”草壁小心翼翼地看向云雀,见后者没反应,继续,“不过我们之前按照恭先生的部署,在里外都布置好防线,发现他们后,第一时间包围他们,歼灭敌人,我方损伤五人,无一人死亡。以上。”   他说完,目送云雀坐上一辆军用型越野车,它几乎像是丛林中的移动堡垒似的坚固。云雀坐到后座,车门还没关,他回头命令:“把那女人带来。”   草壁怔愣了下,随即应诺。   车子行驶超过两个小时,沿着蜿蜒盘踞的山路来回转弯,蜜翠尔无数次从车窗看到远处的巨大坑洞,人工开凿的痕迹一圈又一圈地环绕,越往下越小,直到看不见的深洞里面。这就是人类开采大自然的方式,如此粗放,如此野蛮。   她收回视线,假装漫不经心地将目光往旁边云雀挪了挪。自从班比走后,她就没有后顾之忧,面对他时能从容一些,当然,也只有一些而已。他仍是不好应付的人物。就像刚才,他找她过来,把她家boss与他的通话简要地提了下,最后总结题词:她家boss已经放弃抵抗,也并不看重她这个部下,她没有任何可以顽抗的理由,最好乖乖跟他合作,带他去找地下基地。否则,后果自己承担。   云雀简洁犀利的分析,真是句句都像刀子似的扎进心里。   蜜翠尔不由得走神。想到他几年前尚是并盛地头蛇的模样,那时他虽然强大,但是没有谋略,做事自我孤高,更擅长破坏,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只是手握强大的力量。她对他力量的仰慕,就是从那时开始。   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呢。可惜,就算是当时的她,也能清楚了解他井底之蛙的致命缺陷。然而后来他变了,他的身边多了一群人,明明是最不喜欢群聚的人,却多了那样多的盟友。他学会忍耐、等待、承担责任和……什么是同伴。   他有一群关系微妙奇特、似友非友的同伴。姑且算是吧。   说不清是谁影响了谁,如今的云雀恭弥,心思缜密、谋略过人,即便性格仍是那般孤高任性,却能善用身边资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不为其他人所动摇。   蜜翠尔这几天可谓是亲身体会,深有感触。   她的目光大胆了些,往他身上瞄,不加以掩饰。她看见他修长的双腿,挺拔修直的腰身,微微发光的侧脸。他的皮肤很白净,如同珠玉般光滑晶莹,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纤细柔和的气质美貌。但只要观察他的举止和姿态表情,就知道他是个性坚毅无比的男人。   实在是个在各方面都非常吸引人的男人。   蜜翠尔叹息着想,要是自己跟他的第一个照面不是在法国巴黎地下俱乐部就好了。也许还能稍稍挽回自己的形象。可惜,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上车之前,云雀问她:“你,能为我带路吗?”   她记得她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绝无保留。”      他问得干脆,她答得真诚。   他相信她的诚意,她也愿意相信他的承诺。   时近下午,整支车队,九辆军车停在废弃已久的戴维科钻石坑洞边。完全失去利用价值后的坑洞,周围的广大荒漠地带呈现出久无人烟的荒凉气息。   云雀下车,蜜翠尔主动跟随。一些人搬动专业设备,架起天线,似乎正在测量。他们和保镖一块时不时走过他们的身边,每个人见到云雀都躬身问好,神色恭敬。草壁随着这些人过来,而后跟云雀耳语几句。云雀微微颔首。   他回头看着蜜翠尔,草壁也顺着云雀的目光看向她。   蜜翠尔没有挂上惯有的甜笑,她迎着他们的眼光,走上前来,语气平静:“我只知道地下基地的内部结构,至于它藏在哪个地层,我一概不知。”   云雀接话:“现在我们知道了。”   他说着,背后远处的坑洞猛地炸开,沙石泥土抛至半空,橘黄火焰腾空而起,震撼的爆炸声过后是冲击波,猛烈地摇晃大地。她竭力站稳脚跟,扬起头看向始终屹立不动的云雀恭弥。   “等施工队用钻机开挖通道下去,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草壁对云雀说。   “那就等吧。”云雀语毕,转身就走。   蜜翠尔等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雀的部下完成任务,开始收拢专业机器和工具,无关人员先行离开,转眼就只剩下两辆车子,都是云雀麾下的精英。   蜜翠尔一直遥望坑洞方向,蹲坐在路边的岩石上,干燥的风刮过,她枯草似的头发在风中飘扬,暴露在外的皮肤干裂成一块块。等到云雀准备开始行动,她才缓缓站起,等待他的指令。   云雀决定亲自下去,只带蜜翠尔作为向导。   草壁是清楚云雀的风格的,对于他冒险的行动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他默默地接受命令,然后调度人手和装备,帮助他们顺利下去深洞内中。   “这是基地的顶部,就在五十米深的地下。”下去之前,正穿戴悬吊装备的云雀跟蜜翠尔说明情况。蜜翠尔扣好自己身上最后一个安全环,仔细听他讲话。   “下去之后,我会打开建筑物顶部,让你进入,你最好做好准备。”云雀盯着她的双眼,仿佛在确认她的真实意愿。蜜翠尔抿紧唇,点点头。然后她戴上氧气面罩和透明的护目镜。   他们开始往下垂降。   钻机开出来的洞很狭窄,只容一人通过,下面悬浮着尘埃和颗粒,光线像是被吸进深处的洞穴,黑漆漆冰冷死寂一片。云雀第一个下去,他头顶的照明灯射出雪白的光束,映亮下方未知的路途。因为他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如同不倒的高墙挡在前方,蜜翠尔觉得有点安心,她紧随其后,身手矫健地追着云雀快速垂降的身影。   直到他们踩上一块平实的、与粗糙沙地不同触感的地面,他们才停止下来。解下身上的绳索和安全设备,等两人脚踏实地了,蜜翠尔却尴尬地紧贴岩壁,努力缩小身体,试图不要因为过于狭窄的空间而触碰到云雀恭弥。可惜她身材高挑、肌肉结实,不是所谓的纸片人,加上背负着的氧气瓶,因而这个目的没能顺利达成。   这可真是下来之前想都没想过的尴尬。   她低下头,尽量避免云雀的目光。只是云雀压根没留意到她的不自在,空间太小,动作不好施展,他一只长臂从蜜翠尔颈边伸过去,撑在岩壁上,她的身体姿势更加紧张,双肩耸起,拼命往后缩。   云雀目光只放在脚下,他放出匣兵器,暗紫火焰映亮他们的面容,随即,脚下的实地塌陷——   ? ☆、第十章 ?  他们进入一个宽敞的空间。   两人早有准备,维持身体的平衡,稳稳落地。   沙石纷纷,在耳畔骨碌骨碌滚动,回音在空旷的地方清晰可闻。一块小石头滚过蜜翠尔的脚边。她拍拍身上灰尘,环绕四周。   这是一个尘封已久的房间,阴森漆黑的环境里,依稀可辨当年的模样。一个个腐朽的烂木箱子堆在角落,数不清的羊皮卷和残破纸张遍地皆是,奇形怪状的器皿落满尘土,四仰八叉地倒卧在摇摇欲坠的铁架子上。   “它真的存在……”蜜翠尔呢喃,呼出的白气喷在面罩上,目光是不敢置信的惊疑。仿佛亲眼所见,她才重新理解超导体原型匣的历史有多么悠久,以及它湮灭在历史洪流的事实。   云雀的凤眸微微弯起,他满意地看着面前景象,而后用眼神催促着她快走。   他大步带头向前走,身后的女人却没跟上来。一瞬间,他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但愿事情没有他预料的那样槽糕。   敏锐的听觉,使他听得在空气中轻微震颤的喃喃话语和随即响起的电子音,轻得几近低频。   云雀气势凶猛地回身,身周猛烈的气流刮起一阵冰冷的旋风,他已手握双拐,愤怒的眼神如同即将噬人的蛇,紧紧攫住蜜翠尔——他最厌恶受人欺骗。   只见蜜翠尔拉开跟他的距离,双手防护性地抱臂,遭受到强烈的厌恶目光冲击,她浑身一震,继而竟然摘下氧气面罩,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   “抱歉,不过,我始终没有答应你的条件,所以,交易不成立。”说着,蜜翠尔随手扔掉面罩,解下氧气瓶,坚固沉重的瓶身撞击地面,发出低沉的闷响。呼吸到浑浊不堪的空气,她不由得呛咳起来,但仍红着眼,小声快速地说道,“三十秒,导弹就会炸毁这里,你们快撤!”   步步逼近的云雀闻言脚步一顿, 凤眸掠过犀利的光,他立马对着面罩的内置麦克风喝道:“哲,带所有人立刻撤离!”   他的语气严厉非常,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和强势,草壁没法思考,本能地去执行他的命令。无线电频道一片快速有序的窸窣声。   云雀完全不担心自己的部下是否有危险,一方面他了解自家部下的能耐,另一方面,在他的麾下,太过弱小的人将会被淘汰。   这是弱肉强食法则,是他信奉至今的原则之一。   然而在今天,他却被眼前这个弱小的女人给摆了一道。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到最后关头,竟然全都将要毁于一旦。是他太轻信于她了吗?不,他的防备心始终没有放下,他能设想到这女人的欺瞒和诡计,却万万没能料到,这女人竟然连命都不要,就为了阻止他得到这里的秘密情报。   他猜错的是她的目的和决心。   敢于同归于尽的决心。   “云雀恭弥,你还在等什么,快走!”声嘶力竭的吼叫刮过耳膜,云雀冷眼注视既想靠近又刻意远离的蜜翠尔,“二十八秒!”她焦急地跳脚。   她似乎很着急,因为他不肯离开。不为自己性命担忧,却为别人着急,她本可拉着他和他留在坑洞外的部下一同陪葬,却宁愿事先提醒。联想到她先前海上追逐战时冒着被杀的风险也不愿随意开杀,但在面对黑社会时却以狙击手的冷静无情,一枪一个地收割人命的情景。他不禁在心中嗤道:哼,这些畏手畏脚、卑怯懦弱的家伙们,居然还敢自诩正义?别笑死人了!   与她高度紧张焦虑的状态相比,云雀恭弥平静下来的神色显得分外鲜明。他扯开面罩,对她哼笑道:“带我去基地的核心位置。”   蜜翠尔怀疑自己在极度紧张中听错云雀的话,出现严重幻听。她愣愣地重复:“基地核心?”   现在他们头顶可是有一枚飞毛腿导弹正在坠落!   原本以为凭云雀的能力,在三十秒之内脱出地底到达安全区域,是绝对绰绰有余的,然而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云雀迟迟没有动作,在现在她的认知里,这里是极度危险的所在,她不能任他留在这里!   必须采取强硬的措施!这样思考的她,无视自己与云雀的实力差距,只凭直觉行动。她朝他扑上来,一把抓住云雀的手臂,试图拉扯他,云雀没有闪避,在她动作的霎间,他只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保持距离,但当他察觉她愚蠢的意图时,他几乎是冷笑着翻腕紧紧反钳她的腕关节,她再动,他加重力道,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她的尖叫像是要刺破耳膜:“二十三!咳咳……云雀,你疯了么!”她被云雀捉住双腕,踉跄地拖行往前而去,云雀踹开腐朽的铁门,进入一间类似仓库的巨大空间里,周围放置堆得一人高的建材和机器。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毫不犹豫地继续往深处进发。   蜜翠尔的理智被云雀搞得快崩溃了!见他在两扇不同出口的门前徘徊,她毫无办法,竭斯底里地吼叫:“右边!右边!”她快喘不过气来,地底的空气太稀薄了!   云雀立即朝右边的门抬臂一挥,火焰飞散,库门连同边上的墙应声而倒。他扯着蜜翠尔疾行而过,后面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左右又是两条岔路。   蜜翠尔阻止云雀的勇气在遭到轻易的挫败后消失殆尽,现在她看到云雀接近疯狂的举动,内心的惊惧质疑转变成不顾一切的自暴自弃,反正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那何妨更疯狂一点呢?不知不觉间,她从云雀手中挣脱出来,用尽全力奔跑在他的前方,她不知道身后他有没有跟来,正如这一刻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所有的感觉宛若退潮的海水从她身上剥离,她听不见自己因吸入大量颗粒而变得如同破风箱般的粗喘呼吸,视网膜上的光点因大脑供氧开始不足而模糊起来,双腿像灌铅似的冰冷沉重,心脏激烈地跳动,带出一阵又一阵抽搐般的尖锐疼痛。   直到她在光影交融的暗处狠狠地撞上一堵混凝土浇筑、钢铁加固的墙壁,狼狈地往后跌坐在地,她顾不上撞伤的手臂,急促而嘶哑地用气音高喊:“炸开它!”   伴随她的声音,暗紫的火焰瞬间照亮整个甬道,依稀可以看见包裹其中的小小刺猬的可爱身影,随后她被人拎着后衣领往后拖行,才不至于让迸射的飞石砸中。   墙壁后面是一间保存完好的封闭密室,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好几排书柜,以及一些不明用途的仪器。甚至还有残余的金属边料。   终于找到了。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体内传来的滴滴警报。那是倒数十秒的警报。   云雀从她身侧绕过,进入密室当中,他随手拿起放在书柜里的文件翻阅,转眼脸色肃穆,看来他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   蜜翠尔萎靡的精神在死亡即将到来之时再次振作,她咬着牙挣扎站起,想都不想冲向背对她的云雀恭弥,边跑边低声叫唤:“守护神树!”双手无比迅捷地开匣,一株泛着绿莹光芒的树木应声长出,迅速生长扩展,繁茂的枝叶蔓延整个空间。   垂落的枝叶如同春天新生般的柔软,温柔地笼罩着他们两人。   她内心无比清楚地知道,单凭她的匣兵器是不足以抵挡导弹的破坏威力,否则她不会现在才祭出这招,只是她希望,能多少保护得了云雀恭弥……   保护?她来保护?荒谬错乱的情绪涌上心头,嘲弄着她的不自量力。   因此,当云雀回眸的眼神带着沉着的冷峻,仿佛身外的危机不足为道,只是行径路途遇到的小小障碍时,电光火石间,她徒然醒悟,混沌的大脑横劈过一道闪电,刹那间清明!   她真傻,真的。   不过她收不住冲势,跌撞到云雀身上。云雀处在书柜和工作台的狭窄空间,她莽撞地冲来时,他压根就不能避开,于是他单手压制蜜翠尔,擒住她手腕,把她按倒在工作台上。   就在这一刹那,云雀察觉异变!   她身上未燃尽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似的,蛇行着从他触碰她的手臂窜上来,他反应不及,别说他,就连她本人也是惊奇万分地看着这一幕。放手已然赶不及,云雀瞬间被她微弱却充满保护意志的火焰纠缠住,那感觉并不恐怖,相反,仿若落满一身的落英般轻柔,然后,没有任何动作和预兆,他口袋里的匣兵器冲天而起——   不,不是他的。   云雀放开她后同时变化匣兵器:“小卷,变化形态!”   在外面,导弹来到戴维科坑洞上方,准备下落——   绿莹和暗紫的火焰在交相辉映,还有橘黄的火焰席卷炙热的热度和冲击力渗进这片光芒中,蜜翠尔艰难地喘息,浑身失去力气,她感觉到自己滑落倒地,倒卧之后,从她的视角看出去,只瞥见一片模糊的暗色。   所有的声音远远退却——   ? ☆、第十一章 ?  蜜翠尔辗转醒来的那一刻,只有天晓得她有多么震惊,她在进入之前是绝没想过自己还能生还的可能性。   然后她发现自己戴着氧气面罩,她缓缓转头,僵硬地看见云雀恭弥的修长身影。他随意盘腿,坐在她身后不远处,脚边是散乱的文件和图纸。   她看不清云雀的神情,他低着头认真地研究手里的资料,垂落的蓬松头发掩住直透人心的眸光。不过,这里光线太暗了,空间也十分空旷。此时,她后知后觉地发觉这里不像先前所处的地方。   谨慎地环顾四周,包围他们的是一个巨大的球状物体,分不清上下方位,她能接触到的感觉像是在平地。   蜜翠尔撑起上半身,小心地摘下云雀给她的面罩,呼吸很顺畅,没有什么大碍。她期期艾艾地看向云雀,许多情绪翻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该先道谢?可是她是为阻止云雀得到资料才来到这里,而他,正在研究那些重要资料。   该请他解惑?解释一下现状?但她在导弹落下之前就想通这点。云雀之所以不慌不忙,无视导弹的威胁,而且要求她找出资料的所在,无非是因为他有把握脱身。他拥有强大的火焰和匣兵器,这是她所知道的,甚至能只身抵抗导弹的爆炸威力,这重新刷新她的认知。她以为云雀在受到她的威胁后,会立即撤退,没想过他竟然一意孤行,命令她前进。云雀不可能轻易死在这里,但是他又那样的固执任性,她过于担忧他而钻进牛角尖,竟然把他当成以往需要自己保护的弱者,妄图保护他。   真是蠢得要命!   ……她发誓,当时她一定是太紧张导致脑子进水了。   如今回忆起,她觉得脸烧得发热发红,羞窘到恨不得立马死去。   不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仍然任务失败,蜜翠尔知道后续麻烦才会陆续出现。她既然还活着,就必须想办法补救。   首先,是从云雀那里脱困。   “谢谢你……救了我……”喉咙干涸沙哑,暂时只能发出气音的蜜翠尔,忍住强烈的羞耻,主动开口向云雀道谢。毕竟他可以放弃她,选择明哲保身。   谁知云雀挑眉,抬起那张好看得发光的俊脸,笑道:“你以为我会救你?”   蜜翠尔一怔,只见云雀神态闲适地收回自己的匣兵器,球状空间转瞬消失,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暗绿色的光幕,它环绕在她和云雀的四周。那光幕闪闪发亮,折射出不同亮度的绿色,那光景,简直就像是极光一样绚烂多姿。   她微微张嘴往上瞧,一只体型庞大的海底动物映入眼帘,它有着细长如鞭子的尾巴,像蒲扇似的扁平身体,以及身体前端小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头部。   它正在这片光幕上方悬浮着来回游弋。不,正确来说,光幕是从它身体发出的光芒集聚而成,每当它来回甩尾时,光幕便轻微地抖动,产生令人眼花的美丽波纹。   蜜翠尔有好一会都不能回神,半响,她才认出光芒笼罩里的景象,仍是方才他们所处的密室。这里的一切完整无缺,一点儿都没有遭受损坏的迹象。难道是……   “救了你自己,还有这间密室的,就是你。”云雀勾起兴致盎然地笑,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震惊到苍白的脸色,只觉内心的不爽一扫而空,心情变得晴空灿烂。   “是原型匣?!”蜜翠尔并不笨,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用云雀的证实,回想昏倒前的莫名绿光,就足以推测眼下的状况。她脱口而出的话语,只因惊讶过度。   云雀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进行缓冲。他闲闲地坐在密室书柜下的角落,把翻阅过的资料搁置腿上,开始审问。   “说吧,刚才的导弹,是怎么回事?”他严肃起来,浑身散发出不容反抗的气势,从精神上完全压倒她。   明明云雀跟她立场不同,是她的敌人。她却心虚了。   这很不妙,十分不妙,如果她有丁点恐惧的心理也就算了,偏偏满心只剩下心虚的感觉。仿佛她自己做错事似的。   好吧,她承认之前她借着自己生病,营造出自己因班比受伤而大受打击失去战意的萎靡氛围,故意在病中透露出相关情报取信云雀,松懈他的戒心。但她不会透露得很详尽,一方面保存自己的筹码,一方面防止云雀怀疑她的目的。而这些情报也足够让云雀履行释放班比的承诺了。少了同伴的牵绊,她做起事来就没有束缚。   是的,没错,当时她就希望引他到达戴维科坑洞。既然那里已经掩藏不住,knife不能单独挖掘底下的遗迹,那就只好毁灭它,以免将超导体原型匣的相关资料流传出去,造成不可预测的灾难。她在战争地带长大,见过太多这些例子,某某最新型的武器投放在战场上,给无辜的人们造成巨大的伤亡。   即使她相信云雀不会是追求利益而卖出手中情报,或是恶意推动战争的人,但很多时候事情发展不是人可以控制的。尤其当它拥有超乎想象的利用价值时。   她早在被捕之前就将情报传回给boss,她相信boss到时会有所行动,虽然她不清楚boss做过什么,但是从云雀的活动来看,似乎没有生效。   他们一行人顺利抵达戴维科坑洞,而她,也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这里曾遭受袭击,而袭击行动被快速果断地镇压下去。那时,她就清楚boss失败了。她下定决心,要使用最终手段。从加入knife那天起,她就明白自己的职责。她也发誓要做到。   为了守护所谓的正义和公平,所谓的弱小,她宁愿站出来牺牲自己。只因自己曾是弱者,尝过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苦头。   她想,当班比离开斗神号时,想必是料到她有可能使用的方法,所以才会那样慌忙着急吧。   蜜翠尔缩着双肩,垂首盯着地面目不转睛,好像那里有一整团马戏团在表演精彩的节目。   “嗯哼?”云雀语调下沉,山雨欲来。   蜜翠尔肩头颤抖,小小地吐口气,声带嘶哑,低声招供:“我右肩胛下植有信号发射器,它跟一枚飞毛腿导弹的电脑相连接,平时处于关闭状态,但来到这里,我激活了它。它可以语音操作,只要说出关键词和密码,导弹就能发射。是的,是我发射了导弹。”   这是她的最终手段。当初在knife接受boss的受刑培训时,她曾经问过,要是实在忍受不了残酷的刑罚想自杀,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比较痛快。Boss的回答是,想不想死得轰轰烈烈,顺便拉着敌人陪葬?   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boss的建议简直深得她心。   她在这里用出自杀式手段,只是为了毁灭这地方,导弹追踪的是她身上的信号,她倒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而云雀恭弥,以她见识过的强悍,一定能及时脱离,但他的力量超过她的估计,居然连导弹都能无视,这就在她预算之外了。   不过照他所说,在他开匣的同时,她似乎误打误撞地开启了他带着的原型匣,如果不是那样,恐怕没有留给他多少时间抢救密室所有的资料。   ……悲愤啊……闹了半天,结果是自己给搞砸了。她真的蠢透了!   蜜翠尔很想捂住脸,沉浸在自我谴责中。就是云雀的目光过于锐利,她不得不僵硬地维持伏首臣服的姿势。死里逃生的不真实感才没有涌上心头。   她眼前要应付的是一尊发怒的凶神。   “你,从头到尾都在蒙骗我吗?”云雀冷静地质问。   蜜翠尔胆战心惊地,想到自己假意投诚,实质上跟欺骗他并无两样,内心就是一阵纠结。她好像不该感到愧疚的……但现下是怎么回事,她居然觉得辜负他的信任是件很可惜很遗憾的事?!   蜜翠尔觉得自己病得不轻,还是说,被他强悍得超出想象的力量给震撼到洗脑了?   “是的。”她从牙缝蹦出词句,坦然承认。   云雀停顿了下,似乎在思索。她没敢抬头。光幕仍在四周慢悠悠地变幻色彩。   突然,一样熟悉的小巧物品扔到她眼底。她睁大眼睛,猛然仰头望向云雀。   “这是……?!”   “刚刚在书柜里翻出来的超导体原型匣,这是雾属性的。”云雀平静地说着,纤长的手掌中还把玩着另一个,“加上原先的,一共三个,也只有三个。”   而这三个匣子,基本也就等同于落入云雀手里。   蜜翠尔心中一片发凉。她轻轻地吸进一口气,缓和胸口的起伏。   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的组织,名字是什么?”他蓦然转了话题,聊起不相干的闲话。   蜜翠尔微微怔愣,很快回答:“knife,利刃。”守护之剑,她心中说道。   “你们想独占超导体原型匣,将它们的情报倒卖出手吗?你们倒是挖出一处无底洞的金矿。”他嘲讽着问道。   蜜翠尔摇首,面上原本复杂纠结的表情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静谧的淡然神色。   “Boss希望能为我们成员所用,增强我们的战斗力,将损伤减少到最低。我们不会倒卖出去。”她语调平淡地叙说,却又嗤笑起来,“当然,你不会相信我……”   云雀打断她:“雷属性的匣子,给你了,其余的,都是我的。”   蜜翠尔一时发蒙,失声道:“什么?”随即马上掩住自己的嘴巴。? ☆、第十二章 ?  “怎么,你不满么?”云雀戏谑地笑。   蜜翠尔赶紧摇头,跟泼浪鼓似的。此时选择沉默最明智,但她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云雀背靠书柜,两条长腿优雅地交叠。“你们,太弱小了。”他纤细白皙的手指转动着超导体匣子,眉睫低垂,眸光温和,不再咄咄逼人。他缓缓说道,“这些匣子,是为了像你们这些弱小的家伙设计的。”   他把腿上放置的资料扔过来,蜜翠尔伸手接住。   她一页页地翻,资料是用英文做记录的。而云雀慢慢地说。   “设计超导体匣子的科学家,是二战时期的德国犹太人,米克尔·布鲁姆。屠杀开始之前,他幸运地逃出德国,被美国收留,之后在美国主持新型武器研发。他得到匣兵器的设计图,知道火焰的秘密,为了能让普通士兵使用,对付强大的轴心国,他结合当时的技术,创新性地提出超导体的构想。”   蜜翠尔的背脊掠过一阵战栗。想到自己用微弱的火焰,在间接接触的情况下,同样开匣的事实。它是一件可怕的武器。   “但是超导体的材料不好找,匣子里面的精密机制也太过复杂。最后他在加拿大找到想要的材料,用了整整一个坑洞的铯矿石制作超导体匣子,成功的却只有三个匣子。超导体匣子制作困难,不适宜大规模使用。自从那次之后,他终生都没再尝试制作。”   所以,云雀说,仅存于世的只有三个。   “这是专为普通人设计的匣子,只需一点火焰,一点意志,就能毫无障碍地开匣。米克尔·布鲁姆的最初想法,是依靠新型武器打败德国,重新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哼,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制作出来的三个匣子,既不能用在实战,有可能被黑手党抢走。他舍不得毁灭它们,只好封存在地下。同时,他销毁了制作超导体匣子的关键设计图,以防有人复制。”   蜜翠尔认真地盯视他双眼,听他说完,求证道:“没人能再次制作这类匣子?”   云雀笑得轻蔑:“哼,就算销毁图纸,以现今的科技水平,要重现也是迟早的事,况且它很有吸引力。”   蜜翠尔紧抿双唇。   “不过,现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云雀微微停顿,似笑非笑地看向蜜翠尔,“如果将来你在外面见到流落的超导体匣子或是它们的情报,你可以来找我。”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更加专注地望进他的双眼。这算是,他许下的一个承诺吗?承诺绝不会让这些机密有泄露的一天,绝不会让它们变成恶势力的利器。   云雀恭弥,原来他,并不止是一个自我独行、喜怒无常的人。   蜜翠尔肃然起敬。   “谢谢你,云雀恭弥。”她真心诚意地道谢,微微躬身,“我仅代表knife,向您道谢,以及对我们造成您的损失而道歉。我们愿意承担起您要求的赔偿。”   云雀不屑道:“弱小的家伙,我不需要你们。”   蜜翠尔没再说什么。她低头看向雾属性的匣子,胸臆满是感慨。   感慨忙活这么久,结果依然是云雀主导局势。感慨着云雀居然愿意放过他们,不跟他们计较,甚至把其中一个匣子送给她。他对弱者的态度,真是令人疑惑的矛盾。像他那样厌恶弱小得聚集起来求生的人们,为什么又会默许他们以群聚的方式在他眼皮底下求存,甚至有时加以庇护呢?真是难以理解。   他可真跟以前大不相同了。蜜翠尔以全新的目光看待云雀恭弥。   重要的话题告一段落。蜜翠尔恭敬地双手捧匣,把雾属性匣子还给云雀,然后她犹豫了下,问他:“现在该怎么办?”她进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出去,现在苟且活着,自然要想办法脱离困境。   看到四面八方倒塌的泥土沙石,严严实实地压在雷属性电鳗鱼支撑的结界上,她就深感不妙。   她不知道能撑多久。但看到云雀很淡定,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她又安心下来。放心吧,跟着云雀,总能出去的。他总不能连这后果都没想到就押着她去找密室吧?   “等着。”云雀回她两字,异常笃定。   蜜翠尔迷茫地“啊”了一声,忽然从头到脚像通电一样激灵一下!   “云雀先生……”她低头,有礼且小心地问,“请问您是在等什么呢?”   云雀瞟她一眼:“哲他们会来找我。”   蜜翠尔控制着自己不要倒抽气。“但是上面的地形完全改变,要重新找到我们的位置并提供援助,似乎需要一段时间。而我们的氧气,是不是有点不够?”   云雀这时笑了:“是谁先扔掉自己的氧气瓶?”   蜜翠尔汗颜,那时她以为要死了,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真快被坑死了。   蜜翠尔勉强扯开笑容。提到氧气的问题,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渐渐感觉有点喘不上气。她飞快地瞄了下近在咫尺的氧气面罩。   她深刻怀疑云雀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因为他接下来说:“戴上面罩。”她刚想谦让一下,他的目光就迎面砸来。   她立刻手脚利落地戴好,呼吸登时轻松多了。她理性地猜测,云雀是不愿意使用她用过的面罩,而非他有所谓的绅士风度。   好了,她心头的小鹿可以不用跳得这么欢快。   之后他们坐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光辉中,彼此无言。云雀起身,在密室走动,收拢归整一堆资料,她默默地坐在角落,尽一个壁花的职责。   静下来后,她发觉自己受伤,整个背部有点烧痛。应该是爆炸引起的灼伤。但她忍住没有去管,抱住双膝平缓地呼吸,不随意浪费宝贵的氧气。   大约二十分钟,云雀突然走到她面前。“收起匣子。”他快速地指示。   蜜翠尔一点迟疑也不敢有,收起微弱的火焰,电鳗回到匣子,匣子落到她手中。整个空间轰然垮塌,就在那一瞬间,云雀燃起火焰,身周涌现出黏稠厚重的液体,转眼将她和他包裹在内,形成一个坚固的空间。   她站着,脚下传来颠簸的振动。她一声不吭,看向云雀。云雀专心致志看着前方,明明前方什么都没有。   很快,他蓦然解除匣兵器的形态变化。   夜风拂来,吹起蜜翠尔的头发,缓解她背部灼热的伤痛。她一惊,瞪眼转头环顾。   已经重回地面。不过离坑洞有点距离,她可以看见山坡后那隐约闪动的灯火。   她摘掉面罩,深深吸气,从未感觉到这般的神清气爽。满月明亮的光辉流淌,温柔地铺满大地,远处的山峰轮廓模糊,在天地之间勾画出黯淡苍莽的线条。不知名的鸟类飞掠而过,一声厉叫划破静夜长空。   连荒凉的景色看起来都这样美好。只是……   “云雀,你自己就能出来?”   云雀笑得玩味,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地说:“我有说是我自己要等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言毕,他微笑着转身离去,带走密室中整理的资料。   蜜翠尔被他丢在原地,有点发怔。   欸?方才云雀,是在报复她之前的欺骗行为吗?   意外地有点孩子气呢……   无论她怎样想,都不可能对云雀说出来。这一别,想来日后也不会有机会见面。她有点失落地想。当云雀离开后,蜜翠尔拖着伤势在荒原转悠一天一夜,才终于被自己的同伴救回去。见到她的同伴夸张地大声惊呼,天啊她居然活着,枉费他们特意选了个最昂贵精致的骨灰盒给她装骨灰,这下计划泡汤了。   去他的计划,去他的骨灰盒!话说在爆炸现场能找到她的骨灰吗?最多是装泥土罢了!   蜜翠尔用力踹翻几个搞怪的同事,疲倦地坐进直升机里,随即陷入昏沉的睡眠。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看到自家boss时,她才真正觉得回到安全的地方。   德国,慕尼黑。   这是一间高级的病房,布置得很家居,床罩被单是浅粉底色云朵图案,病床前放了一组浅色沙发,沙发放着好几个圆圆的柔软靠枕。几步远的落地窗外就是种满花草的阳台,深紫色的矢车菊正开得浓艳动人。   一位优雅的贵妇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喝着下午茶看着报纸。   “Boss,我回来了。”蜜翠尔起身,用流利的德语向boss问好。   贵妇人向她看过来,美丽的蓝眼睛轻眨一下。“欢迎回来,我的小姑娘。”她放下茶杯,愉快地踱步过来,坐在她病床边,“亲爱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蜜翠尔一股脑地将在地下密室发生的事全倒出来。   贵妇人静静听完,轻轻摩挲她蓬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云雀恭弥,那可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年轻人!翠丝,他给你的匣子,你好好收着,记住,在knife里,你不必张扬它的来历,也无需特意隐瞒。我允许它只属于你一人。”   Boss话中有话。蜜翠尔却只乖巧地颔首应承,没有多问。   贵妇人察觉她的疑虑,温和微笑:“亲爱的孩子,你要知道,所有的组织都会有叛徒,我们也不例外。你不用过分担心,这是我作为boss要慎防的事务。现在你,应该好好休假。”   “啊?我很好,很快就能恢复正常工作了。”她挣扎。   “嗯,不然这样,让班比跟你一起休假好了,你们两人去澳大利亚好好玩一下。”   “尊贵的夫人,请问我有幸独自享受平静愉快的假期吗?”跟班比去?不是被他的女朋友误会到死就是会被他念叨到死!   “当然可以。”boss狡猾地眨眼答应。   就这样,蜜翠尔在七天后开始平静的度假生活。   本来应该是这样。   ? ☆、第十三章 ?  结果还是被班比念叨了一顿。   见到他的时候他早就没事,蜜翠尔却瘫在床上走也走不得,被迫听他念经似的教训。她悲惨地想一定是boss故意放他进来的。好不容易伤好得差不多,打包行李准备出发去澳大利亚的布里斯班,临行时碰见爱丽丽。   爱丽丽是她的同事,后勤科研技术组成员。她们没有太深的交情,关系一般。   蜜翠尔有点迷惑地推着万向轮行李箱,伫立在医院电梯前,看着倚墙而立,嘴里叼着一根烟的穿吊带短裤染红发的美国籍女人。心里盘算最近有没有得罪过技术组的同事。   “听说你拿回一个很有趣的匣子。”爱丽丽单刀直入,完全不绕圈子。蜜翠尔噎了一下,难道搞科研的是人际交往障碍的生物么?她们向来只有工作上的接触,按这样的关系,她要怎么回答这个敏感的话题?   不等蜜翠尔回答,爱丽丽就从短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电子发信器,在她眼底扬了扬。“我帮你把这个给摘除了,你需要更换一个么,我可以换另一个更猛的。”她停了下,然后用骄傲的语气说道,“如果不是boss要我来问你意见,我早就给你装上精确制导导弹的发信器,直接命中率在50%以上哦!超厉害的!”   谈起专业范畴,她的态度一下子变得热切,挨近蜜翠尔,目光闪亮。   呵呵……boss,您老可真腹黑。这位小姐,谢谢你,不过我暂时没兴趣跟你讨论自己未来的死法。   “谢谢,以后再说吧。”蜜翠尔假笑着拒绝。   “看在我帮忙的份上,请你把匣子借我一段时间吧。”爱丽丽绕回正题,非常大胆直接。   借给她就等同于让给整个科研组研究。那可是一群某种程度上没脑子的恐怖生物。   蜜翠尔望进她炙热的目光,略微思索了下,点头同意。既然boss知道这件事,那么借给她也无妨。不过要事先签订一些条件,免得在不知情时让这些人际关系零分的家伙惹来麻烦。蜜翠尔在德国总部多停留了四天,四天后,她在爱丽丽死缠烂打的抱大腿攻击下仍毅然决然地拎包走人,可见这些天监督这群没常识的科学家有多么心酸悲催。   Boss呵呵呵地笑道:“辛苦了。”她只好咬牙切齿地回答:“为了美丽尊贵的夫人,一点辛苦不算什么。”   然后立即转身飞奔,赶上最后一班飞机。   她需要立即找一个地方,远得不受任何打扰。   六月中旬的布里斯班,天空澄净,洁白的云朵如同松软棉花,飘散在广阔的天际。尽管阳光充足,温暖灿烂,但现在是南半球的冬季,走在路上大太阳底下,蜜翠尔在衬衫外多加了一件深色的薄针织毛衣。海风吹到身上时,一阵阵的清凉。   真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就是时间不太恰当。听说七月有国际电影节,八月有食品节,九月有花卉节,就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真是可惜,如果可以,她比较期待食品节。   蜜翠尔到落脚的酒店办好手续,放好行李,然后在酒店工作人员的热情介绍下,顺脚去南岸公园附近逛逛。公园是完全免费开放的,风景优美,人工蓄池的水蓝得透亮,泛着粼粼金光,许多游人和本地居民赤脚漫步在小小的沙滩,有些甚至下水嬉戏,泼起的水花形成细雨绵绵飘下。水最深也不过没过成年人腰部,因此许多孩子也在水里喧闹。   她慢慢踱步,树荫浓密阴凉,轻轻摇曳,飘来隐约的花草味。她走过一条短小的木制宽桥,视野前方是一条清澈如同缎带的布里斯班内河,它自内陆山峦发源,流经原野进入市区,形成一道美丽迷人的风景。   蜜翠尔深深地吸气,胸腔尽是微微湿润的新鲜空气。   她想,应该要尽快忘掉困在地下的事情了。如今,她在布里斯班,在南半球,在地球的另一边。忘记加拿大,忘记挪威,忘记法国。   忘掉那个男人。   蜜翠尔总忍不住想起云雀恭弥。那些天跟他的接触,比以往偷偷的关注,印象深刻不少,而且发现他更多的不同。   他脾气很臭,不过很能克制。   他有点孩子气。   他其实对女性挺客气。   他虽然是个暴力分子,又是厌恶弱小的人,但是意外地很尊重弱者的生存。   他是个理性和感性糅合得相当完美的人。   …………   ……   ——别再想啦!   蜜翠尔双手蒙眼,呻|吟一声。   大概以后没机会见面,或者说,也许下次见面立场依然敌对,何必呢?   闲逛好几天,蜜翠尔几乎把布里斯班著名的景色都走了一圈,她最爱来的是袋鼠角,它位处布里斯班河一处U型转弯的地带,地势很高,从那里看过去河对面的城市风光,视角超级广阔,壮阔得像是俯瞰天下。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有大量天然岩石,是攀岩运动的极佳场所。她自觉身体恢复得不错,跃跃欲试地来徒手攀岩。   她要把体力练回来,不能荒废。   今天她选择的是一处十米高的岩壁。一大清早她慢跑一个半小时后,她决定从低难度开始。当她满头大汗攀到顶端,坐在岩石边上休息一下时,绷紧的手臂和腹背肌肉有些酸痛,浸透运动服的汗水,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抹去眉睫的汗水,技巧性地快速平复呼吸。   忽然,她面上的寒毛倒竖,有种被人窥视的恶寒感。不是那种好奇的、惊讶的视线,而是偷偷摸摸、不怀好意的感觉。   蜜翠尔微微蹙眉,凝眸望向远方,没有随意转动视线。她漫不经心地改变坐姿,屈起膝盖,手肘撑在上面,然后支着脑袋,这时她就可以微微侧首,装作随意地扫过下方人群。   一个小女孩的目光引起她的注意。   发现偷窥她的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蜜翠尔的戒心降低了些。那孩子不知道自己被她瞧见,躲在下面平地浓密的树丛后没有逃走,她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和戒慎的目光。她有心想搞清楚怎么回事,但目测她们之间的距离有百米之遥,再加上要先从岩石下去,她没把握在不惊动小女孩的前提下追到她。   不一会,那女孩就静悄悄地起身溜走了。她的身高显示她很年幼,大概只有七八岁,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大人。   蜜翠尔虽然奇怪,但是事情过去,她也就不去追究。   毕竟也不是多大的事。   她错了。   晚上在海滨高级餐馆吃完饭,沿河岸散步的蜜翠尔,跟着熙熙攘攘的游人,观赏沿路堤岸璀璨的灯饰,突然一个小小的黑影撞上她。   是白天见过的孩子。   在那孩子故意撞到她的瞬间,她的双手防卫性地伸展格挡,背脊微躬,腿脚微曲,下意识地随时准备反击。幸好在发现是那小女孩之前刹住攻势。   她被撞得一个趔趄。   “sorry……”女孩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英文,急匆匆地跑开。   蜜翠尔站稳脚跟,立即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卷小纸条。上面用稚嫩的英文字体写道:“我很害怕,救救我!”   她马上转身追着女孩的背影冲进人群中。   女孩跑得很快,小小的身影在渐渐增多的游人里如同雾气般飘渺不定,她看起来相当熟悉周围的地形街道,至少要比刚来一个星期的蜜翠尔要熟悉得多。当她在前方拐弯之后,蜜翠尔紧追不放。直到追到一个路口。   她站在半明半暗的Y型步行街尽头,一条笔直的马路横越面前,马路对面是公寓和贸易大楼,楼层间透出昏暗的灯光。   蜜翠尔放慢脚步,凭借记忆中女孩最后消失的位置调整搜查的方向。她往对面左手边的一溜公寓走去。   她的手放进裤袋,一只手轻轻握住枪柄,另一只按住超导体原型匣子。   她貌似闲逛,姿态轻松地漫步在公寓楼下。经过一排观赏性的高大植物,她注意到公寓大楼后方露出的一方景色。那是一片明亮的色彩,即便在夜里也能隐约分辨。明快的天蓝色屋顶、装饰着花卉的典雅窗户,在普通的公寓建筑中美得十分出挑。   急促的不加以掩饰的脚步声隐约响起。   她停在路口,瞄了下腕部的电子表。   澳大利亚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四十七分。   她拐进公寓楼群里。   令她注意到那栋欧式风格的典雅别墅,不止是它美得亮眼,还有那逃亡似的的跑步声往它那边去,传递出些许不寻常的氛围。她快速接近,悄无声息宛若猫科动物,摸到别墅旁边的小巷里。别墅围墙装有多个摄像头,她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里面爆发出一阵吵闹和哭喊。   “……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你凭什么管我!”这是尖利颤抖的熟悉童音。   这一刻,她知道找对地方了。   “安静!朱莉!听我说!”疲倦的男音。   “哇啊!你走开!我要妈咪,我要爸爸!”女孩哭闹得相当厉害。   之后又是一串的鸡飞狗跳。   他们对话用的是相当地道的英语口音,不像当地居民,自脱离英国殖民统治独立以后使用的英语掺杂浓重的方言口音,可以判断他们是从英国搬迁而来。   听了一会,蜜翠尔发现不管女孩怎么闹,大人始终十分耐心,更没有听到有其他异常。她觉得奇怪但又不能置之不理。等争吵平息,夜色深沉,到了深夜十一点。她行动了。   在她看准死角,飞快地越过围墙,跳进别墅前院。   落到草丛里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今晚不平静了。   有人先她一步进来,就藏在她跳进来的位置旁边。   ? ☆、第十四章 ?  看来大家都认为那是个死角,是偷摸进来的最佳位置。   蜜翠尔与对方同时飞身,拉开距离时,极度的平静使她不由得冒出丁点冷幽默来。   出于保护这家人的目的,她没有率先攻击对方,采取最保守的做法,而对方看似也没有强烈的敌意。他们拉远距离,分别站在墙壁下的阴影处,仍处在摄像头的死角范围。   摄像头的死角太多,要是她绝对不会是这种安装方式,安全漏洞太多了。她想。然后冷眼看向对面处的那个人。   尽管是深夜,月色和人造灯源的光辉却映照着这里,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是一个纤细的东方美人。   她的心咯噔一下,面上微露苦笑。   最近怎么老遇到这类型的美人?吓得她以为碰见那个人呢!   对方是一位漂亮女性。身材小巧玲珑、五官柔美,就是右眼带着眼罩,令人有些惋惜。不过另一个角度看,也是一种缺憾美。   蜜翠尔留意她手持一柄奇特的兵器,三叉戟,莹润明亮的深蓝左眼也正露出打量她的神色。   “这位可爱的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在外面先沟通一下再造访这家主人么?”蜜翠尔微笑躬身,低声说道。   这位年轻女性似乎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同意。   一刻钟后,她们转移到离别墅不远的楼群中心休息区。   浓密树冠下,蜜翠尔笑吟吟地双手插袋,盯视着这位美女。   “我接到这户人家的求救信息,但不知我要应付的对象是不是您呢?”她边说边收紧下巴,身体肌肉蓄势待发。   美女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的声线细柔婉转,带着些微的口音。   “我不打算伤害他们,倒是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看来我们达成第一条共识,我们都不会伤害那一家人,对吗?”蜜翠尔紧盯她的深色眼眸,得到坦然相对的眼神,继而浅笑,“那么您是找人?还是找东西?”   对方眼神闪烁了下。   蜜翠尔保持浅笑,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今夜太晚了,我相信明天会是个好日子,是吗?”她在施加压力,逼迫对方知难而退。   美女握紧手中三叉戟,微微垂首,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蜜翠尔见状,同时往后退,直到确认离开对方的警戒范围,然后再次奔向别墅,潜伏在外面的小巷,看来今晚要守一整夜了。   她当然不会相信对方真的轻易死心。在疑虑未清、情况未明之前,她只能守株待兔。现在她只后悔出来前没多穿一件衣服或是多拿一条面包。   她就知道就连休假都不会那么平静。   半夜两点。一阵扑簌簌的拍翅声引起她的警觉。蜜翠尔从墙壁后谨慎地冒头,瞧见一头洁白的枭划过宁静夜空,扑进别墅院子。随即一条娇小的女性身影轻盈如叶,飘进前院。   目标出现。   雪枭停在美女的肩头,亲呢地用喙轻啄她的长发。   那美女很快就选定闯入地点。她顺着水管蹑手蹑脚地攀到楼顶,然后打开天窗,跳了进去。蜜翠尔等到她进入屋内才动作。既然对方不是抱着杀人的目的前来,她便能有时间慢慢观察。   她跟随着女孩的路线,从天窗进屋。   那里是一处杂物房。   蜜翠尔踏着没有声响的步伐,潜行至门后,倾耳细听外面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她的感官感觉放至最大,细微的地板振动使她确定对方的位置。   她无声地扭开门锁,闪身而出,蹲伏在地,缓慢前行。   女孩走得很慢,在某些地方逗留时间特别长。   蜜翠尔跟在她身后,在楼梯间的转角,在一瞬间瞥见她的背影。那头雪枭似乎立即就扭头回看,察觉她的跟踪。她贴着墙,轻而缓地呼吸。   或许下一秒事情就会急转直下。   她等着,做足心理准备。   然而一切都很平静。   蜜翠尔听到女孩继续移动往下走的轻微动静。于是她万分小心地跟上。   她从顶楼下到二楼。这一层有一条很宽阔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开放式的休息区,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和几组沙发,走廊靠落地窗的那边,摆上三组洁白雕花玻璃桌椅,素色轻柔的窗帘正随风扬起。   主卧、客卧和书房就分布在这层楼。   蜜翠尔贴在走廊与楼梯的连接处,忽然发现自己失去女孩的踪迹。她没再听到任何动静。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要么原路返回,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要么继续向前探路,找寻那女孩。前者对她来说意义不大,她做不到,后者则需要冒险。对方很有可能已经发现她而停止动作,在引诱她出来。   没办法,放弃查探对方闯进来的目的,打断她的行动吧。   她叹气,揪下针织衫的玫瑰花型纽扣,手腕一抖,贴着地面飞射而出。   靛青色的火焰光芒猛然闯进她的眼角余光。   看来她是雾属性。真是棘手。她并不擅长应付这类型的人。   想归想,蜜翠尔依旧扑了出去,扑出去的同时放出原型匣。电鳗攻防兼备,最主要的攻击方式自然就是电击了。   复数的浮游电球从电鳗头部前方凭空浮现,闪耀出刺眼光芒,刹那间便弹射疾行,袭向高举三叉戟施放幻术的女孩。女孩的身影却忽然错乱,宛若搅乱平静水面的倒影,身形扭曲破碎,电球全数落空,穿过女孩的纷乱虚影,消失在半空中。   随后蜜翠尔发现自己脚下是一片炎烈大地,身周的环境丕变,炙热的炎流吞吐着长长的火舌,随时吞噬她的身体。   原来不是女孩的身影虚化,而是她已经中了幻术。   幻术是对精神世界的一种控制。   蜜翠尔有过不少类似的经验。她急速后退,力图给自己争取时间,与此同时,她召回电鳗,令其对自己放电。   细小的闪电瞬间贯穿她的大脑和脊椎。她震颤了一下,双足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巨响,继而稳稳地钉在原地。   大脑的神经元放电刹间改变,打乱幻术对脑部的侵入操控。   她再次睁开眼睛,幻象消失。只见女孩近在眼前,她手持三叉戟即将挥击落下,面部表情却是惊诧不已,似乎是没见过有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除幻术。   蜜翠尔很满意这次的临场发挥。然后精准地捉住对方的三叉戟戟身,一拖一拽,拉至身前,女孩又不肯撒手,于是踉跄着将要倒下,蜜翠尔左脚踢出,飞快地命中她的小腿,让她彻底失去平衡倒地。   蜜翠尔顺势钳住女孩手臂反折,压在她背后,死死按定她。三叉戟飞到旁边,蜜翠尔不放心,用脚尖将它踢得更远。   她们打斗的声响早就惊动屋里所有人,当战斗结束,她一抬头望向周围,立马就跟那个从房间探出头来的棕发小女孩打了个照面。但很显然,她的家人也走出来,眼下的状况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然而未等蜜翠尔解决当前问题,一道啸声刺破耳膜般尖利,迅速地接近她。她下意识地低头,命匣兵器变化形态,张开防护网,但令她意外的是,啸声不停,直到近在耳畔,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撞击到身上,她被撞飞出去,在半空中,她强忍剧痛,扭身查看——   那头全身雪白的枭,双瞳异色,诡异的赤瞳正在显现出数字。   她以为那是女孩的匣兵器,但它应该是实体,否则就不能闯过她的防卫网。她的防卫网不能阻止生物的进入,包括人类和其他动物。   她看了一眼,马上团起手脚抱着头,猛烈的冲劲使她撞碎落地窗,从窗外坠落外面的花坛上。   躺在碎玻璃中,蜜翠尔顾不得浑身疼痛,翻身而起,就在这个当口,重获自由的神秘女孩和她的雪枭齐齐从破掉的窗口冲出来,从她头顶飞越过去,快速撤离,消失在夜色当中。   有人的脚步声慌忙响起。她猜巡逻车也差不多该来了,很多有钱人家会在家中安装警报直接连接到警局。   为避免越抹越黑,蜜翠尔想都不用想,跟着脚底一抹油,溜得飞快。   今晚大概不会再有人光顾他们家了。她想。   布里斯班市区步行街附近的街区今晚很是热闹了一番,据说是有强盗闯入居民家中,幸亏发现及时,没有造成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   第二天中午,蜜翠尔从酒店服务员那里听说这件事,然后被那位热情的年轻姑娘劝告,入夜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时,她抚着包裹严实的衣服下的伤痕,十分配合地做出感激听从的表情。   走出酒店,她将长卷发往前拨,遮住脸侧和下巴的微小划痕,加上抹了粉底做遮掩,她看起来明艳动人,并不像一位伤者。谁知道她的腰背已经淤青,有些伤得深的伤口在发炎。没有骨折实在太好了,不然就得接受治疗。   她可不愿让远在德国的boss知道她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蜜翠尔散步,然后逛到一个街口,找到了一个人。   她像路人一样走过那个人的身边,然后回身对她一笑。      “嗨,可爱的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蜜翠尔对那个棕发小女孩笑得开怀,“我们可以聊聊吗?”   独身一人的小女孩眼睛闪亮。   ? ☆、第十五章 ?  时近一点半。   蜜翠尔和棕发女孩坐在河边蛋糕店的阳伞底下。女孩面前摆着一盘松软可口的蛋糕,她则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橙汁。   “我看见你的证件了。”这位名叫朱莉的女孩兴奋地嚷道,“你的身手很厉害,比大人都厉害,我想你一定是特工!”   蜜翠尔咬折了她的吸管。   “什么证件?”   “警|官证啊!”   她发誓身上带的证件不是护照就是knife里面的员工证……该死,不会真的是员工证吧?   看来她需要对朱莉的年龄重新评估。   在她的轻诱慢哄下,朱莉开始把一切事情都倒出来。小女孩很年幼,不到七岁,说起话来有些逻辑不清,时间混乱,在某些事情的描述上充满幻想式的夸张。但她耐心地倾听,渐渐能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小女孩的父母不久之前遭遇意外车祸,双双去世,现在照顾她的人是叔叔,也就是她父亲的弟弟。叔叔带着他的妻子儿子和她一起从英国搬来澳大利亚居住,但是她十分不喜欢,因为她认为叔叔是想在这陌生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谋杀她。   “他们对你不好吗?”蜜翠尔挑眉问。   朱莉皱起眉毛,认真地说:“如果他们对我不好,我死了以后,法官一定会怀疑他们的,所以他们对我很好。”   她一时噎住,无言以对。   “其实我能听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朱莉压低声音,神秘地对她说,“我有个法宝,它能告诉我他们在想什么。你要不要看看?”   蜜翠尔看向朱莉朝她摊开的手心,小小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硕大的戒指。   她顿时毛骨悚然。   戒指之所以如此硕大,是因为在那做成恶魔爪子的底座上镶嵌的是,十三个堆挤着的颗粒大的眼珠子,十三只细小如芝麻的赤色眼瞳正在令人厌恶地四处乱转,纷乱不定。   “它会跟我沟通,每天晚上,它说叔叔会提抢走进我的房间,开枪杀了我;或者阿姨会在给我煮的晚餐里下毒,我会肚子烂掉;还有哥哥会用他的棒球打烂我的头。他们都不喜欢我,希望我早点死。我必须要反抗,但是社区的姐姐们都不相信我的话,没人能保护我。”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蜜翠尔马上神情肃然,表示完全信任朱莉的话。“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会保护你的。但是能不能把戒指借给我,好让我也知道他们的想法呢?”   蜜翠尔紧张地盯着朱莉。即使蜜翠尔没见过,直觉警告她,眼前的可是一枚罕见的地狱戒指!谢天谢地!像朱莉这样的小女孩能拥有它平安活到现在!   朱莉惊慌地缩回手,摇摇头。   “这是爸爸妈妈留给我的,我不要!”   “是你父母给你的?你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它?”蜜翠尔联想到她父母的意外身亡,在看到地狱戒指时,她就知道,这不可能仅仅是意外而已。地狱戒指拥有的力量,到目前为止,仍藏有许多谜团。到底它是如何影响人心,如何成为带给人们诅咒般不幸的存在,科学仍不能解释。   但显然易见的是,地狱戒指的力量,会在不久的将来给面前的小女孩带来杀身之祸。昨晚的事情已经是明证。蜜翠尔现在知道那个神秘女孩要找的东西就是它,而她必须要将它拿到手,解除朱莉的危机。   “爸爸妈妈是去埃及旅游之后带回它的,大概在两个月前。这是他们留给我的护身符。”朱莉天真又哀伤地说道,珍惜地握紧地狱戒指。   看出朱莉的不舍,蜜翠尔叹气,她不忍心打击她,说其实这玩意才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她微微思索,然后甜笑起来,她温柔地对朱莉说:“嗨,这戒指太大你戴不了,装在口袋容易划损,不如我们买个漂亮的盒子来装它,好吗?”   朱莉弯起嘴角笑了,眼睛眯成两个月牙,不过很快眉角又垂下去,“姐姐,我没钱。”蜜翠尔摸摸她的头顶心。“当然是我付钱。”   之后她向朱莉保证,今晚会跟她回家,帮她对付“不怀好意”的叔叔一家。   朱莉在得到蜜翠尔的保证后,愿意借出戒指给她戴着看,蜜翠尔强忍着浓烈的不安感和厌恶感,把地狱戒指戴在左手食指,右手拉着朱莉,光明正大地在步行街闲逛,在有心人眼中,非常的招摇过市。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就是要宣告给大家,地狱戒指在她手中。   她们走过小吃街,尝过当地特色小吃,又跑到公园里戏水,然后搭乘摩天轮观赏市区的景致,下来后蜜翠尔租自行车搭载朱莉沿河岸乘风而行。这一路上她丝毫没有避忌。   直到傍晚时分,蜜翠尔和朱莉亲昵地说笑,走在热闹的街头,她注意到不远处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那是朱莉的叔叔,她昨晚在案发现场仓促间见过,已然记住他们的容貌。只见小女孩印象中要害自己的叔叔,正满面焦急地带着照片到处问人,看样子是在找朱莉。   恐怕朱莉这样溜出家门到处乱走的行为,是没有经过家人同意的,而且听昨晚他们的对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那地狱戒指对她产生的幻听和幻象,不早点根除不行。   很可惜,蜜翠尔不想浪费时间跟她家人解释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不能惹来额外的麻烦,所以她不打算通知她家人。   蜜翠尔带着朱莉拐进一间精品店。半个小时后,蜜翠尔和朱莉走出来,她手上的戒指不见了,而她们正观赏着新买的一个椭圆型粉红色绒面戒指盒,讨论得很是热烈。   最后快到晚餐时间之前,蜜翠尔对朱莉耳语:“你回去等我,有什么事情拨这个号码找我。我先去做准备,十二点之前找你。这个,先给我保管可以吗?”   朱莉看着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巧盒子,乖巧地点头。   “回去可不能跟你叔叔顶嘴,要乖乖的,等着我。”蜜翠尔笑眯眯。   朱莉答应了。   夜色|降临,她们分开了。   库洛姆放下望远镜,通过雪枭跟她的六道骸大人报告。   “戒指落到那个女人手里。”她这样说道,看着远处蜜翠尔带走了那个装着戒指的盒子,声线有些紧绷,“骸大人,要截住她吗?”   但是另一端的人迟迟没有回应。   “骸大人?”她迷惑且担忧地喊了一声。   一道磁性的男性声线宛若滑过的细沙缓缓而起,在轻缓中夹杂轻微的不寻常喘息。   “骸大人!”库洛姆听出不对,低呼。   然而骸的话语却坚定地传递过来。   “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无可奈何的库洛姆只好答道:“是!”   她跳下楼顶,身影融入昏倦的夜色中。   库洛姆昨晚一夜都没有歇息,在经历战斗后,她利用枭作为眼线,监视朱莉一家的动静,同时防备着其他敌人,就像那个不知从哪冒出的混血女人。她的监视持续到白天中午。朱莉再次独自溜出家门。   她在那个小女孩身上留心,毕竟她可能是地狱戒指的拥有者。结果证明她的正确性。可惜在发现的同时,她眼睁睁看着那女孩和女人坐在一起。   库洛姆领教过那女人的格斗术,清楚自己没把握拿下她。于是她选择跟踪她们,找机会下手。她尾随她们整整一个下午,在她们分离时,惊讶地发现那女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法,骗走那女孩的地狱戒指。   这下有点麻烦了。犬和千柿执行别的任务,她没有别的后援。不过骸大人承诺随后就会到来。她可以先去拖延对手。   库洛姆追踪女人来到布里斯班内河的一处偏僻河岸。一排高大的树冠浓密的植物遮挡游人望向河滩的视线,夜风轻拂,气温骤凉,在清寒幽静的环境里,清澈的河水涨落的声响规律而宁静,在不自觉间,一点点漫延上来。   库洛姆悄然踏进平静的河滩,慢慢发觉周围的人越来越稀少,少得几乎只剩下追踪者和猎物。她止住步伐,望向前方的那个高挑背影。   她已经暴露了。   一道影子快如流星闪过,袭向身材高挑的混血女人!   库洛姆的三叉戟就差一点,就能对那女人造成伤害,但就在关键的一瞬,她被从地底突然破土而出的数道刺目闪电攫住腿脚,当场电翻在地,一时大脑空白,全身发麻僵硬。   等她意识清醒,她已被捆得严实。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动匣兵器的?“库洛姆不由得追问,因为太过混乱,她用的是日语而非英文。   蜜翠尔扬了扬眉,只是笑笑地看着她。原型匣还真是偷袭暗杀利器呢。   “好啦,可爱的小姐,接下来就让我来问你问题吧。”她裹紧身上的长款大衣,背着手看进库洛姆深蓝的眼眸里。   然而库洛姆的目光投向她背后,突然闪亮起来,像是燃起一小簇火焰!   蜜翠尔没来得及回头,一只戴着地狱戒指的修长手掌就轻柔地按在她的肩头,她立即觉得肩上像是背负千斤重担般沉重!   “哧哼哼哼哼……小姐,你想对我可爱的库洛姆怎样呢?”男人的语气柔和,但表情动作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侧首看去,只见那个有着奇怪凤梨头发型的美貌青年,笑得充满魅惑的危险风情。   蜜翠尔顿时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地狱戒指,交出来。”他语调温柔,眼神犀利。   蜜翠尔张嘴欲吐出话语,然而,一把清冷得直透人心的嗓音乍然而起——   “六道骸,”,那声音沉稳平静,却隐含强势霸气,“那是我的东西!”   是云雀恭弥!蜜翠尔没差点原地蹦起来!? ☆、第十六章 ?  一周前,意大利。   在巴斯特市郊的隐藏基地里,正在遥赏日式庭院的枯寂凄美之景的云雀,被一个久没见面的高大访客打破了悠闲平静时光。   云雀坐在软软的长毛毯上,斜倚造型简洁的隐藏式扶手,一身的黑色浴衣,衣服上富有层次感的精美暗纹,边缘绣着银色精致的手工刺绣,在细节处透出华贵的气度。他的浴衣开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片莹然雪白的胸膛。   来客不请自来,闯进云雀的居室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静谧如画的古典美男图。   “哈哈,云雀,你还是老样子啊。”   云雀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他懒得理,依旧坐在视野开阔的步廊上,欣赏庭院的景色。手边小案放置着美酒糕点。他慢慢轻啜,神色淡然。   草壁急匆匆地从来客后头赶上来,有点为难地对云雀说:“恭先生,我们拦不住他。”   云雀的酒杯在嘴边停住了。他笑:“要是你们拦得住,他,就不配守护者的称号。”   “喂喂,云雀,你也太小瞧我了平了吧?”晴之守护者,笹川了平甩开手脚,大步流星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云雀的旁边。   草壁见状,识相地躬身退出,合上拉门。   神经粗得堪比海底缆线的了平虽然把云雀恭弥当成朋友,但在这位“朋友”面前,他本能地保持一定的礼节,不会太过逾矩。譬如现在,他想伸出手去拿酒喝,伸到半途,一阵凌厉眼刀飞来,他立马转而伸向边上的抹茶米糍。   “云雀,”了平扯开西装领带,好让自己更自在,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是为纲吉传话来的。”   云雀依然懒懒散散。   “应该说,是他委托我当中间人,前来拜托你一件事。”了平吞下喉间的食物,挺腰端坐,正色地说道。   云雀终于瞥他一眼。   “是关于地狱戒指的事。前段时间第九枚戒指在西非发现,纲吉派我和山本到那里考察,结果遇上一堆想争抢戒指的势力,其中就有六道骸。”他咳了一声,微微停顿,“在混战中,我们在埃及遗迹附近丢失了戒指,不过,应该没落到六道骸手中。他跟我们同样,也在找寻它。所以,这次我来,主要想请你帮忙找到戒指下落。当然,你找到它,这戒指就是你的。”   云雀不为所动地收回目光,落进小小的杯口,那里的美酒清澈见底,衬着碧绿的酒杯,漾出清透的波光。   “他什么时候对地狱戒指感兴趣了?”云雀淡淡地问。   了平骚骚头,再挠了挠鼻头。望天半响,这才叹气回答:“按纲吉的原话来说,他对地狱戒指没兴趣,不过不能让戒指全落在外人手里,彭格列应该要拥有其中之一,才能起到威慑和制衡的作用。毕竟我们是彭格列。”   “哇哦,六道骸也不行?”云雀勾起唇角浅笑。   “那家伙拥有太多地狱戒指了,而且他的立场跟我们不太相同。”   云雀支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泽田真是成长了啊。请托我去参与争夺戒指的战争,让我和六道骸互相消耗,他可以从中得利。代价就是那只还没得到手的地狱戒指,连成本都不用出,只需动动嘴皮。”   纲吉把地狱戒指让给他是有道理的。在外界印象中,他与彭格列保持着微妙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会给人一种他们是同一立场的错觉。跟他合作,至少比六道骸要安全得多。这样一来,戒指等同于彭格列拥有。另外,六道骸带有数量惊人的地狱戒指,力量增强,纲吉需要他去压制,以免骸对彭格列造成威胁。   这就是制衡。   其次,他向来与六道骸有积怨,打压对方的事他可是相当热衷,地狱戒指放在他这里,六道骸接下来的行动更多的会针对他,而不是彭格列,转移焦点,降低内部分裂的风险,毕竟六道骸勉强算是守护者之一。如果他输了,纲吉会打击六道骸,抢回戒指;如果他赢了,那么纲吉自然什么都不用干就已达成目的。   当然,他是不可能会输的。   真是成长了呢,那只草食动物。   云雀一眼看穿前后利益关系,但是他没打算拒绝。这一点恐怕也是纲吉早就预料到的——   他对打压骸有着浓厚的兴趣。   “回去对泽田说,我允诺了。”云雀说道。      了平如释重负地回去之后,云雀当天就收到泽田纲吉送给他的礼物,聊表诚意。   那是一块三公斤重的铯矿石。   云雀当即露出神秘的微笑。   果然很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啊,那只小狐狸。   欣然接受这份来之不易的礼物,云雀翌日就离开意大利,去往英国。   英国乡村的庄园,坐落在辽阔的山脉之下,荒无人迹,风景壮阔优美。正是适合杀人灭口的最佳场所。   云雀驱车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经一片混乱。   正确的来说,混乱的是周围的人群,稳稳站在骚动中心的,是一位魅惑人心的美貌青年。俗称骚包。   云雀无比鄙视地想。开着车如同军刀般锐利地插|进人群中。厚实的防弹玻璃窗响起一阵连续不断的撞击声,宛如雨落纷纷。   他如同帝王降临般,缓缓打开车门下车,完全不惧周围的攻势。那些为了抢夺戒指而来的小喽啰,他还不放在眼内。他化出浮萍拐,一个不长眼的喽啰上前攻击,他脚步未动,一记挥击就让对方飞上半空。   无视周围惊恐的目光,他的眼神始终盯紧六道骸。   六道骸也始终看着他。   “哧哼哼哼,你也来参一脚吗,云雀恭弥?”   “显而易见的事实,你迟钝得要我亲自说出口才明白吗?”   “那就赌赌看,到底是谁先抢到咯。”   话音刚落,六道骸身影消失。云雀唇角一撇,哼,讨厌的术士!   云雀追着六道骸消失的波动,打趴挡在他行进路径上的所有人,先前凶恶叫嚣的打手们顿时做群鸟散,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一下子庄园周围的人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没来得及逃就被倒霉地扫到台风尾的,躺尸在草地间。   六道骸没有进屋,相反,他沿着乡村土路一直往外飞奔。   云雀知道得到地狱戒指的那一家人可能连夜潜逃了。   不过,这可不是他的重点,他最主要的目标依旧是,六道骸。   追了差不多有三公里远,云雀才赶上六道骸,他追在一辆轿车后面,眼看着就要截停车子。云雀的浮萍拐末端掉出小小的流星锤,一转拐身,流星锤旋转飞出,砸向六道骸背后。骸身影一虚一散,随即出现在云雀面前。   “嗯哼哼哼,你能阻止我吗?”骸无比挑衅地望着他。   云雀却无视眼前骸的存在,转而攻击身后的某一处,那里传来铿锵的兵器交击声响。   真正的骸在他身后渐渐露出形貌。他的三叉戟和云雀的浮萍拐抵在一起,相互角力。   “你看穿我的幻术了吗,真是可喜可贺的进步。”   “不值一提的幻术,骸,你的本事只剩下那么一点了吗?”   “哦,那接下来,我该带你来一次免费的地狱游喽。”   “哼,就算踏进真正的地狱,我同样能走出来。”   那就试试看吧!   云雀和六道骸再次激战,妖异飘渺的火焰在广袤的草地树林上方闪燃,伴随金属交击的声响,给宁静的乡村造成巨大的动荡。   半个小时的战斗,周围的树林倒塌、草地烧焦,动物奔散。骸利用层层叠叠的幻术暂时迷惑了云雀,趁机逃走,结束这一场战斗。   又是不分轩轾。   云雀冷哼。继续追踪下去。   然而这一次找到六道骸并不容易。他像是水滴融入清茶中一样消失无痕。云雀让草壁利用人脸识别功能,用卫星在全球范围搜索六道骸。一面找寻六道骸的云雀,一面扫除其他的势力,一时间搞得其他势力惊惧交加,不敢擅自再参与这场争夺战。   慢慢地,觊觎戒指的势力越来越少,云雀在英国黑手党中间名头响亮,成为人人避而远之的凶神——这是后话。   没查出骸的行踪,相反,草壁先查出戒指的下落。它已经远在地球的另一端,澳大利亚。云雀立马搭私人飞机出发。他确信会在澳大利亚遇到骸。   果然,在布里斯班,他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骸的踪迹。   彼时正值傍晚,云雀的攻击拖住骸的脚步,使得他差点错失耳畔传来的库洛姆的消息。   “骸大人?”   他正应付着云雀刚劲猛烈的近身攻击。   “骸大人!”   抓住空隙拉开距离,他总算得以喘息。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他这样说,尽量确保自己有一段时间不被云雀找到。   库洛姆虽然担忧,但是乖巧听话地应声。   真是个可爱的女人。骸分神想,随即转身踏了一步,远离云雀。   等到云雀再次见到骸,他们身处一片河岸。   骸挟持着一个高挑的女人,而女人面前,是受困的库洛姆。   “戒指,交出来。”他听到骸带着冷森的语调说道。心里盘算,原来戒指到了那女人身上。嗯?仔细看来,那女人的体型背影,有点熟悉。   但那并不重要。   云雀瞬间无声地出现在现场。   “那是我的东西!”   那女人惊愕地转过头来,过于炽热的视线使他不由扫眼过去。   ——又是她!? ☆、第十七章 ?  云雀只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挪移开。他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紧盯骸的手上动作。   “你的动作很快呐,不过,东西已经落入……”骸微带讽刺的含笑话语蓦然被打断。只听见受到挟持的蜜翠尔一声大喝——   “云雀,接着!”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半空。一个小小的粉红盒子划过,在昏暗的环境里算是十分亮眼,就在盒子滞空的时刻,每个人都不由得动了起来——   云雀离它最近,速度最快,他身体舒展,往上轻盈跃起,盒子的抛物线终点就在他的手心,但是骸的速度也很快,他眨眼间就闪身到了盒子下方,抬掌击向云雀的小臂,云雀收势,屈起腰腿,长腿有力地蹬向骸的脸。   骸偏开头,云雀的黑色皮鞋从他脸侧呼啸而过,掠起他的发丝。他一眯眼,曲臂用肘尖顶向云雀没有防护的心窝,云雀身处半空,避无可避,腰身一扭,右臂回护侧挡,谁知骸只是虚晃一招,没有用尽余力就收手,全神抢夺头顶的戒指。   云雀凤眸绽开兴味的光芒,他没有理会戒指,双臂下沉,夹带呼呼风响袭向骸。   骸闷声不吭地承受一部分的打击力量,肩胛骨发出轻微的咔擦声。但是他终于在最后关头抢夺到地狱戒指。   两个人重新落回沙滩上。   整个近身战不过一秒的时间,快不眨眼,根本没给普通人观察的机会,但就是那么一点时间,也足够让人抓住空隙逃亡。   蜜翠尔在骸对她的钳制松懈的时刻飞身而出,一手扛起库洛姆,朝反方向逃离。她选择的路线笔直通畅,熟门熟路,像是事先踩过点,早有预料似的。她逃跑的功夫变得如此炉火纯青,不乏之前受过云雀追逐的原因。   那可是相当深刻的经验教训。   幸好库洛姆的身材小巧,体重大概不足四十五公斤,没有对她的速度造成过大的影响。感谢天主,感谢上帝!她想,抛在身后的男人们大约快要反应过来了,所以,她必须再加快脚步,再快一点。   被她扛起来颠来颠去的库洛姆发出一连串痛呼,却又因为捆绑住而无能挣脱。真是抱歉了呢,她了解那种感受,胃部被肩头不断撞击的感觉,确实很难受,希望她能坚持住不吐在她身上。   蜜翠尔一点良心都没有地想。   镜头回来,切回云雀和骸那边。两个人正在僵持。直到库洛姆被蜜翠尔扛起带走,骸才分心地往后斜瞥一下,这一眼,让云雀有机可乘,脚尖一点,闪身到骸的身前,骸眼瞳紧缩,与此同时后退,却来不及,云雀一手打落骸的拿着盒子的那只手。   粉红盒子摔在沙子里,盒子打开,倒扣在地。骸脚尖勾起盒子,想抢回戒指,云雀凝视他的动作,嘴唇紧抿。   然后,两人的视线凝结了。   掉进手里的盒子,里面是空的。骸下意识地往沙面上看。那里同样一片空茫。   ——上当了!   云雀从他身边飞掠过去,骸毫不相让,紧随在侧,两人在飞奔的过程中再次交手数次,边追边开打。沿路经过热闹的码头和公园,底下的人们抬头欣赏灯饰月色时惊呆了,纷纷骚动起来,手机相机一顿乱拍乱响。   遗憾的是,两人的速度快得只让人看到两道黑色人影,不是手快的人压根什么都拍不到。不然留下的犯罪证据恐怕会更多。不过,想必这两人也是不在乎的吧。   两人一直追到公寓居民区,在居民区中间的广场地带,他们瞄到蜜翠尔和库洛姆的身影。他们同时收手,直到追上蜜翠尔为止。   蜜翠尔刚粗鲁地扔下库洛姆,就听到身后有人追来的动静,她顾不上砸到坚硬瓷砖地面的库洛姆,跑到绿化带的某棵树下,直接用手刨出一样手绢包裹的东西,拿在手里的那一刻,她深呼吸了下,淡定回身。   她矮身,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追来的骸和云雀,随之将无法动弹的库洛姆扯起身,挡在身前。她露出袖刀,能削铁分铜的军刀锋利无比,紧紧贴着库洛姆的颈动脉。   “你们都发现了吧,真是抱歉,我跟你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蜜翠尔甜腻地笑,一张脸非常的娇俏明艳,“戒指在我这里。”   她另一只手,手心朝外,沾满沙土的手绢掉落,一枚戒指夹在她拇指间。那眼熟的模样,正是骸找寻多日的戒指。   他笑了起来,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如果你把它继续藏起来,也许我要花时间找到它呢,为什么要故意引我到这里?”他望了库洛姆一眼,她同样看着他,流露出焦急愧疚的目光。还有库洛姆,假如那女人不把库洛姆带走,也许他不会露出破绽,从而意外发现骗局,因为云雀正在跟他对峙。   他现在绝不会在与云雀对战时分心,那家伙已经变得很强,而且相当熟悉幻术。   云雀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但他们同样在缓步接近蜜翠尔和库洛姆。话说,这女人似乎是认识云雀的样子,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能确定。   “因为这个女孩,是个很好的人质。你,不想她死吧?”蜜翠尔笑着,慢慢地移动脚步。她虽然这样说,但实际的理由却不是那样。原本的计划是,她用障眼法骗过这个女孩,引她到河畔,趁机设陷阱捕捉她,问题解决,但那凤梨头的家伙一出现,她就知道不能善了。   那家伙身上的气场就跟云雀差不多。   这样一来,她就怕对方最后会找上朱莉,尽管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她先嘱咐朱莉把戒指藏好,但如果她抛开朱莉撒手不管,那么这些人铁定会因为戒指而伤害到她。所以还不如当着他们的面把戒指拿出来,将危险引到自己身上。   蜜翠尔站定,问:“她,还是戒指?”   骸挂在脸上的笑充满杀意,但始终没有行动,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云雀倏忽来去的身影——那家伙,根本就不受任何约束!   骸眼神闪烁,只能跟着扑过去!   骸在半途截住了云雀,后者却在他格挡自己的双拐时勾起嗜血的微笑。随即他的目光越过骸,投向侧前方。骸同时侧首而视,只见那个高挑的女人用军刀在库洛姆身上划了一刀,如切开滑腻松软蛋糕的表层似的轻巧。   骸的眼神登时阴森冷淡,随时可以噬人。   但她割破的只是库洛姆的手腕,就在他们两人关注的视线投向这边的时候,蜜翠尔把库洛姆往反方向一抛,登时血珠飞洒。   骸向受创的库洛姆扑去,蜜翠尔则迎着云雀的目光朝他飞奔而来,云雀停下脚步,她跑到他面前。   她看着他深若子夜的眼眸。   “戒指交你。”她主动交出地狱戒指,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过他身边,继续逃亡。她清楚那个凤梨头男人不好惹,但人质如果不受伤,他就不会被她分神。所以眼下的问题是,她必须跑得更快。   戒指已经交到应该交的人手上,危险已经远远地带离朱莉的身边,接下来只要逃亡成功,那么她算是完满完成这次行动。但愿云雀能保住戒指,还有,凤梨头的男人不会事后来报复她。   “你的组织参与这场争夺战,想做什么?”清冽的声音近在咫尺,蜜翠尔大惊失色,慌忙回首。   云雀恭弥就跟在她身侧。   “你跟着我干什么?”蜜翠尔惊呼。   ……喂!你带着戒指,别接近我啊!那家伙追来的话,不就铁定看到她了吗?到时他抢不到戒指准会把目标转移到她身上!   “我的问题,你没有回答。”云雀姿态轻松,语气有些不耐烦。   蜜翠尔心下一凛,只好喘着大气回道:“只是意外!我对戒指没有兴趣,我是不小心搅合进来的,跟knife也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你怎么刚好会在这里?”云雀偏头,神色存疑。   ……真是个好问题,她远到澳大利亚旅游,为什么还会碰上这种事呢?还遇见云雀恭弥。   “……我是来旅游的,碰巧受到别人的委托,发现地狱戒指的事,才帮忙解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意外,我发誓。”蜜翠尔沉痛无比地、诚恳万分地起誓。   云雀的眼神轻闪,充满兴致地看她,笑道:“哇哦,你得到什么好处?”   蜜翠尔噎了下。除了赔上一个假期,以及回去之后可能面对的热情“关切”,她能得到什么呀!   不过,要放一个小女孩置身危险之中,她实在不忍。能把她解救出来,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她无言以对。   云雀倒也不恼,他浅笑着,换个问题,今晚他好像对她的出现产生莫名的兴趣:“为什么把戒指给我?”   她默默地侧头瞥他。   “因为你是云雀恭弥啊!”   ……是那个会尊重弱者的生存方式、敢于与强大势力对抗的,强悍的、温柔的,云雀恭弥。   云雀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不再发问,而是停下步伐。他停下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干嘛扣住她的肩头让她也停下来呀!   蜜翠尔差点因为反作用力而坐倒在地,不过云雀貌似随意地扶着她手肘,托了她一把。   云雀回身站定,身姿修长优美,如同柏杨挺拔坚定。   蜜翠尔站稳脚跟,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只见凤梨头男人和已经止血的库洛姆站在他们后方不远处。   ? ☆、第十八章 ?  蜜翠尔没有逃亡的原因,就是她信任云雀恭弥。出于期待的信任,使她无意识地听从云雀,模糊了自身的立场。她微微侧身立于他身后,有种似乎被他庇护在羽翼下的错觉。   她在他身后抬起眸子看他,眸光盈盈。   云雀望向不远处的六道骸。   他们四人所处的位置,就在一片酒吧夜市的街道里,外面街道人来人往,里面小巷稍显偏僻。在没有灯光影响之下,月光清亮,如同就在头顶,银亮的轻纱飘落而下,笼罩在场各人。云雀线条漂亮的侧脸和耳廓,在月光的清辉下,肤色一片雾溶溶的白皙。   蜜翠尔的视线停留了会,突然像是烫到似的,迅速收回,专注于眼前。这时她才突然想到:她干嘛非得听他的?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有点不安。不清楚是过分的期待还是现实的危机,哪个才令自己不安。   她轻轻咬唇,往云雀身后小小地挪了半步。   云雀不惧她在背后玩什么花样。他一手插袋,双眼直视六道骸。   “到此为止,六道骸。”他轻笑着,眉目舒展,俊秀非常。   六道骸此时居然也同他一般,笑了起来,他的微笑总带着阴森森的魅惑之美,宛若甜美的□□,散发致命诱惑。“云雀,你认为我会简单地放弃吗?”   “哇哦,你有把握从我这里抢走地狱戒指?”云雀淡淡笑着。   “只要困住你,那是迟早的事。”   “哦,困住我?”   “嗤哼哼哼,你以为我的部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六道骸抚唇而笑。旁边的库洛姆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千种和犬他们是被骸大人派去在附近埋伏,难怪这趟重要任务他们都没来参与。   云雀也笑:“骸,那你认为为什么我的部下一个都没来呢?”蜜翠尔听了,心底偷笑。看来外围的战斗同样激烈。   骸一窒,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神色如常。   “很好,现在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六道骸作出战斗的姿态,语调危险地低沉下来。库洛姆也相应地进入戒备。蜜翠尔侧身而立,手握匣子随时准备逃走或战斗。   只有云雀气定神闲。   “我拒绝。”他蓦然冒出这句,在场其余三人愣了愣,目光集中他身上。   “戒指,我可以给你。”云雀一字一字地,咬字清晰。却像个重磅炸弹似的炸翻全场人。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蜜翠尔。   惊吓之下,蜜翠尔一把攫住云雀的肘弯,急声低喝:“不行,云雀!”   云雀的视线从被她抓住的手臂缓缓移动到她含着忧虑的双瞳。   “你要什么条件交换?”六道骸最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习惯了云雀一向迥然不同的行为模式,因而训练有素地回应。   云雀暂时没有甩开蜜翠尔,他侧首看向六道骸……边上的库洛姆。   “我要——她。”他冷质的嗓音铮铮,霎间传遍全场。   三个人皆倒抽一口气。   被点名的库洛姆不知所措地倒退一步,楚楚可怜的小目光寻求六道骸的应援。六道骸即便对云雀了解很深,此时此刻也绝对料想不到他的条件,因而睁大那双常年微微狭弯的眼睛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蜜翠尔则是直接石化,张大嘴巴戳在原地,一动不动。晕……这哪跟哪呀!   “我只需借她一段时间,大概两周时间,然后我会放她回来,怎样?”云雀无视冷飕飕的小风吹过现场,以及现场僵硬的气氛,继续说道,总算稍微解释了下他那句话的意思。   僵窒的气氛有所缓解。   蜜翠尔立马收回掉下来的下巴,松开他的手臂,连连后退,垂手立正。云雀淡淡地瞥她一下,被她抓过的手重新插袋,西装衣袖的折痕舒展开,有些淡了。   她的目光保证牢牢盯在地面,什么都没看见。   对面的骸清清嗓子,再抬眸问:“你要她做什么?”   “你拒绝,那么交易就不成立,就这么简单,你的答案?”云雀非常干脆地说。   骸倒是认为条件对自己绝对有利。依他对云雀多年宿敌的了解,尽管云雀暴力任性又自高自大,但他一向不屑于对女人孩子下手。那家伙需要库洛姆的能力,而且库洛姆跟他没有太大矛盾,完成任务平安送回是几乎是肯定的结果。   就是不知他要库洛姆去做什么,还有他偏偏挑中她的理由。   骸可不相信他底下没有雾属性的好手。   所以,用一枚罕见的地狱戒指,只为换取库洛姆为其工作一段时间,这怎么看,都觉得不合理。只是,与其在这里花费时间跟云雀对抗,不如先答应下来,拿到戒指再说。   打定主意,骸看向库洛姆,眼神笼上一层如同薄纱似的温柔,完全不同于流于表面的魅惑。“你来作出选择吧。”他低沉的声线如同大提琴般好听。   库洛姆凝视着骸,抱着三叉戟的双手紧紧压在胸口。多年的追随,她看懂他的眼神。   于是她转头看向云雀,鼓起勇气正色地回答:“可以!”   骸浅浅低笑,修长大手轻抚库洛姆的柔顺长发,就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   云雀颔首。上前就要与骸兑换条件,踏出第一步,他便感到身后有些微的阻力。回首一顾,蜜翠尔扯住他西装外套下摆,秀眉紧蹙,双眸凝愁。   她见他的目光关注过来,规矩地放开手,低声说道:“我把戒指献给你,不是让你做这种事。”说着,她的口气不免有些怨忿,看错了人的感觉可真有够打击,“你做也就做了,为什么要我在旁边看着呢?”   云雀侧首看她,十足霸气地命令:“安静,等着。”   蜜翠尔欲言又止,在心里掂量自己跟他的力量差距后,只好依他之言闭嘴等待。   云雀这才上前跟六道骸顺利完成交换过程。   最后带着库洛姆离开的时候,云雀半转过身,对六道骸笑得秀雅,低声道:“希望你今夜有个安稳的睡眠。”   ……这家伙!最会挑他的弱点下手!   六道骸看了眼不远处那个伤了库洛姆、又跟云雀相识的高挑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那女人你认识吗?”   云雀顺着他视线看向蜜翠尔,后者警戒地盯着六道骸,姿态像猫咪炸毛。   “算不上。”   ……他就猜到云雀的回答。   话音刚落,六道骸用地狱戒指开匣,一头形态如黑雾的地狱三头犬蓦然冲出,扬起上身挥舞前爪,黑色尖锐的獠牙大张,吐出的气息腥臭刺鼻,它一出现落地便直扑蜜翠尔,身法快得宛若一阵狂风。   蜜翠尔早有防备,然而她的能力远逊骸,即便有所察觉却仍是躲避不及,情况极为危急,她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抬臂护住头面,掌心握住的原型匣顿时释放,幽绿的光芒笼罩着她。地狱三头犬撞在电鳗形成的防护罩壁,她处在其中整个人都感受到那股冲击震荡的力量。她后退了一大步。   地狱三头犬被坚固的罩壁反弹回来,正准备发起第二次进攻时,凌厉强大的压迫感自它身后上方泰山压顶般而来,蓬松的黑发在深邃夜空下泛着淡淡的月光,深幽的眼神紧绷,如同一泓深不可测的秋水,他的表情很淡、很冷,却带着无可匹敌的杀意,不可阻挡地朝三头犬落下。   轰——沥青地面裂陷,周遭百米有震感。   云雀恭弥在一片消散的黑雾中缓缓站起,身姿秀美,神色冷淡。他半转身,露出白皙如玉的侧脸:“骸,你……要战吗?”   骸眯起眼眸,阴沉地低笑几声,拂袖而去。   绿色光芒渐渐消失,蜜翠尔放下双手,把匣子放回贴身口袋,轻轻吐出气息,望向云雀。   “谢谢。”她说。然后她抱着双臂,语气略带冷硬,以示不满,“请问您是打着什么主意呢,尊贵的云雀大人?”   云雀听后,斜睨低头看地的库洛姆,再把视线投到蜜翠尔身上。   “如果想知道,跟我走吧。”   蜜翠尔“啊?”的一声,见他说完就走,有些迷迷糊糊地跟了几步,随后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不对。   “等等……我……你要去哪?”混乱中。   “回意大利。”淡定地回。   “那我跟去做什么?”疑惑中。   “你,走不走?”开始不耐了。   “额……我走。”   蜜翠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没发觉不对的地方在哪。她只想让云雀把事情给她解释清楚。她本意是想把地狱戒指交云雀保存,就像上次的原型匣那样。她以为他们之间有了这样的默契,谁知他转手就给了一个看起来很不正派的男人,她为自己自以为是的想法而羞愧后悔,因此才会追着云雀厘清事实。   对,她想搞清楚云雀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更深一层,她希望云雀会给她满意的答复,证明他其实是她想象中的……   正义的同伴。   蜜翠尔看着云雀孤傲凛然的背影,忽然心惊。   她似乎,多了很多不应该有的念头。? ☆、第十九章 ?  蜜翠尔跟云雀走,第一个问题是朱莉。这个倒是好解决。约定好十二点见面,她果然准时赴约。在给了一些催眠暗示和催眠药物安慰她之后,她留给她组织的电话,告诉她如果再有事情发生,他们会来接受她的委托保护她的。   朱莉眼泪汪汪地送走了蜜翠尔。   但蜜翠尔想没有地狱戒指的干扰,朱莉的幻觉应该会慢慢消失,加上药物的调理,她会很快恢复健康的。她决定告知组织让他们派人监督后续,免得朱莉真遭遇危险。   遇到的第二个问题是:怎么向自家boss交代。   明明是在澳大利亚度假,为什么就去了意大利呢?要解释必须得牵涉到云雀,为避免麻烦,蜜翠尔给boss留了条密码信息,告诉她暂时有私事要做,就干脆利落地扔掉定位器,心安理得地正式翘班。   当她趁着夜色完成上述事情,收拾行李时,云雀带库洛姆先行一步去机场。回程是凌晨四点的班机,蜜翠尔匆匆忙忙搞定一切手续,搭车赶到机场时,刚刚开始准备登机。   等候的乘客里,云雀他们一行人最为显眼。   她拎着行李箱小步快跑过去,云雀和库洛姆自然不意外,就连曾见过一面的草壁和其他部下也都对她的出现见怪不怪,那就有点微妙了。   但是没人对她的出现有所异议。草壁还默默递给她一张机票。不知他是怎么临时给她加的机票,总之她能登上飞机,找到头等舱的座位后,她一屁股坐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毕竟,她将近有48个小时没有睡眠。   长途客机飞越大半个地球,经米兰转机,换乘小型飞机,辗转来到西西里岛。到达西西里首府巴勒莫,他们只停下来吃了午餐,就再度马不停蹄地出发,搭乘火车,去往西西里岛西南方的小镇港口,从那里坐游轮往地中海驶去,大约十五公里,蔚蓝海面出现郁郁绿意,如同一串清新明丽的绿色珍珠散落在一望无际的海面。   绿意葱葱的小岛掠过眼界,蜜翠尔挽起两只长袖,抓握着钢质护栏迎风而立,狂风扬起她的长发和衬衫下摆,金色的太阳带着火辣辣的热度和有形的力道压下,眼皮子都睁不开。她伸手在汗津津的额头遮挡,凭借优良视力看清远处的美丽海景。   早知道会来意大利,她就多拿几件夏装,不过谁能想到呢,她会突然跨越半个地球,来到北半球的小岛上。世事难料啊。   旁边一道细细柔柔的嗓音飘来:“那是阿里库迪岛,历史很悠久,岛上有很多罗马时代遗留下来的旧迹。”不用回头,蜜翠尔就知道是谁来了,她伸出右手指着另一处问道:“那里呢?”   “特罗佩亚。你看,它左侧突出的部分又形成一个小小岛,我记得在那上面有一座文艺复兴时的中世纪教堂,风格很恢宏壮丽。”   蜜翠尔啧啧连声,欣赏够远处的美景,这才回头瞥向身后半步的库洛姆。   “库洛姆,你对这里的岛群很熟悉嘛。你经常来?”   库洛姆轻摇头:“半年前来过,我只对几座有名的岛屿有印象。”   蜜翠尔拍拍她细瘦的肩头,一边感叹这女孩骨架真纤细,一边思索云雀来此的目的。彭格列的总部是在意大利,云雀的风纪财团本部虽在日本,但最近几年的工作重心也移到这边来,怎么看西西里岛任何一座城镇也比偏远的小岛做据点要好得多吧?不过也说不定,越是偏远越是隐秘嘛。   也许……蜜翠尔侧首偷瞥库洛姆白里透红的脸腮,跟云雀借用她有关系。   库洛姆很敏感,小鹿似的清澈眼睛眨啊眨地看她:“怎么了?”   蜜翠尔泛开甜蜜的微笑:“你的记性真好。你是跟别人一起来的?旅游?啊,是不是跟那个骸一起来?他待你可不一般。”   库洛姆白里透红的腮帮登时熏红一片。   “不,不是那样的……是工、工作……”   蜜翠尔勾着甜笑,冲她暧昧地眨眨眼,意思是不用辩解了我都明白。   哦,原来骸曾到过附近岛屿。她在心里的记事本记下一笔。话说回来,库洛姆这女孩可真单纯,即便谨慎小心,但是会在不经意间泄露情绪。嗯嗯,还需要磨练啊。她不由得摸了把库洛姆如同水雾般清凉的长发,以过来人的心态漫不经心地想。   她们是这趟旅程中唯二的女孩子,长达一天一夜的行程让蜜翠尔有机会接近库洛姆,而库洛姆是个温柔宽容的好姑娘,对于蜜翠尔先前伤过她的事并不计较。   “那时我们是敌人,所以战斗流血是难免的。换做是我,我也会下手。”库洛姆柔柔地笑,感觉就像天使一样纯洁。   蜜翠尔在天使光环之下自动忽略她的后半句,心中十分感动。   居然化敌为友了呢,真是不错的际遇。顺便套问一下情报,也是职业习惯,聊作消遣而已。   尽管等蜜翠尔醒悟过来,其实自己压根什么都不用想,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之前,她已经凭本能和经验从库洛姆和云雀身边的人口中初步了解关于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至于其中云雀和彭格列、云雀和骸、以及骸和彭格列之间复杂的关系,她连蒙带猜,也始终搞不明白。   算了,彭格列的首领和云雀、骸这两位守护者的关系,一向扑朔迷离。   他们在一个地图上没有任何标志的小岛下船。   看库洛姆的神情,畏怯、小心,有些迷惑,又带着好奇,肢体语言保守,眼神倒是灵动。蜜翠尔掏出手机,毫无意外地发现没有信号。她放回口袋,挺直腰杆,拉着行李箱,和库洛姆一起跟草壁走下船,她一路上左顾右盼,目光飘落在周围的地形地势。   小岛面积不大,也就两个市中心街道大,从他们上岸的地方往前看,纵深很长,呈狭弧状,山林草木绿意葱郁,越往前地势越高,草木减少,最高处的山体露出坚硬的岩体,顶口豁开,隐约有红光闪动,一股白烟缓缓飘升。   这是一座活火山。   蜜翠尔左看右看,就是不把目光放至前面不远的云雀身上。   他将她带来了。   然后似乎遗忘她的存在。   蜜翠尔除了没有看他,全身的其他感官都投注到他那里去。   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很努力地让自己的疑问变成最单纯的一个。   徒步攀登至半山腰,一座建在林间的日式建筑群便隐隐约约地露出形貌。它依着地势而建,前有正屋,左右偏殿,后有堂屋,呈不规则的回字形结构,依靠长长游廊连接主体建筑,分化的小建筑群延绵浸入绿色汪洋中,与自然融为一体。   蜜翠尔肃然起敬,以直观的印象刷新她对云雀雄厚财力的认识。   当天她就安排住进其中一间寝室。内里是现代化的床具,装潢精美,细节处充满和风特色。蜜翠尔放空大脑沉沉地睡了一觉,凌晨五点精神饱满地起床。当她换上运动服外出沿山林小径晨跑时,守在山间别院的人没有阻挡她。   她沿着羊肠小道,尽量不超出他们的视线,以示自己并无敌意,在小范围内一圈圈地慢跑。山岚凄寒,湿气很重,侵袭到皮肤上有些黏糊糊地闷。但很快,热汗流过脸颊和背心,浸透她的衣衫,热气蒸腾出来,呼吸变粗加重,心脏承受压力,双腿变沉,身体却在不停歇地奔跑当中渐渐轻盈,力量丰沛。   她喜欢运动。那总是令她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绝佳的体力。   在晨跑中,她大致捋顺自己稍显混乱的思绪。目前的状况是这样的:她由于机缘巧合,卷进地狱指环的争夺战,她为了保护朱莉而出手相助,这本是没问题的,直到云雀出现。她出于信任,将烫手山芋交给云雀,希望他能好好收着,却转头被他背叛。云雀可以不去理会她的抗议,毕竟没有给过她任何许诺,但他要求她跟到这里。   ——那必然是他为何这么做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云雀正在给她透露幕后内情。   而不是不解释、不理会。   想到这里,蜜翠尔忽然有点心里开花。   看到那抹在林间和瓦檐间时隐时现的如羚羊般轻捷的身影,云雀恭弥放下浅色的窗帘,缓缓披上深黑浴衣,勾着精细银白暗纹的衣襟交错白皙的肌肤上,更衬得细腻洁白。   他懒懒地打着呵欠,床头的数字闹钟显示六点四十五,天色尚早,雾气掩映,光线朦胧在青翠的树海之上,影影绰绰地透进他的窗台。   云雀就是让深深浅浅的影子给扰醒的。   醒来之后,推开玻璃窗见到地势较低的建筑间,有规律移动的物体。   辨认出是那个女人后,他待机中的脑袋才开始运转。   对,是她。   问题来了——   他为什么会带她过来?   云雀眯细了上挑的凤眸。? ☆、第二十章 ?  ……也许是,他无法容忍被别人看低的感觉。   那个女人,用那种“原来你是这种人”的眼神看他,严重侵犯他的尊严。如果换作是其他任何人,他会当场教训那个人直到心情舒畅为止,但是那女人,在前段时间曾经短暂地相处过。他给过她许诺,会守住原型匣,换来她和她的组织不再纠缠。   他不在乎她背后的组织是否成为阻碍,他之所以承诺,是因为他认同她的原则。弱小的家伙,也拥有坚强的自我保护和生存方式。   那应该是被尊重的。   那女人误解他之后,他十分不爽,感觉就像吃了大亏。就算动手教训她,或者干脆无视她,也无法消除那种郁闷的挫败感。而云雀一向喜欢用行动说话,他索性就将她拎到这里,让她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到底他在做什么。   他再次走近古色古香的窗边,长指勾起轻纱似的窗帘,目光投往下方,那高挑的身影没入绿意深处,晨风徐来,枝叶高高低低,她的影子在枝桠间跃动不定。   风掠起他额头的发,蓬松的发飘动。   ……   云雀恭弥下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晨跑结束的蜜翠尔。   山风压得层层叠叠的枝叶一会高一会低,叶子扑簌簌地响,露水和碎叶纷纷落下。满身是汗的蜜翠尔自然是不会介意满头满脸的狼藉,但她抬头一看,猛然看见小径前出现的纤长人影,她刹住脚步有点意外。   她盯了他一会,不确定是否该先开口,有些发僵地用衣袖擦脸,然后才看向他。   云雀一身休闲服,以浅灰的色调为主,脚下是一双高筒黑靴,给人整体的感受就是清清爽爽。他伫立在她回屋必经的路口,用那双清冷的眼眸望着她,似乎思虑着什么。   蜜翠尔抹下自己马尾沾到的叶子,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张嘴说些什么打破沉默。   她刚动唇,云雀就说话了。声线一如既往地冷冽,如同一汪冰水。   “你,回去换衣服,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蜜翠尔意识到他口中的那个地方是个关键,连声答应,从他身边跑过去回到房内。云雀的耐心不多,但她的速度更快,在他不耐放之前她已经整装完毕,跳到他面前——真的是用跳的,越过山庄的走廊栏杆。   大约只用两分钟的时间,她就把自己收拾成登山客的模样,长衣长裤加高帮靴,头发重新梳过,扎成马尾,甩在脑后。   她嘴巴里还咬着一片抹着草莓酱的厚厚吐司,三下五除二地吃干抹净,对他爽朗一笑:“好了,走吧。”   云雀果真抬腿就走。她紧跟着他的步伐,才走了两三步,他忽然停住转身,好看的双眉拧着:“你的脸。”   蜜翠尔条件反射地拍了拍脸颊,把吐司的碎渣渣拍掉之后,云雀这才没有任何意见地大步直走。看着他的背影,她想,他这是……洁癖?   走的小径地势渐高,有人为开凿的阶梯痕迹,埋没在青苔和蕨类植物之下,虽然湿滑难辨,但仍能攀登。他们慢慢从山脚爬上去。越往上,植被越稀疏,空气越燥热。   要是一路上都不说话那也太奇怪了。于是蜜翠尔仔细想了想,选择没有危险性的话题:“草壁先生呢?为什么今天他没有跟你?”   那位能干的草壁先生是云雀的得力部下,她认为以云雀的性格,她会被丢给草壁先生来管。没想到……她偷瞥云雀。   爬了一个小时的山,没有半点倦色的云雀,甚至没有出汗,他气息平稳,眼神冷淡。听到她问话,也没有爱理不理。   “他正在忙我交代的事,怎么,这几天从他那里打听的情报还不够多?哼,你可以直接问我。”蜜翠尔撇过脸,面向那迎面吹来的海风以及满目闪耀着金光的海面。   “请原谅我的职业习惯,云雀先生。”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懂的。   “我现在准你发问了,问吧,趁我心情还好。”云雀大方地说道,声音含着微微的笑意。   蜜翠尔偏头瞄他,清清嗓子:“请问接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您需要我做什么?”   云雀扬起一边的眉毛,显然没料到她的问题。他顿了一下:“什么都不需要。我以为你会对其他事情更感兴趣。”   “嗯,是这样没错。”蜜翠尔也就只会在他面前老老实实地承认,就算她擅长潜入任务,活在谎言和虚假当中,如今她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卖弄这些本事,“不过你已经说过是有理由的,那么我就相信你的理由一定令我信服。所以我不去追究。这些天我真的只是职业病发作而已,绝对没有刻意去追查。”   云雀回首看她:“很好。”他浅浅地笑了,笑容清朗,“那么,我姑且也相信你这次是无意卷进来的。”   蜜翠尔当即苦着脸:“我是真的无辜。”她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一遍,重点说明自己是因缘巧合为了帮助一个叫朱莉的女孩才掺和进来。   云雀静静地听罢,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哇哦,真令人感动的故事。”   ……语气可真够凉薄的。   蜜翠尔气馁了一下下,又重新振作:   “我又不知道背后牵扯的事情那么深。再说,有人在面前求救,有点能力的难道要视而不见吗?”   “你的能力足够强了吗?况且,弱小的家伙,不先自救,奢望别人伸出援手,真是懒惰,而且愚蠢。”   “要是人人都像你那么强大,你哪里能成为人们眼中的强者呢?”   “……嗯哼?”   “……咳咳。我是说,你是强者中的强者,怎么会了解弱者的处境,一定是走投无路,绝望无助到极点,才会向别人求救的呀。”   “那,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孩,为什么不一早丢掉地狱指环,反而任由它控制自己?反正错的都是别人,自己永远是受害者,竟然还愚蠢到把它当成是父母留下的纪念品。”   “她只是个孩子,不能苛求她。”   云雀面容肃然起来:“如果不是你,她和她仅存的亲人可能会死。不是我苛求,是现实残酷。弱者应该认清现实努力生存,只一味消极地依靠强者拯救,那只是一群懦弱的废物。”   蜜翠尔一时噎住,不出声地盯着云雀。   被她盯久了,云雀不耐烦:“嗯哼,看来你没意见了。”   她目光从他身上飘远,情绪跟着飘忽,深邃的眼眸有些雾蒙蒙。“……我、我,一开始也是……”也是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弱小的、渺小的人。   云雀“嗯?”了一声,探询的目光投向她。   “……不,抱歉。”一碰到他的目光,短暂朦胧的情绪如晨露蒸发,她完全醒过来,及时收敛神情,“我虽然不是很认同你,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她匆匆地敷衍,低下头不再回应他。   云雀却是浅笑,“你,嘴巴倒是很硬。”这女人姿态放得低,个性却很相当顽固。   之后他们便不再交谈,再过两个小时,差不多接近中午,终于攀登至山顶处。   果然不出她所料,山顶豁口,满是火山灰。他们站在山脊处,面对这天然的活火山口,仿佛感受到活动着的岩浆正在脚下流动。   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云雀身影坚定地领着她往前走去,前面就是火山口,尽管没有进入活跃期,但是她仍本能地希望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她已经感觉到炙热的岩浆近在面前了。   距离火山口一百米远的地方,云雀忽然停下,回身对她说:“过来。”   蜜翠尔没有丝毫怀疑,依言过去了,她走到云雀身旁。   然后看到云雀从衬衣口袋拿出三枚A级雾属性指环,一一戴在右手。他的手指可真漂亮,又细长又洁白。她走神了一下。紧接着,火焰亮起,面前的空间如水纹波动,他迈腿前行,消失在水纹后,她登时回神,跟上。   她跨过虚幻的界限,扑面而来的焚风让毫无防备的她几乎窒息。   雾属性的门后,是另一个火焰的世界。   炽热的炎流舔舐她的肌肤,她大吃一惊,惊讶之下倒抽气。干燥的空气冲进喉管,没差点灼伤她自己。她呛咳起来。      “没用的家伙。”他淡淡地说,不像嘲讽,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却比嘲讽更加伤害值满点。   蜜翠尔抬头挺胸,努力憋住气息,涨红了脸也决不退缩。这个时候,她越过云雀,总算注意到那个炽热炎流的发源地。   那是个巨大的火焰之门。   蜜翠尔的视线缓缓上移,红唇微张。   一片崎岖的山地,怪石嶙峋之间蓦然拨地而起高达几百米的岩壁,焦黑如同烧焦的残肢般矗立,直指向天,苍穹是浑浊晦暗的天色,照亮着混沌的空间的只有从那岩壁内部透出的熊熊火光。巨大如龙的岩浆就在里面翻滚着、涌动着、迸发着,极尽所能地愤怒咆哮着,一道宛若中世纪拱门的弧线燃着火焰,在岩壁腹部狰狞地劈开巨大的开口,使人能从横切面直接看到里面的岩浆,奇异的是,岩浆没有能从打开的拱门泄露出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禁锢阻隔,不断在无形的禁锢后翻滚。   然而,那可怕的情景,宛若十八层地狱,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仿似随时能将渺小得不值一提的人类吞噬殆尽。   那是地狱的入口,地狱之门。? ☆、第二十一章 ?  太震撼了。   蜜翠尔仰着脖子,快把脖子拗断都没能完全将面前的地狱门景象收之眼底。呆了不到几分钟,她的双眼就因为太过燥热的空气而泪流不止,浑身上下都被高温烘热,好像自己是摆在烘焙机里的小熊饼干似的。   她有点难受,回头目光落在身侧的云雀身上。继而眼神一闪,扑哧偷笑。   不好意思,她实在不应该在如此震撼壮阔的景色前偷笑的,不过……   云雀的头发全都炸开,本来够蓬松的头发显得更夸张了。很像一只波斯猫炸毛的样子。她一瞬间脑补了很多,忍不住伸手掩住自己抽搐的脸部肌肉。   他那个蓬松的大头,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她心声一般,云雀侧头,漂亮的眼睛狭起,闪烁着危险的晶莹亮光。   她立时艰难地吞咽口水。   “抱歉……”她乖乖地俯首认罪,只听头顶一声冷哼。   “你,知道那个是什么吗?”云雀恢复平静,切入正题。   蜜翠尔扬起视线,认真地研究面前巨大的地狱门,她看得出来那座岩壁的存在状态十分异常。明明内部是翻腾的岩浆,外部包裹的岩层却是相对单薄,而且岩浆并不是从地底涌现,而是凭空填充至岩壁腹部,它在其中如同受困不得出的炎龙,不断盘旋翻搅,仿佛正找寻薄弱的力量结点,等待喷薄而出的时刻。   这情景,太不符合物理原则了。不过当然,现在黑手党世界的匣兵器也相当超科幻就是了。   惊疑不定的视线转向云雀恭弥。她等着他的回答。   云雀斜睨她,见她开始进入状况,嘴角微抿,眼尾上挑,领头再次跨出这个隐藏的空间。能离开这个恶劣环境她自然是举手欢呼的,见他动身,立刻机灵地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跨出炎热的地界。一出来呼啸的海风便变得十分的清爽舒适了。   蜜翠尔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凉爽的气温,然后从随身背囊中取出矿泉水狂灌。一早备着登山必备品的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      一斜眼,瞥见云雀抱着双臂,眼神微妙地看过来。她心口咯噔,停下灌水的动作,放下叉腰的手,半转身做小媳妇状。   “你要吗,水?”   她指了指背后的登山包,里面还有没开封的。本来只是意思意思的,没成想云雀居然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卡住她的背包,把里面全部一共三瓶300毫升的水都拎出来,她的背囊为之一空。   他拿起一瓶来喝——喝得很斯文,动作幅度不大,优雅好看,对比她,简直就是让她知道自惭形愧是怎么写的,喝水的速度倒是很快,空瓶子准确地丢回她背囊里时,她还处在欣赏美人乌睫低垂红唇湿润的旖旎心思中,然后她就给云雀接下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了。   他拧开剩下的两瓶水,痛快淋漓地往自己头顶一倒,清冽透明的水哗啦啦地流淌过他的墨发,顺着塌下来的发丝往下直流,沿着他英挺的面部轮廓,滑过他白皙到仿佛在发光的脸庞,汇集到他形状优美的下颚,随之如珠帘碎落。   他的头发和胸膛的衣服都湿透了。   这给向来衣冠整洁、高傲不可亲近的气质的他,增添上一层凌乱的颓废美感。   蜜翠尔双眼发直,怔愣地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云雀随手拨弄头发,甩了甩水,一举一动潇洒自在,仿佛他只是刚刚洗浴过似的自然。飞散的水珠溅了她一脸,她眨眨眼睛往后小退,随即他又咚咚两下把空瓶扔回给她,脱下防晒运动外衣,擦了会头发。等他放下手时,头发已经半干了。   直到此时,蜜翠尔才终于回过味来。   ……您老也太幼稚了!不就在心里偷笑了一下他炸毛的头发么?至于就因为这样把她的水全用光么?   ……还有,刚才他抢劫她的东西,抢得也太顺手太自然了吧!难道这就是他当地头蛇这么多年的经验?   她哭笑不得地瞥了下背包里的空瓶,认命地拉上拉链背好。   “……呃,那个,云雀先生,你的头发现在一点都不蓬……”尾音在他瞬间凌厉的眼神下弱化,蜜翠尔缩缩脖子,“咳咳,请问刚才的地方,那是怎么回事呢?”她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   小风一吹,云雀半干的头发柔软地飘散开,宛若氤氲水中的海草,其实看起来一点都不会折损他的美貌,相反,衬托出他如玉的肌肤和端正优美的脸型。   蜜翠尔努力使自己的视线从他面上挪开,免得被活色生香的美色所迷。   云雀恭弥似乎从鼻子里哼哼几下,一副不满的样子,他高傲地斜瞥蜜翠尔,直到她在充满压迫力的视线之下战战兢兢起来才终于微微眯眼,勾起鬼畜的微笑。   “你,要继续挑战我的耐性吗?”   蜜翠尔连连摇头,做诚惶诚恐状。   当云雀背过身,不再用那种气势压迫她时,她松了口气,随他漫步下山。云雀边走边解说。   “那是异空间的缝隙。”他的第一句话就使她陷入两眼冒问号的状态,他用慢悠悠的语气平淡地解释,“大约半年多前,我和六道骸曾经在这座无名小岛上交战。在战斗中途,复仇者突然出现,打断我们的战斗,最终演变成三方混战。”   他抬起手指,随手指向不远处的山峰余脉,方才上来时没有仔细观察,现在一看之下,发现在山阴处有一处很不自然的凹陷,破坏原有的弧线,下陷的地方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那是当时的战斗痕迹。”他平静如常地说,仿佛那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他只是指出事实。   ……喂!请问你们是凹凸曼大战宇宙怪物吗!不要用那么平常的语调说出来好不好,她要怎么修复自己的世界观?   蜜翠尔面无表情。   “事后我的部下发现这座岛出现异常,我过来调查,确定异空间的缝隙被这场战斗产生的能量强行打开。”   ……她已经不想去吐糟到底是多强大的力量,以及是怎样才会造成这现象的了。这世界核武器能量同样惊人,她真担心有一天地球到处都是虫洞。   她继续面无表情。   “那岩浆是从异空间来的,我要把它重新封回去。”   云雀淡淡地做总结陈词。   须臾,云雀回头看她,正对上她若有所思的脸。   “云雀先生,您准备要完成的事,库洛姆小姐一定是其中的关键,所以您把她带来了。她跟六道骸关系密切,而骸君手持地狱指环……”她停下来,歪头观察云雀的神色。   云雀露出赞赏的眼神,但他没出声解释。   蜜翠尔只觉得他给出的信息量太大,背景太复杂,有太多她身为外人不能深入了解的秘密,因此她不追根究底,毕竟她的立场跟云雀他们的不同,日后是敌是友还很难说。而且,她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尽管尚未证实,可是很快她应该会有见证的机会。   蜜翠尔的思路转了几圈,心头疑虑减轻了些,语气也就欢快起来,心情一好,胆量跟着壮大:“云雀先生,您打算怎么封印呢?”   刚刚还想着不要随意打听□□情报,然而职业病这种病,确实难治。嘴一快,说话都不经脑子了。   蜜翠尔说完脸色就有点讪讪的。不过云雀压根没在意,他唇角微扬,笑容散发出神秘的气息。“原型匣和地狱指环,我很期待两者相遇,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蜜翠尔想象了下,顿时恶寒。强大超乎想象的力量,对于她这种小人物来说,还是不要多加接触的好,以免动摇世界观人生观。   转念一想,今天云雀主动现身的举动已经十分地出人意料,她本以为他那样的性情,是不会为别人考虑的,但是他就是像这样,极其自然兼极具个人风格地去做了,气场强势到她没有察觉到他难得的好心。仔细想想,他其实是没必要特意带她来这里,跟她说得如此详尽的。   蜜翠尔沉浸在云雀原来并没有那么高冷的感叹中,完全忽略是云雀先有意无意地携她到岛上,自然有负责解释的义务。这么些年来,她对云雀恭弥的敬畏,在与本人相处过后,越发浓厚了。   习惯对方的强势霸道,对于那昙花一现似的的体贴温柔,简直就是沙漠中的甘霖。她正为这一滴甘霖莫名感动着呢,云雀就冷下脸来,甘霖变冰雹。   “明白的话就给我安分待着,不要做出愚蠢的举动,嗯哼?”   “是……”   回到山脚处的林间山庄,云雀和蜜翠尔就分开进屋。她在玄关处换鞋,脱下外衣时见到从游廊另一端缓缓步来的库洛姆。   真是个纤细柔和的美人呢。走路姿态弱柳扶风,特别好看。   蜜翠尔虽然是在中东战争地带出生长大,但多年来足迹踏遍全球,对神秘的东方文明同样很有研究,甚至她身上可能有四分之一的东方血统,只是父母不详,她也无从得知。不过并不妨碍她鉴赏东方之美的心思和眼光。   游廊长而幽深,多弯折,弯折形成空间变化,精美的廊柱和木雕墙壁形成巧妙的视觉阻隔,从走廊走过的人,身影时隐时现,充满朦胧的距离美。   库洛姆瞥见了她,步伐加快,蜜翠尔见状,把换下来沾满泥巴的靴子交给一旁的女侍,迎上前笑问:“正好,库洛姆,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库洛姆抿着樱花似的唇,问:“蜜翠尔小姐,你早上去哪了呢?”   ? ☆、第二十二章 ?  “我?”蜜翠尔凝睇库洛姆的眼睛,泛开甜蜜的笑容。即便她认为自己的容貌远远不及东方美人的细腻精致,然而实际上她混血天成的美貌,兼具西方人的深刻轮廓和东方的精致五官,气质偏向魅惑神秘,同样是个不可多得的混血美人,这也是她潜入工作的资本之一。   当她一笑,深色的眼瞳闪闪发光,目光清澈,给人感觉十分坦率真诚。“我去跑步了,顺便跟云雀去登山。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库洛姆樱唇微张,脱口道:“你跟那个人出去了?!”   ……欸,姑娘你关注的重点好像有点不对哦……   蜜翠尔咳了一声,掩住唇角,低头看库洛姆:“怎么,不可以?”   “不,只是很意外……没什么,那后来你看到什么了?”库洛姆接过话头,问到正题。蜜翠尔面不改色地说:“当然是火山啊。我们都爬到山顶了,话说那景观可真够惊人的。”   她撒谎从不心虚也不露怯的原因就是,她说得差不多就是实话,只差了一点没说完,听的人会错意,那是对方理解的问题。   蜜翠尔笑眯眯的,“我想你很快也能看到,不过现在就先去吃饭吧,爬了半天,我肚子饿了。走吧走吧。”   库洛姆被她抱着肩头搂着走。蜜翠尔身形高挑,四肢修长,跟她一对比,就是两种不同类型。她太娇小了,像只小鹌鹑缩在她张开的羽翼之下。库洛姆不太适应与人亲密接触,不过蜜翠尔很有大姐大的风范,见她畏缩,立马就不着痕迹地调整姿势,收回双手,不再太过靠近,但也不显得疏远。   库洛姆朝她笑了笑。算是善意的回应。   她们去吃饭的时候,云雀回到属于自己的院落,正面对着芳草萋萋的庭院用餐。手边的桌案放置的全是文件档案。   他独自边吃边处理公务。   草壁已经派出去办事,基本没人敢长时间留在他身边叨扰。当然除了某个不识相的女人之外。想到她,云雀轻折眉头,随即将她的存在抛开。他听了几通草壁的电话留言,接着通过视频通话交代给楼下的部下任务。   之后他反复研究草壁的调查报告,专心致志得忘记了他吃得不多的午餐,仿佛察觉到什么有趣的情况,他看着看着嘴角上扬,青黑的眸子越发晶亮。他拿起内线电话连续作出几项透着古怪的指示,给他的部下造成不小的困惑。   隔着电话,部下大着胆子询问:“恭先生,为什么我们要在天黑之后,减少固守山庄和上山路线的人手,然后潜行至岛外回西西里岛的必经海域待机?”他们仅知道这座岛藏有很重要的东西,不清楚具体详情,按照一般的想法,重要的东西既然藏在火山口附近,那么布防的人手应该集中在岛上才对,为什么突然又要调离他们到岛外西北方三公里处的岛礁群待机?   云雀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天黑之后,必须从岛后的远路,西南方路线绕过去,如果行动败露的话……”他口气凉薄,意味深长。   “对不起,恭先生!打扰了,恭先生!”   所以说,在脾气不好的老大手下工作,可真是件苦差事,向来替他们应付老大坏脾气的草壁先生又不知去哪执行秘密任务,真是伤脑筋呐。   挂上电话,云雀双手交搭,躺在柔软的长躺椅上,眉目微阖,唇角带笑。游廊外的花草随着悠长的树涛声纷纷而落,新鲜的碧绿色清新逼人,花香伴着清脆的鸟鸣声飘落窗台。   哲,这次就看你的任务完成得怎样了。   云雀小憩了会。醒来时已是下午三时。   他窝在躺椅里尚未起身,懒懒地打着长长的呵欠,瞥见室内造型典雅的西式座钟显示的时间,更是不想动身。但是他饿了,桌案放着的午餐因为无人敢擅闯进房而仍丢弃着,看上去已经冷掉。   云雀不爽地眯着眼权衡再三,终于肯挪窝。   他一起来就顺手拨弄脑后压乱的发,手一伸出去,脑海中那个女人偷笑的模样就蓦然跳出,好似她就站在旁边看着他。   哼,还以为他没注意到,迟钝又愚蠢的女人。   云雀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重了。   起床气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就是因人而异的程度差别。很显然,作为整座私人岛屿的主人,起床气也同他的财富权势一般,成绝对的正比。   肉眼能识辨的黑气弥漫,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本能地能避则避,不能避让的一定不能抬头直视黑气的源头。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于是在此时异于常人,做出非常举动的人,大脑要么缺根筋要么胆子大得很。   蜜翠尔那时正偕同库洛姆坐在山庄最高的平台庭院,边聊天边吃下午茶。完全开放的空间,依附地势错落有致的别致布局,四周绿意葱葱郁郁,几乎与山林野景融为一体。   她正在给库洛姆口若悬河地讲解英式下午茶的传统糕点,翘起修长的双腿,上身前倾,一字领的领口探出笔直纤长的锁骨,深色的长卷发松松垮垮地扎着,垂放在她背后,如溪水一般连绵。   库洛姆似乎被她的爽朗热情感染,脸颊红扑扑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角度,两人挨得很近,时不时笑闹一番,很有西方宫廷里那些悠闲贵妇人的感觉。   笑声如同玉珠漏出玉盆似的,叮叮当当掉下来,砸到云雀的头顶,仿佛给黑气加了一把火似的,云雀的黑色气团蹭的一下,暴涨而起,张牙舞爪。   群聚的家伙,真让人不耐!   蜜翠尔和库洛姆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直觉敏锐的她们察觉到情况不对,本能地停止聊天说笑,齐齐环视周围。   平台是建在突出的岩石上,三面开敞,仅以低矮护栏做装饰,只余一面是通往下面的楼梯。一条熟悉的人影夹带怒张的气势,从楼梯口缓缓出现在她们面前。   他刚睡醒的声音沙哑:“吵死人了,我有准你们群聚吗!”   库洛姆涩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蜜翠尔瞬时哗啦啦地翻阅脑中的记事本,想起关于云雀恭弥的其中一条记录。   “这是……传说中的起床气啊!”   她低声惊呼。   “那要怎样办?”库洛姆紧张地看过来。   蜜翠尔还想问呢,好歹你们认识的时间比较长,这种事情不要来问她这个局外人的意见好吗!   “没办法了,溜为上策,这里有多高?”   “到下一层楼有十米高呢。”   “那只能冒险从他旁边溜过去了,兵分两路,听指令我们一起冲。”   “好。”   “一、二……啊啊啊!!!”   蜜翠尔差点收不住势把线条柔和的鼻子折在云雀的下颚,幸好只是差一点,不幸的是她发现差一点的原因是她的双手防卫性地趴在某人的身上,更不幸的是,库洛姆已经顺利冲到楼梯口,正小心翼翼地扒着门口对她投来同情兼无可奈何的眼神。   在那接触到人体温热的零点零零一秒,蜜翠尔大惊之下急于离开,反射性地猛然推开对方,只不过对方站姿坚如磐石,纹丝不动,害得她反而用力过度,往后仰面摔倒。   她一屁股挫在木质地板上,四仰八叉地平摔,那姿势,说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连远在风波圈外的库洛姆都抿嘴笑了起来。   今天穿的不是裙子真是太好了……还有,腰没有扭到也实在太幸运了……   蜜翠尔心里泪流满面地安慰自己。   “你……”云雀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蜜翠尔咬咬牙,硬是从地板上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低着头拍拍屁股、整理衣摆。   “抱歉。云雀先生。”   她的脸热得泛起一片红潮。   云雀身周的黑色气场开始消散。他盯了她一会,青黑的凤眸深处燃起亮光,湛然有神,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他的语调含着十足的戏谑:“抱歉什么呢,嗯?”   蜜翠尔一闭眼一咬牙,大声喊:“很抱歉我冲撞您了,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让您起床气这么可怕,跟变身恐怖大魔王似的,还有!”云雀听她自暴自弃地吼,眉头微挑,已经睡醒的他不像刚才那么暴躁,能从容地抱着双臂听她胡言乱语——   “还有!我不是特意要占您便宜的,是您非得来堵我才会撞上,这一点千万不能赖我!而且刚才我屁股也受伤了,我们算是两清了!”   噗嗤一声,不远处传来小小的喷笑声,让蜜翠尔悔悟。   ……shit!说什么屁股不屁股的!   她恨不得把闯祸的舌头咬断。   云雀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他神色平静地接过她的话头。他居然还能接下去,还端着正经脸!   “需要我叫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吗?”   ……谢谢你喔!第一次见你这么好心、这么正常地关心别人!   “不用……”蜜翠尔弱弱地说。   “不用?哼,那算什么两清!”云雀逼近她一步,她立马后退一小步。蜜翠尔被逼到护栏边,退无可退,颤抖着用德语狂飙:“谢谢你啦,我屁股不痛了!”   杯具的是,云雀听懂了。   他清风爽朗的一笑,语气柔软了些,嗓音清澈如水。   “哇哦,真的吗?很好,今晚将会有事发生,提起你的武器自保吧,弱小的女人。”   他用德语回她。   ? ☆、第二十三章 ?  云雀顺手抄走蜜翠尔和库洛姆的下午茶。那是放在圆桌边上的一个古朴的英式点心架,里面那些精致的手工饼干和蛋糕就这样全部没有了。   蜜翠尔趴在桌面,沉浸在心理和生理都遭受打击伤害的沮丧之中。一双小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她捂着脸,好半响才有办法抬头见人。   “库洛姆,什么都不要说了。”她脸上的红潮未褪。   “但是……”库洛姆清秀的双眉微微蹙了起来。   “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别说了。”她丢脸丢到家了。   库洛姆只好笨拙地坐在她旁边,安静地陪着她。等了一段时间,蜜翠尔终于做完心理建设,抬起头来,见到的林影仍是朦朦胧胧的美,天空仍是一览无余的广阔,她才总算松一口气。   其实以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经历来看,出这点丑算得了什么,压根就不是事儿,爬起来就当没事发生就好,可是偏偏是在那个人面前……   她厚如城墙的面皮也跟着崩塌……   一想起脸蛋又开始发热。于是她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库洛姆,现在先去睡觉吧,今天晚上有得忙呢。”蜜翠尔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此时的神情甚至有些郑重,“大概今晚,你就要干活了。”   “嗯,我明白了。这是刚才你们交谈的内容吗?”库洛姆问。   “是啊,没想到他居然懂一点德语,唉,被他全听到了。”蜜翠尔又开始捧心哀嚎。   虽然不是很清楚蜜翠尔和云雀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库洛姆仍然陪蜜翠尔坐了会,然后才各自散场去做自己的事。库洛姆瞥见外面的天色渐渐染上霞色,海鸥在海面低回盘旋,叫声渐远,她加快脚步,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一锁,她拉开浴室的拉门,进入,坐在洁白的浴缸边,从胸前拿出一条项链。   项链是白色水晶,她摩挲着,水晶渐渐从内部化出水雾。   “骸大人。”她轻声地叫唤。   “哦,我可爱的库洛姆,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水晶那端传来回应,那声音只在她大脑响起,没有其他人能听得见。   “是上次骸大人和云守战斗过的那座火山岛,火山口似乎藏有很重要的东西,我今天想去查探,不过防守很严密,云守只带了那位叫做蜜翠尔的女性上去,我试着去探问,不过没能成功。今晚他们就要行动了,具体时间不知。”   骸在那边沉吟良久。   库洛姆心里忐忑,觉得自己的能力仍然不够出色。尤其是看到蜜翠尔游刃有余的样子,她更加发誓要锻炼得更加强大。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等待骸的下一步指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骸的声音总是如此温柔,抚平她的不安焦躁,“接下来你只需按云雀君的指示去做,不需担心其他,如果有危险,我会感应到的,及时接应你。”   “骸大人,我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的!”库洛姆坚定地说道。   骸笑了笑,笑声轻柔而宠溺。   “对了,你提到的那位女性,跟云雀君的关系,怎样?”   库洛姆歪头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她敬爱的骸大人:“我觉得……就像主人和宠物一样吧。”她的表情极其纯洁无暇,仿佛是真心认为就是这样,要是蜜翠尔在场听到,绝对会喷血几升,泪流满面。   骸一窒,随后却很有反派精神地问道:“那就是说,对于云雀君,她仍有一定的重要性咯?”库洛姆摇摇头,老实地说:“对不起,骸大人,我不知道。”   骸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意味深长地笑,就嘱咐库洛姆安心等待即将到来的战斗。   天色渐深,火烧般的晚霞呈带状,环绕海天一线的边际线,连绵而去,远远观来,十分壮观绚烂。海风渐冷,寒湿的水汽渗入空气,变成冷冰冰的风刀刮人脸面。   在无名火山岛西北三公里外的岛礁群,有一艘伪装成普通渔船的船只经过,它不徐不慢,保持着正常航行速度在火山岛外绕圈,在确认没有追踪者后,它恢复直行路线,慢慢驶入火山岛的港口。   许久没出现的草壁哲也,带着三五名部下从船里陆续现身,趁着夜色登岛,急匆匆地小跑而过,看起来十分紧迫。   在他们一行人过去后,沉寂下来的港口,再度出现异响。灯光背面的阴暗处,突然从浓重的无形的黑暗中缓缓浮现一艘小型船只。它完全是凭空现形,如同掀开隐形的布罩,露出真面目,雾匣子的波动残留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它早就盯上了草壁的船,技术高明地避开所有耳目,闯过岗哨,尾随而来。   从上面下来的人,行动快速安静,全员无一丝声响,如同幽魂般无声无息地融入岛上的冷寂氛围。他们紧随着草壁哲也走过的路线沿山而上。   一路上遇到的守卫出于意料的少,跟踪者们轻易就能闯关。正当他们觉得事情不简单的时候,正主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自风中飘荡到他们耳畔的是这样的对话——   “云雀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似乎是得到对方眼神的允准,陌生的女声带着无畏无惧的勇气相询,“为什么您有钱建一座豪华山庄,却不肯多装一部缆车?徒步登山很浪费时间和体力欸。”   “哇哦,你对我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还是,你已经爬不动了?”潜台词就是:弱小的家伙啊,果然没用。轻蔑的语气,高傲的神情。云雀摆出惯常的表情和姿态。   蜜翠尔懒得反驳,也不甚在意他的威胁性语气。暗想,该不会是因为他要经常跑来这里研究那个地狱门,所以才特意盖上一个山庄来住的吧?嗯嗯,有可能,至于地狱门的真相,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缆车肯定是不会架设的了。   “恭先生,我已经按你的吩咐完成任务,应该很快就有结果。”回来汇报情况的草壁快步走向云雀身边,低声说道。   云雀听罢微微浅笑,夸赞道:“哲,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做得很好。”   草壁有点惊讶,不知道云雀如何判定,同时神色显出微微的自豪来。他真是个非常忠心能干的得力部属。   蜜翠尔默默地用眼角余光来回扫视云雀和草壁,由于她站的位置离云雀较近,而后者压根没有避开她的意思,于是她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云雀恭弥似乎在进行一个大计划。   她不由得回头看了看三步之外与云雀他们显得疏远陌生的库洛姆,心想守护者们的关系真是复杂,又想到待会自己到底是一开始就找机会躲起来,还是静观其变?   她可不敢相信传说中的战斗狂人会顾及到她小小的存在。   如此思虑着,直到云雀他们动身的时候方才慌忙跟上。   登山的路径崎岖陡峭,很是难行,基本只容一人通行。整支队伍的组成就是云雀打头,草壁落后一步,她排第三,接下去就是库洛姆,最后断后的是三名心腹部下。成员是云雀向来坚持的风格,走简约风,人少到几乎没有,真不知说他太有自信还是太过固执。   爬着爬着,蜜翠尔发现自己在一个陡峭得几乎成直角的山坡上越过草壁,跟在云雀后面。草壁先生想必是白天都在外面劳碌没有休息过,看上去体力有点不济。她回身拉了他一把,将他拽上来。得到对方感谢的眼神时,她心情也变得很好。   然而没留神的后果就是,她随即就被丛生的藤蔓绊倒,跌出狭窄的小径,差点摔下山,幸好她反应迅速,立马反手勾住那丛藤蔓,顾不得上面的棘刺扎得满手是血,使劲攀回小径上。她的动作很快,快到草壁只来得及看向她那边一眼,脚下还没动,她自己就自力更生爬上来。除了几处擦伤和刺伤以外没有大碍。   “我没事,这是意外,你们也小心点。”蜜翠尔拍掉右手掌心的小刺,几滴血珠子滴落泥土,她熟门熟路地掏出背囊里的医疗用品,简单地给自己消毒处理一下。她可不敢小看野外植物的毒素。   她边走边完成包扎,再也没有绊倒过,那沉着快速的应对,像是她曾如同现在这般,独自处理过无数次伤口。   记得当初见面时,他就看得出来,她是个惯于战场的女人。   蜜翠尔低首看路的视野里闯进一抹修长的身影,一惊,仰首,只见云雀侧身而立,默默地等在原地,沉沉如同黑夜映月的双眸,蓦然撞进她的心头。   只是一瞬,云雀便收回目光,背过身去,神情淡然地继续前进。   隐约听见他啧了一声,她心头砰砰直跳,又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月升中天,夜色深沉,海风又潮又冷,吹到身上,透肤彻骨的冷。云雀若无其事地站在山顶吹风,蜜翠尔只能跑到后面抱着娇小可爱的库洛姆取暖。   她可不太习惯沿海的湿冷空气。   他们已经到达那道隐藏的门前了。   ? ☆、第二十四章 ?  云雀转身:“哲,你和其他人在外面待命,你们,跟我来。”他的目光扫过来,蜜翠尔下意识地挺直腰背,颔首表示明白。   他的命令既出,草壁以及其他部下马上执行,分散两边各自手握匣兵器,严阵以待,全程安静无异响,行动相当迅速,可见平日的训练有素。   蜜翠尔稍微握紧库洛姆的手,那只纤细的手很是柔软,在此时有点发冷,蜜翠尔握住,柔美的女孩扬起细白的脖子看向她,于是蜜翠尔眨眨眼睛,笑了笑,表情轻松,心态很好。温暖的体温从她手掌心传达,库洛姆感受到她的善意,即便心里仍惦挂着任务,可是忍不住对她产生感激和好感。   真是个体贴温柔的女性呢。   库洛姆随他们踏入门内,随即,便如同蜜翠尔第一次进来那样被震撼了。她甚至无意识地退后几小步,但很快她强忍着后退的欲望,让自己像根钉子般嵌在原地。   云雀站在她们的前方,拉开几大步的距离,火光在不远处熊熊燃烧,吞吐爆裂着火舌,跃动的烈焰宛如恶魔之眼在狡诈地转动。从云雀的背后来看,他的身影纤细颀长,火光蠢蠢欲动,仿佛随时会吞食他淡薄的人影。   然而他是那样的坚定不移,姿态从容,给人一种无论多大危险,都足可以信任依靠的感觉。蜜翠尔发现自己和库洛姆纳进他投下的淡淡影子里,那仿佛在昭示着她们正在受到他的保护的现实似的。   如果一直能这样该多好啊,她想。   蜜翠尔晃神了一秒,紧接着就让云雀打断:“你,能制造多重幻境吗?”云雀的视线扫向她身旁的库洛姆,目光严酷,如冰天雪地。   库洛姆微微颤抖了下,然后扬起头,抬起那只深紫色的眼眸,大声应道:“我当然可以。骸大人要求我来协助你,我会尽我所能。”   看起来羞怯胆小的库洛姆,原来并没有那么弱小嘛。蜜翠尔赞赏地点点头,微微笑着。而且她对那个凤梨头中二青年真是……怎么说呢?崇拜、忠诚、爱?   怎样看,都很想对那个凤梨头迎面来上一拳。   家有萝莉,就不要放出来任人欺负啊。连她看了都不忍心。   不管蜜翠尔胡思乱想着什么,库洛姆已经拿出属于她的匣子,开始施展幻术。云雀不再留心库洛姆,他神色淡淡,慢慢退让至一旁,等蜜翠尔注意到时,云雀居然悄无声息地立于她身侧后方。   蜜翠尔侧首望他的目光想必带上几分惊疑不定,云雀轻叱一声:“安静。”她登时闭嘴。库洛姆开匣施展幻术时,一重又一重的绚烂光芒笼罩着她,自内而外散发出来,光晕朦胧在猛烈跳跃的刺目火光中。   蜜翠尔感到一层又一层雾属性的波动如同微澜的湖水,温和地拂过身躯,光线在波动的空气中弯曲折射,她和云雀身处其中是没有受到影响,但在外人看来,他们周身的景象已经变了,地狱之门和火山之地不见了,一片绿草茵茵从库洛姆脚边延绵开去,微风夹带蝴蝶掠过蜜翠尔的耳畔,低垂的天空有雾,雾气浓重,接天连地,随风游弋。   但这一切的幻象透出微微的透明色,尚未完全成形,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道厉喝划破幻境闯进来,震动所有人:“停下来,库洛姆!”   库洛姆一惊,张目望去,映入眼帘的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而是——   山本武、狱寺隼人和笹川了平三人!   “——!”她受惊之下分神,最为急躁的狱寺用他带着红色火焰的赤炎之箭射向库洛姆,蜜翠尔见状急于出手援护,左肩微沉,却是云雀牢牢地按定了她,并且带着她持续不着痕迹地后退,给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的三个人和库洛姆腾出空间。   蜜翠尔简直是一头雾水,但情势一瞬万变,眨眼赤炎之箭便擦过库洛姆的小腿,陷进旁边岩石地面里——那一箭本就没有伤人的意思,只为了警告,因此库洛姆除了受到惊吓之外一切安然。   然而幻境因为术者中断而破灭,周围景物恢复一片火焚的地狱场景。   狱寺等人注意力顿时被地狱巨门吸引,纷纷倒抽气。   可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外面守着的草壁先生为什么没有及时向他们发出预警?云雀到底想做什么?   蜜翠尔糊里糊涂的,但没有做声,只站在云雀那边,见机行事。   云雀从蜜翠尔身后走出,踱步至她前方,面对一群面面相觑的人,他好整以暇,笑容浅淡地开口:“你们果然来了。”   库洛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彭格列的守护者们为什么都聚集到这里。她收回匣子,停在原地没有动。   在闯入的守护者中,最先开口的是笹川了平。他毫不留情地给正想破口大骂的狱寺一个肘击,使他的怒骂变成痛呼,然后才抓抓头,爽朗地笑起来:“云雀,听说你要用地狱指环打开地狱之门,我极限地不相信,所以我们赶来了,你不会真的要干这种事吧?”   “喂,云雀!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想干什么?!”狱寺脸色难看地抱着腹部朝他大喊。   一直都保持观望状态的山本抱着刀,静静地观察着,清澈的双眼充满睿智的目光。   云雀笑:“听说,你们是听谁在说?泽田吗?”   “不然呢?”狱寺很是不爽云雀居高临下的态度,语气粗鲁地回。   “哇哦,你们怎么知道用地狱指环可以打开地狱门,还有,地狱门是什么,你们了解吗?”云雀嘲弄着说道,语气轻慢。   蜜翠尔听了,都不禁替他们抹一把同情的泪水。   在场所有人实际上都对眼前的景象难以理解,所谓的地狱门,是什么样的存在?一旦破坏,到底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无从得知。狱寺等人是不久之前从彭格列十代目那里得知它的存在,以及地狱指环有关的情报,更可怕的是,据消息称,云雀似乎打算利用地狱指环破坏地狱门,以达成某种目的。   这地狱门的位置离西西里,彭格列总部太近,如若发生事端,结果就严重了,因此彭格列不可能置之不理。于是他们按纲吉的托付来了。   这情报来得太突然,时间太急迫,基本没有查证的机会,泽田那时对他们说,也许事情完全跟消息所称的不一样,但不管如何,事到如今,这桩事是必须要插手去管的。   云雀做事风格的别具一格,往往出乎意料,谁都拿不准他做事的标准是什么。所以狱寺质问,了平疑问,山本静观其变,却没有人能完全放心他。   蜜翠尔置身于彭格列的内讧中,如坠五里雾中,但也看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云雀始终是独立于彭格列的一方强大势力,我行我素,无人能管束,以往看似与彭格列并肩作战的行动,并没有能抹杀他始终具有的威胁性。   她忽然想笑。   蓦然想起自己所属的knife,才是跟云雀没有任何关系的组织,这样的一个组织里小小的一个自己,竟然会信任云雀,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引导到此,旁观一场家族内部斗争。更何况,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对云雀太毫无防备。   如果他不是云雀恭弥,她还会轻易跟一个人走吗?她还能,在这样复杂的场面下,安心并安然地观战吗?   蜜翠尔当然不会,她早就学会如何挣扎求存。   她握紧腿边的拳头,希望能把自己激动的心绪压下去。   她不是完全放任自己的感情,跟随云雀而走,她很会看人,她能从很多细节看出人的本质,通常她的直觉十之八|九是准确的,因而她对云雀放心是有理性的因素。   她细数理由,说服自己。   “哼,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群聚的鼠辈!”云雀的冷嘲唤醒了她。他的嘲笑惹来狱寺的不满,其余两人拉住后者,山本不徐不慢,神情亲切,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云雀,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我们都来了,你解释一下也没损失嘛。”   了平也在一旁帮腔。   云雀眉一扬:“不,差了一个人,不算到齐。你,该现身了吧?”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左顾右盼,好奇、怀疑和迷茫的氛围弥漫着。空气静默了几秒,焚风吹过,现场一片荒凉。   蜜翠尔眯眼,很囧地想,哪里有第七个人在?云雀你真的很糗诶……   仿佛回应她这想法似的,云雀冷笑一声,突然亮出右手的彭格列指环,开匣!瞬间增殖的小卷如同突击的矛尖,霎间刺向暂时封印着异次元缝隙的无形禁锢,深紫的火焰像是遇到助燃物,火焰腾的烧起来,就听到玻璃崩碎的轻轻一声,禁锢解开,无处可泻的岩浆终于脱困而出,从岩壁内部狂涌喷出!   “云雀!”   “不会吧?”   “啊——”   所有人乱成一锅粥。   蜜翠尔很想把之前关于云雀是值得信任的想法,通通收回,她错了,直觉总会有那十分之一的错误率。   她下意识地开匣,原型匣随心而动,张开保护网将在场所有人笼罩在内——她现在可以支撑起半径十米左右的范围,再多就不行了。   在她的保护网张开的同时,所有人都有所行动。云雀镇静地看着眼前一切,施施然立在蜜翠尔面前,没有多余动作。山本、了平闪身躲到狱寺身后,狱寺的C.A.I武器系统正在张开防护,而库洛姆那边——   第七道人影闪现,扑到库洛姆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那熟悉的凤梨头,不就是六道骸么!? ☆、第二十五章 ?  无论大家的反应有多快,然而近在咫尺的岩浆喷薄而出,仍然是一股无可比拟、震撼难挡的自然力量,如果不是有蜜翠尔的匣兵器在,恐怕这下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受伤。   绿色的光芒朦胧胧地亮,安静地笼罩众人,如同最坚固的堡垒,将炽热的岩浆通通挡在结界之外。只见流淌成河的炎流如同摩西分海般,从他们所在的区域分成两股,缓慢流过,又在末端处重新汇集到一处。   他们已经完全被深达一米多的炎流包围,严严实实的,蜜翠尔所支撑起的结界成为名副其实的牢笼。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不过云雀倒是轻松。   他环视众人一圈,将目光聚焦到六道骸那里。   “哦,你终于出现了。”   六道骸眼见周遭情形,心头顿时明澈,把库洛姆放到一边,踏步上前,仍然邪笑着:“哧哧哧……云雀君,原来你是为了困住我,才故意设下陷阱,让我踩进来。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要我使用地狱指环,帮你做事,为了使我就范,你才轻易把指环给我,而且还利用了库洛姆。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必须要我亲自动手,连你都做不到?”   “可是,为什么他们也在?”骸的目光遥点狱寺他们,“你放出消息,惹起泽田纲吉的注意,逼他插手,是为什么?我以为你不会跟他们合作,一起来对付我,那可不符合你的风格。难道你竟然没有跟我一对一的自信?”   骸的笑容灿烂得十分挑衅。   蜜翠尔很佩服六道骸的反应迅速,才一下子,就把整个事件前后捋顺,顺便刺激云雀,激起他要单独应付自己的决心,如果其他守护者要动手,很可能会被高傲的云雀攻击。看来意大利最古老最大的家族彭格列十代目,其守护者果然都是相当优秀的人才。   以前她只关注云雀恭弥,没有留心彭格列其他的守护者以及彭格列本身,一来他们行踪神秘、情报难得,二来她对黑手党的世界并无兴趣。现在接触得多了,她才对他们有点了解。   蜜翠尔立时觉得骸的凤梨头也没那么奇葩了。   云雀却没有反驳的意思,也没有不爽。他唇角勾起微微的笑,眼底流露出倨傲又戏谑的神色。“骸,以你的能力,你本可以随时离开,不过,当着我的面,你可以试试看,到底你做不做得到。”   哇,明晃晃的威胁诶。   这两人一来一往明枪暗战的时候,旁边的三人组忍不住出声表态了。   “给我等一下!”狱寺虽然莽撞急切,但是他的头脑却是当中最为出色的,他凭借着现场听来的只言片语推测云雀整个布局的核心,“那么说来,地狱指环早就不在你这家伙手上,你要逼迫骸使用地狱指环,事后,你就要我们帮你夺回地狱指环!”   骸眼神一闪,尽管仍挂着笑脸,肌肉却是紧绷起来。   云雀眉头一折,清冷的眉眼登时煞气浓重。身后女声蓦然响起,适时插话,带着质疑:“不对吧?云雀先生如果需要地狱指环,一定会自己抢的,怎么可能让外人动手?反过来想,他一定是不需要,又不希望骸拿着,懒得出手才丢给你们处理的。”   蜜翠尔一直默默当着合格的壁花,非常安静地站在云雀身后当隐形人,即便云雀身边出现女性以及刚才是这位女性出手,也因局势紧张,被众人暂时性集体忽略,只当她是云雀的部下,带在身边就是要用来形成这个困阵。   她这时一出声,语气中没有部下对云雀应有的恭敬,而且透出些许的熟稔和了解,更像是跟云雀关系平等的朋友。   不但云雀回首看他,三人组和骸都投来意义不明的眼神。   蜜翠尔眨眨眼,无辜地笑了笑,心想,既然身处这场内斗的漩涡中心了,就不妨大大方方地站到人前,让他们看个够。反正这趟浑水,她泥足深陷。   就是云雀的目光意味深得让她心头一震。   云雀没说什么,怒气是消了,说明她分析的差不离,看,她对云雀总算是有些了解的。   “该说正事了,既然泽田没来,那你们也没用了。”他无视了平跳起来的抗议,说什么太不够朋友了之类的话,继续旁若无人地说下去,“给你。”他随手扔出一个东西给骸,抛物线完美地划过半空,终点精准地落在骸掌心。   “这是雾属性的原型匣。我要你用地狱指环增幅匣子的力量,制造一个终极的幻境,把整个地方封印在幻境之中。你,做得到吗?”   云雀语气严酷,缓缓说出他的意图。   现场空气凝滞,无风的困阵,炎流的高温渐渐蒸腾,酷热从地面源源不断地升上来,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宛若蒸笼。   半响,骸轻笑出声:“难怪你会做那么多的事情,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这是传闻中的超导体原型匣吗,既然落到我手中,就不会轻易还给你哟。”   蜜翠尔有些紧张地瞪视骸。不过,既然云雀答应过她,她就相信以他的能力,绝对会守住他的承诺。   “废话少说。”云雀意简言赅,心生不耐。他已经解释得够多了,足够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到了这个地步仍然磨磨蹭蹭,真是够了。   云雀的意图和目的彰显,除非六道骸能按云雀的要求封印这里,否则所有人必须另寻出路。当然,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别看周遭岩浆包覆,他们依然可以有别的招数,但是肯定不如云雀给出的这条路容易走。   况且,云雀本人气定神闲地立在战场,很明显就是镇场子来的。他们想要走,还真不简单。   狱寺三人对云雀的提议并无异议,能封印这处可能会造成威胁的地方,跟他们的利益一致,没有理由反对,所以,这回主要看骸的表态。   而骸,微微垂首把玩一下地狱指环和超导体原型匣,含魅的眼角余光瞥过库洛姆。   “好吧,云雀君,这次算是你欠了我一回。”骸邪魅地笑,惹得云雀冷哼。“有本事才来跟我讨账!”   例行互相拆台过后,骸接着毫不含糊地开始行动。   “库洛姆,到他们那边去。”他让库洛姆远离他自身。后者微露担忧,但听话地离开,踱步到其他人旁边。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场中间的六道骸身上,屏气凝神地,尤其是库洛姆,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骸戴上新得的地狱指环,这枚指环别名十三的魇眼,意为极为不祥的梦魇之眼。单单是指环附着的制造幻境的术力,就足以使普通人产生幻觉,如果运用火焰来使用它,效果更是强大。遑论他的手里还有一个超导体匣子。   十三的魇眼猛然腾升火焰,宛若一团幽幽的鬼火,飘渺不定,如鬼似魅。仅仅把它靠在超导体原型匣之上,匣子就应声而开,一道细长黑影蹿出,飞升至半空,旋即绕成一圈,滞空在众人头顶。   仰头看去,只见那黑影隔得远才误认为它细长,实际上那是一条粗壮无比、全身覆盖黑色鳞片,面目极为狰狞的巨大黑蟒。足足有十米长,身躯比一个成年男子的腿部还要粗,远远观去,已经十分可怕。   它在空中垂直面绕成圈,蛇头咬住蛇尾,黑色厚实的鳞片在隐隐发出银光,光芒随着骸的火焰增强而越来越耀目,在黑蛇身躯绕成的圈子里,银光闪闪,空间正在扭曲,某种物质正在变化,最后一面泛着金属质感的巨大光镜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骸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一切。   他通过十三的魇眼制造出庞大的精细的幻境,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伴着冷风荒草猛然出现在众人脚下,仿佛大地瞬间被黑黢黢的深渊吞噬,蜜翠尔本能地感觉自己踩空,正在往下坠落,波动极大的情绪殃及结界,结界登时光芒崩散,即将崩坏。   修长白皙的手及时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固定在他身边。云雀岿然不动,立在深渊虚空之中,任凭风吹草乱,宛若飘浮在其中。   蜜翠尔的心安定了。以他为参照物,周围一切的景物变化,她都不放在眼里了,视听觉欺骗她的感官,而她的心,相信着云雀恭弥。   她保护着大家的结界终究是支撑下来。   “你,能支持多久?”云雀嗓音低沉,目视前方,淡然地问。   蜜翠尔非常感激他没有放开固定她身体的手,没有他给她提供的真实触感,她很难分辨真实与幻境。   “至少一个小时以上,这段时间,够用吗?”她看向他冷静的侧脸。   云雀勾起微笑,漂亮的唇角弧线舒展:“没想到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强一点。”   蜜翠尔囧……谢谢你喔,我还以为自己在短时间内掌握匣子的用法,已经很厉害了呢。   除他们之外,狱寺三人组各有各的办法,暂时呆在幻境中不被迷惑,甚至照顾着库洛姆,没让她独自应对。   然而,在数分钟之后,当骸把这个仅限于结界内的幻境投向黑蛇形成的巨大光镜时,幻境通过光镜,霎间就放大加深,变成逼真的立体影像,遍布整个地狱门,笼罩众人头顶,深渊的黑暗转眼吞没所有人的视线,就像他们通通坠入无底深渊之中。   寒冷的罡风刮骨似的疼,尖锐的啸声刺进耳膜,失重的心慌感充斥胸膛,全身感觉都在告诉她:她正在黑夜中坠落深渊。   这不可能是真的!   尽管她努力挣扎着,但是仍然阻挡不住幻觉造成的身体机能的变化。她希望召回自己的匣兵器,再次对自己放电,脱离幻觉,但是她在黑暗中连一点光都看不见,与现实彻底切断了联系。   糟糕!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围观是不对的,这是她第二个想法。   最后一个想法是,跟云雀站在一起,真TMD太需要能力了!? ☆、第二十六章 ?  蜜翠尔感觉自己砸在一个坚韧的物体上。   那物体很坚韧,硬实不失柔软,包覆着身体,很好地保护她的重要器官,没让坠落到底的幻觉要了她的命。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眼前只有朦胧的一团团光影,景象仿若隔着浓重的雾气。不但五官感觉如此,连触感也很迟钝,她顺手摸了几下,依然分不清底下救她小命的是什么。   她的气管终究是岔气了,剧烈的呛咳起来,她捂着口鼻,温热的液体流淌到掌心,她迷糊地看了很久,才辨认出那是内伤的浓稠暗红血迹。   她不在意地用袖口擦拭,虽受内伤,但是血量不多,也没有内脏碎片,说明情况在控制之中。她从“垫子”上起身,尝试自己站起来。   刚撑起上半身,她就觉得右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拉扯住,动弹不得,她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惊疑地发现,“垫子”活动起来,宛若有生命似的缠绞着她。   蜜翠尔瞪圆美眸,电光火石间,脑子瞬间清明,一个念头飞快闪过:“垫子”该不会是云雀恭弥吧?!   拜托千万不要是他!   她还顺手摸了几下!摸了几下!   大地转瞬已成幽暗深渊。   所有从地狱门喷涌而出的岩浆全部陷入深渊当中,幻境通过光镜的增幅加强而无限逼真,连同无生命的物体一样陷进幻境中,无法摆脱、无法停止。   深渊如同张开的洞口,贪婪地吞食着周遭一切。   云雀清楚这种程度的最高阶幻术,已经不是他所擅长的范畴,因此他早就占据隐藏的门的位置,当六道骸发动终极幻境的瞬时,他以不超过零点零一秒的误差,点燃火焰打开雾之门,一脚踏回原本的世界。   顺手拎走那个女人。   在那零点零一秒里,他瞥见骸回身去救身中幻术的库洛姆,至于狱寺他们,他没必要费神担心。   那些家伙,不是这种程度就死得了的强者。   云雀达成自己的目的后,有些漫不经心,以至于没有留意到身后的蜜翠尔身陷幻境——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像他那样,抓住幻术发动的时间差,凭本能和技巧避开的。   于是当他拎着她的后衣领拖回来,立即放手往前走,准备联系按嘱咐先撤离的草壁,是他最大的失策。   云雀只听见极为沉重的闷响声蓦地响起,回首的时候,正看见那个女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但她仿佛没察觉到疼痛,全身如同□□|纵的人偶,身不由己地往旁边的陡壁滚去,仿似有飓风正猛烈地刮倒她,并把她从峭壁边缘推下去。   那可是真正的悬崖。   尽管云雀自认自己没有救人的义务,他不像某些滥好人,他可是自我中心的孤高浮云,然而那个当下,他选择扑了过去。   云雀第一次与人的距离如此贴近。真令他心情烦躁到极点。   他抱着蜜翠尔,仰面躺在小卷变化的刺猬云上。他们悬浮在峭壁下方一点的半空,下面是斜削的坚硬的岩壁山体。要是慢了一步,她就得在那上面肝脑涂地了。   夜风徐徐而来,漫天星斗璀璨宛若置身银河。远处树涛声缓如海潮,轻徐缓慢,荡漾至耳畔。静谧宁静的夜景,方才生死一瞬的情景仿佛虚假幻象。   云雀却眉染怒色、满面不耐,不是他主动要抱着她,而是因为她正在经历幻境。他知道那个幻境表现出来,就是一个深渊,它总会有见底的时候。   而她会被自己撞击渊底的幻觉给杀死。   救人救到底,既然他出手了,她就不能死在这里!   云雀回想各种解除幻术的方式,在现有条件下尝试个遍。   没有效果……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云雀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   无可奈何,他抱着她,心里开始磨刀霍霍,琢磨着等幻术效力减弱,待会该用什么激烈的手段帮她解脱。哼哼哼……   蜜翠尔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即撞向他胸口,闷哼一声。等她睁开眼睛,迷蒙地起身,她的口鼻全是血。   云雀承受她撞击的力道,不是很重,明显不可能会让她受如此重伤。他明了那是幻境造成的伤害。   他脱掉染血的西装外套,发皱的外套在吹起的风中飘了几圈,往山下掉落。紧接着意外发生了。   一双手在他分神的时候,往他敞开的衬衣领口处、结实的胸肌上摸了几把。   云雀瞪视着那女人,浑身炸毛。   “你,想要被我咬杀吗!”他怒吼着。然而如此之近的距离,她像是完全听不到似的,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潇洒地抹去口鼻血迹,就要颤颤巍巍地站起。   暗红的血,蜿蜒在她雪白的脸颊和手上,有些刺目。   云雀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彻底无视,先前种种不爽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气到极点,也不管她的情况如何不对劲,下了狠劲一把攫住她的手腕,使得她的腕关节格格作响,旋即发出惊悚的啪嗒一声,她的手乍然掰断。   本应是剧痛的伤害,蜜翠尔仍旧毫无反应。她只是微微蹙眉,小小地疑惑为什么自己的手动不了。云雀随即清醒了点。   她仍受幻术的影响,从头到尾,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云雀紧紧盯视眼皮底下的女人,看到她的眼眸空濛没有焦距,明明就坐在他腿边,却什么都看不到,明明手腕呈诡异的角度,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烦躁不堪,闭眼,再睁眼。卫星电话及时地响起,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飞快地接听。   电话中,草壁汇报,刚刚六道骸和库洛姆已经乘船离开港口,带着地狱指环和原型匣。而狱寺、了平和山本三人则已经出了幻境,目前被他们接回山庄休养,他们都受了点伤。   “哼,逃不了,我早就布置主力伏击。骸欠我的,我会亲自一样一样讨回!”云雀的口气非常的冲,仿佛他不是稳操胜券的那方。   草壁听出他的心情恶劣到极点,没来得及问,就被毫不留情地挂线。   这是什么情况?恭先生很久没有这么不淡定过了……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从前那个年少的恭先生,说实话,有点怀念呢……草壁状况外地想。   回过神,云雀看到蜜翠尔的表情青白,像是受到某种惊吓。他没想太多,以为是她的痛觉开始恢复。转眼把目光落到她弯折的右手腕,形状姣美的凤眸眯了眯,然后修长的手指按向她受伤的手腕。   巧妙地使劲,猛地一下,她的手腕再次对准接了回去。   而她像是瑟缩了下,不过没有太大反应。   云雀微微吐气。眉眼舒展。   好了,眼下要处理的问题就是六道骸了。   一想到这里,他内心的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广袤的夜空之下,黑暗的海域之上,忽然爆开星星点点的璀璨火光。   仔细看去,可以发觉一场海战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双方驳火激烈,枪花闪燃,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匣兵器火焰,这片本该沉寂的海域上顿时热闹非凡。   六道骸猜到云雀恭弥肯定不会轻易就放他们离开。所以千种和犬留在外围作为接应。加之匣子和指环在手,想要从人海战术中逃脱,他有相当的把握。   只要云雀恭弥本人,没有亲自来到。   因此他突围的速度要快。   骸把昏迷的库洛姆安置放在船舱内,转身站在甲板上,他打开匣子,正准备再次放出巨大的蛇之光镜,制造幻境,使这上千人同时中招。   然而当他迎着海风噙着邪笑施展幻术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声音,那不应该出现的声音。   那声线如春风和煦,仿若冬日暖阳般直探人心。   “骸君,抱歉,请你把指环交出给我吧。”   与此同时,宛如阳光般耀目的光芒徒然绽开,升至半空,浮现在六道骸的视野之中。   循声望去,一个散发着温和气质的俊美青年披着黑夜似的披风,头顶燃着火焰,虚踏于半空,帝王般居高临下。   所以说呀,黑手党什么的,真的让人嫌恶。   六道骸阴暗地痛恨地想。唇边的笑容倒是越发魅惑。   “当然可以——要是你有这个本事的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六道骸随即开匣,跟自家名义上的BOSS开打!   泽田轻轻叹气,自顾自呢喃:“云雀前辈,果然是得罪不起的。”为了讨回指环,他只能违背尽量避免内斗的宗旨,无奈地迎战。   就在这边开打的时候,一道紫色火炎自海平面如流星般疾行飞来,瞬间加入这场声势浩大的彭格列内斗当中。   “六道骸!我要咬杀你!”云雀怒上眉山,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强横插入战局!他的眉眼被怒色染得绯红,全身斗气全开,宛若一尊黑色战神。   泽田虽然很是惊讶,但是也立时加以全力的辅助配合。      六道骸随即受到强力的压制。   平静的海面霎时被巨大的力量搅得巨浪滔天,余波波及远处的人们,这一夜,风暴横扫,不得安宁。   ? ☆、第二十七章  ?  发请柬是一样技术活。请谁,不请谁,或者是做做样子,或者是存着联合或排斥的交往心理。其中的奥妙细细体会,便能窥视到人际交往的智慧在微妙之中。   九月中旬,意大利米兰。   韦恩科特勋爵是今晚这场宴会的主人,借着庆祝成功收购意大利某大型私人集团的名头,在米兰有名的城堡举办一场盛大的私人宴会。与会者大多是黑手党,原因无它,只因勋爵收购的集团实际就是一个没落的家族,而勋爵本人,正是底下从事军火买卖,正欲拉拢意大利各派黑手党,从中获取高回报的军火商。   他的野心勃勃,表现在他的请柬上,各式各样的黑手党家族名列其中,名单长度惊人,花费金额巨大。由于宴会一连几天灯火不灭地举行,互相之间积怨的家族巧妙地错开了邀请的时间,场面不至于尴尬。   黑手党中的老大家族,彭格列自然是在邀请名单之首,当然,这尊大佛能否请动,跟没有发出邀请,完全是两回事,前者代表尊敬和臣服,后者就是不懂规矩。   韦恩科特勋爵是精明的商人,怎有可能犯下得罪龙头的错误?而且,他的考虑更加周详,彭格列家族中的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同样拥有自己的势力,基本可以说是独立于彭格列之外的地头蛇,如果不单独向他发出邀约,恐怕不太妥当。   云雀恭弥,据说是个极其高傲自负的人。   那么看来,即便发出邀约,他自是不屑理会他这号人物的了,只是,不管如何,面子总要做足。   星夜璀璨,月笼青烟。   洁白的城堡灯光明亮,如同不灭的长灯永耀。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悬挂于二楼主场的天花板,镀金雕花扶手的长阶如流泉般蜿蜒至二楼,珍贵难得的名画随处可见,宫廷乐队正在演奏轻缓和悦的曲子。   一曲终了,舞池中人群稍稍散开之时,勋爵挽着女伴缓缓走上长阶,准备与三楼吸烟室歇息的客人进行深入交谈时,城堡的双排象牙白玻璃格大门蓦然打开了。   负责前门接待的侍者面露仓皇,踉跄摔进来,高声唱道:“风纪财团,尊贵的云雀恭弥先生阁下,到来!”   宴会中的人们尚未反应,紧接着,一道散发强悍气势的修长人影便姿态优雅地步入会场。只听见会场霎时静悄悄,仿佛所有人一瞬间都忘了怎样呼吸似的,安静得有些诡异。   此时,只有跟在勋爵身边,正亭亭玉立于台阶之上的美丽女子,白皙莹润的面容登时苍白如纸。   “云、云雀先生,欢迎欢迎!”韦恩勋爵好不容易从震惊中醒悟,顿时如猴子般灵活,丢开美丽女伴,分开人群,飞快地奔到云雀的身前。   宴会已经进行到一半,云雀的举动,算是半途闯入,作为宾客,自是十分地无礼、不尊重主人。   然而此时没人想过跟这尊大神计较这点。一见到他居然出现,勋爵脸上的笑容不禁过于灿烂,显得很是谄媚。   云雀没有看向面前矮自己一个头的男人。他精亮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头,与长阶上独立的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相视。   之所以会第一眼注意她,只因为他的观察力出众,远远一眼,就认出她。人会潜意识地分辨记忆中熟悉的事物,他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然她的变化很大,但是仍是那个女人。   夸张繁复的巴洛克大蓬裙随炫丽灯光流光溢彩,纤细不堪一折的腰身以翠绿孔雀羽修饰,大V领的低胸装露出雪白柔腻的肌肤,衬着颈间闪闪发亮的珍珠链带方形红宝石,勾勒出艳丽性感的风情。妆容浓艳的面容神情却是淡然,冷而倨傲。   看上去就像娇贵矜持的骄傲孔雀。   她触碰到他的目光,眼神一缩,羽睫微垂,转过脸颊。艳红的柔软唇角线条凝滞。   只是一瞥。   云雀收回投掷的视线,敛目睨向韦恩勋爵。   “云雀阁下,您大驾光临,真令我受宠若惊,不嫌弃的话,楼上请。”   云雀的目光冷而凌厉,仿若无形利刃,在沉默间足以给人造成千刀万剐的错觉。他望着眼前聚集的衣着光鲜的人们,像是看着一群卑微的蝼蚁。修长入鬓的眉毛微拧,神情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不快。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舞池,人群惶恐地纷纷往两边退让,一条宽阔大道呈现面前,韦恩科特走路慢,跟在后头小步快跑,毛发稀疏的脑门冒出冷汗,气喘吁吁。   云雀踏上铺着柔软红毯的长阶,脚步放慢,无声的步伐来到楼梯中央,他顿了一下,侧首斜瞥一眼身旁的华服女子,看不出什么表情,然后他低声说了句话。   女子全身轻微一震。随即她挺直腰背。   她姿态端正地缓缓行屈膝礼,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紧接着她神态一变,挑起眼尾,自下而上妩媚地暗送秋波:“云雀先生阁下,很荣幸今天见到您,我代表诺夫家族向您致意。”   卖弄风骚?这女人不会无端干这种蠢事。也就是说,她在演戏。   真像一条变色龙。   诺夫家族是什么,听都没听说过。   这种情形,跟当初在法国时似曾相识。   三个月不见,她居然敢在意大利出现。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应下来,继续抬腿迈步往上走。   蜜翠尔像真正首次见到云雀恭弥这种大人物的千金小姐一样,面露激动却又力持镇定,等勋爵爬上楼梯时,她恢复身为家族千金的矜持,语气高傲:“科特先生,您没有事先告知我,大名鼎鼎的云雀先生应邀的消息,这让我怎么做好迎接的准备呢?”   “亲爱的诺夫小姐,我发誓,连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请您行行好,先帮我主持下面的舞会,我要先离开一会,很快回来。”勋爵喘着大气,眼见云雀的背影就要消失在三楼走廊尽头,慌忙丢下话,急匆匆地追赶而去。   蜜翠尔努力维持面上贵族式冷淡表情,硬是平复内心的澎湃心潮。   任务,任务最重要!   云雀必须承认,他对在这里遇见蜜翠尔并不意外,因为他早收到情报。不过眼下有正事,他没工夫理会她。   何况,对她,有的是机会。   浪费三秒时间去思考此问题,云雀眉头始终紧蹙,他在三楼的吸烟室前停下,心神回笼。白皙修长的手掌放在铜把手,按下,推开。   一张笑得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出现在视野中。   光是瞥见那白花花的头发和衣服,就足以引发记忆深处的耻辱感。   “嗨,云雀,很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不等白兰杰索把出场白说完,云雀的浮萍拐夹带紫炎,挥击至他高挺的鼻子前。   呼呼作响的风声,藏着快速迅猛的攻势。   白兰几乎是仰面贴地飞出,才堪堪躲开云雀的攻击。   他原本坐着的真皮沙发翻了个个,吸烟室里的地板跟着掀起,周遭摆设尽数遭殃,奢华的房间顿时变成一堆破烂的废墟。后头赶来的韦恩勋爵察觉情况不对,转身躲在外面,观察情势。   “真是讨厌呢,云雀君,一上来连话都不给人家说完,太不尊重人了,你是特地为我而来的吗……”尾音尚未消散,云雀的攻击再次迫到眼前,他擅长近身战,攻击速度快不眨眼,白兰避无可避,只能双手交叉,抵住这一轮的攻势,他往墙面飞去,顿时砸出一个蛛网状大坑来。   云雀侧身而立,神色冷厉,望着从墙上摔下来的人,怒气隐忍,“你的匣兵器呢?”   白兰拍掉后脑勺头发沾染的灰尘,粉尘簌簌而下。他笑了,笑容有些孩子气,纯真而柔软,跟记忆中那个十年后世界的白兰,变化得太大。   多年前代理人之战和复仇者战时,他们有过几次见面,可惜那时受伤住院,彭格列、巴里安等人都在,他没心情也没有机会找他单挑。之后白兰跟着尤尼隐匿行踪,消失在他们眼中,泽田纲吉再也没有关注过白兰的消息。   然而不代表云雀会放弃。   “我回意大利,连阿纲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盯上我的?”白兰仍是笑吟吟的,那笑容在云雀眼里,刺眼得要命。   紧接着,白兰补上一句:“但是呢,你要跟我打,恐怕还是会输喔,嘛,我可是boss……”云雀手持双拐猛扑过去,来势凶猛——   白兰笑容不变:“来吧来吧!——才怪!我先走啦!”他本来摆出的战斗姿势干净利落地收回去,一个猛转身,打穿身后龟裂的墙壁,咻地一下穿墙而过,云雀紧咬不放,攀着断壁往外搜寻他的踪影,但白兰用上他的匣兵器白龙,瞬间就随风飘远,云雀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手上脱逃。   啧,可惜了。   发现白兰的踪迹其实是意外之获。   三个月前,他与泽田纲吉击败六道骸,抢回戒指和原型匣,按他的计划,戒指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但那时的他,没有给泽田任何发言的机会,直接拿两样东西走人。当然,他也不会管泽田的意见。   只是当云雀回转后,发现蜜翠尔不见了。   根据草壁的说法,她趁照顾她的护士不备,从病房消失,谁都以为她尚未恢复知觉而不设防,因此让她轻易溜出岛外,偷船离开。   至于离开的原因,恐怕只有她知道了。草壁对此是摸不着头脑,好端端干嘛偷跑,弄得他们跟坏人似的。   云雀眯细凤眸,眼神闪烁。   ? ☆、第二十八章 ?  已经发泄过怒气,心情平静下来的他,原本不打算追究蜜翠尔先前的无礼,毕竟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弱小的女人。但是,当她作出落跑的行动开始,他就决定,把她当成猎物进行一场狩猎。   这女人之所以会跑,肯定是想起来之前的事。假如因为这样就要懦弱地逃避,哼,那真是太没有出息了,也太低估他的器量了。   云雀阴测测地想象要如何逮住人,如何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过她倒是隐匿得很好,依他在意大利的权势,派出去的部下,多次查探到她的行踪却又每次都慢了一步,单靠她一人是无法做到的,一定是她背后的组织帮助了她。   云雀没有亲自参加狩猎的热身,在他看来,一击即中才是他的风格。更重要的是,戒指、原型匣、六道骸的追击以及来自彭格列其他守护者的骚扰,让他不胜其烦,无暇分心。   等这些事情尘埃落定,已经过了几个月。期间,他把明面上大张旗鼓地找人变为暗地里的监视观察,目的就是放松猎物的戒心,战术奏效,再次收到关于她的消息时,她刚结束西班牙的潜入任务,捣毁了一个大型武斗集团。而她下一个目的地是,意大利。   猎物自动自发钻进笼子了。   那时正忙着扩张地盘、吞并其他家族的云雀,为此抽出一点空闲,准备收网。草壁却向他报告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他在无人机监视器里发现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猎物的周围。   白花花软绵绵的男人,同时又是极其不好招惹的强大角色。   ——白兰杰索。   云雀的目标一下子就转移了。   这个男人,无论是平行世界还是现实世界,他都一直没有与之正面交手过。那可是大空属性的超强boss——关于这点,他清楚得很。   不过他是个意志坚毅、执着又顽固的男人,意识到力量的差距,反而激起他旺盛的战斗欲。他不喜欢输,然而他很久没有输过了。当年从迪诺身上,他学会暂时的失败,能开发他的潜能(他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迪诺当年是教导自己使用火焰的师父)。   跟骸或者是迪诺的战斗,总是以平手收场,对巴里安那些野生动物他兴趣缺缺。原因?多次交手都太熟了。   因此意外发现白兰杰索的行踪,他显得特别兴奋,跃跃欲试地准备去挑衅这个男人。   查到白兰将会秘密出席某个宴会,时间紧张,云雀连白兰为何要出现的原因都没有查清,就做好战斗的准备出发。   闯进宴会,远远看到蜜翠尔的一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也是自己的猎物之一。   虽然份量不够,但没理由放过她。他很有耐性,一口气全捕获两只猎物,一个不慎,容易导致全都落空。他会一个一个慢慢来。   他是个优秀的猎手。   从她身边经过,他冷冷地警告——   “趁现在,你可以继续逃。”   她全身一颤,竟然能力持镇定地维持她的伪装身份。   看来,这场狩猎的过程,不会太过无聊。   目送云雀的背影远离,蜜翠尔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笼中困兽。真是糟糕,如果不采取点什么行动的话,她有预感,那个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沮丧地用手中的熏香小扇掩住自己的脸颊。   都怪自己一时冲动。   那天夜里接近凌晨的时候,蜜翠尔方摆脱幻境,身体稍微恢复了些,她猛然想起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尽管她不清楚现实到底是个什么样,但是毫无疑虑的是,她确实对云雀干了点什么。   一想到这里就毛骨悚然。   她当时又摸又蹭的,究竟、究竟……不小心做了什么呢?   越想就越沮丧,越想就越不安,越想就越羞赧……上帝啊,她干了什么蠢事啊!不行了,她没办法想象等云雀回来,她要如何面对他,那简直就是灾难。原本在她心里,云雀就是只能远观、不能高攀的男人,因缘际会下他们有所交集,相处过一段时间,关系不远也不近。   只要保持不咸不淡的关系,就让她心满意足了。   然而她似乎做了出格的事。   她羞恼不安,她是有些怕云雀生气,但是更深的、更多的,她怕会见到云雀厌恶嫌弃的神情。她不想从他脸上看到那样的神色,她不想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变成令人无法忍受的存在。   从十几岁开始出任务到现在,她了解长相和身材是一样很好用的武器,凭借美貌,她曾经受到很多男人热烈的追求和膜拜,年少时她曾迷惑过,但如今她清楚得很,那是虚假的、伪装的、扮演着其他角色的自己。   利益和欲望相互搅缠,趋之若鹜的背后,是反复无常的人性和尖锐无情的死亡危机。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也许下一刻,就会因为某些利益而举枪对准她。   砰——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   伴随她成长的,一直以来,都是短暂的事物。她渴望真实的长久的事物。不会破坏、不会消弭,能真正地长存。能加入Knife,成为大家庭中的一份子,拥有值得尊敬的boss和信赖的朋友,是她无比的幸运,而能遇见云雀,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像是做梦一样。   他很强。但世界之大,人外总有人。   真正吸引她的,是他无可动摇的强烈的执著心。无论受到什么挫败,他表现出来的近乎偏执一样的顽强,好像面前没有越不过的高山深海。他总是能做出超乎人们想象的事。   他并非总是立于不败之地,可是他能一次又一次挑战自我潜能,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得没有任何人事物能挫败他的意志。   他的意志是不会消失的。她看到那灼灼的光芒,镂刻在眼底、心里。   这样的男人,使她升起一股钦羡和向往,渴望能靠近他,分享他如同冬日太阳般辐射出来的活力和意志。她想成为他那样的人。然而越是了解、越是靠近,她就越是发现在太阳底下自己的阴影多么显眼。   她永远都不可能像他那样。   所以她希望能让他多多少少看得到自己。   而这个高傲的男人,连一点目光也吝于施舍给她。更遑论想得到他的认同,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蜜翠尔望着明亮的星空,线条柔美的唇泛起苦涩的笑。   她不愿见到云雀面带厌恶的神情,对她。够了,真的够了。那会让她清楚自己与他的距离有多遥远。   于是她逃了。为着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她逃得远远的。不去想、不去管,刻意遗忘。   逃出之后,云雀曾派人追捕她,这更令她确信自己对他做错了什么事,否则以他的脾性,不屑于理会她。她逃得更快了。实在被追得太紧,没办法,她灰溜溜地寻找boss的帮助。   K夫人仍是一副和蔼可亲笑眯眯的样子。没有责怪她这段时间擅自行动。反而朝她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道:“短短几个月,你们进展很快呐,嗯?”      她苦笑:“boss,您别开玩笑了,哪里有什么进展?”   K夫人露出狐狸似的笑:“云雀恭弥下的是追捕令,而不是追杀令。甚至追踪你的人,没有配备任何杀伤性武器——很明显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说,对他那样的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蜜翠尔囧了又囧,继而斩钉截铁地扼杀自家boss可怕的猜想在摇篮里。   “那是因为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会亲自解决,不会假手于人。”   听说那些天云雀和彭格列关系有些紧张,在意大利很多地区,甚至远至日本岛,各地方都发生擦枪走火的冲突。加上六道骸趁机加柴点火,形势就更复杂了。   他是没空亲自来找她。这样也好,慢慢地,她能静下心来。   本以为云雀那边似乎已经风平浪静,不再派人搜寻她的踪迹。她想,可能云雀已经遗忘她了。所以当boss要求她前往意大利执行情报搜集工作时,她犹豫了下仍旧答应下来。   顺利回到意大利境内。她这次要扮演的角色,是移民到意大利的黑手党家族的唯一千金大小姐,妮卡诺夫。那是一个迈向日暮剩下昔日威名的家族。对于急于打开当地黑手党军火市场的韦恩科特勋爵来说,知名度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扮演的“妮卡诺夫”,需要的是钱。   在一次舞会上,她成功地把自己推销给勋爵,以一种不失庄重的方式。勋爵信以为真,现在正对她展开一连串紧密的追求,企图最终用结婚作为盟约,换取更大的利益。   蜜翠尔本打算在这次宴会上,答应韦恩科特勋爵先前提过的订婚要求。然后藉此关系,再从他嘴里套问更多关于他来往的客户情报。这趟任务,只需她窃取这个军火商贩的客户资料和交易订单,不需要她动刀子。   本该很轻松。   直到看见云雀的名字出现在宴会的邀请名单。她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但勋爵肯定地告诉她,像云雀恭弥这样孤高的大人物,绝对不会出席,她同样认为应该如此。   没想到,云雀恭弥竟然出现了。   那一瞬间,蜜翠尔不知道自己是怕,还是期待。或者两者皆有。   然而接下来的变化,就出乎她意外,又在情理之中了。   ? ☆、第二十九章  ?  云雀恭弥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后,人群登时一片窃窃私语,整个会场嗡嗡作响,猜测和疑惑的气氛渲染全场。这场宴会的主人韦恩科特勋爵也跟着离去,造成秩序的更加混乱。   门外已经涌进一批势力的黑衣保镖,手持微冲和手|枪,面部神情紧绷。看情形,现场的如此之多的势力,肯定有人曾与云雀结怨。想想也是正常,以云雀的个性,怎么可能在黑手党世界里没有仇敌?   蜜翠尔见状,心知这场宴会算是到此结束,立刻上楼,站到三楼正对舞厅的平台,以主人的姿态宣告宴会结束,请各位宾客有序地离开城堡。   其中有的黑手党不肯离开,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说要知道勋爵和云雀恭弥私底下达成什么协议,会不会侵害到他们的利益。实际上——蜜翠尔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在他们之中,有的人不过借此机会要挟她,想要在签订的生意合同上多占些便宜。   “你们要怎样保证我们的利益?既然连那位云雀大人都参与进来,先前说好的军火你们能优先提供给我们吗?我们这些小家族,不会被你们忽略了吧?”来了来了,重点来了。他们开始发难。   她又不是军火贩子,跟她说管什么用。她还想快点从这里落跑呢。   “当然不会,我会就这点跟韦恩提建议,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直接上去找他,我相信他会很乐意为你们排忧解难。”   废话,上面是云雀恭弥所在,再怎样都没人敢上前招惹他,谁敢去呀?   蜜翠尔边说边走,谈话间已经碎步走到勋爵带来的私人保镖那边,走近那一堆高壮的军人保镖,总算得以抽身。她以女主人的身份命令他们。   “你,带我去监控室,我要知道三楼的情况。”   保镖们迟疑了下,鉴于她的身份特殊,而选择听从她的指令行事。他们分出一部分人上楼找勋爵,一部分人护卫她离开到监控室去。   至于没事找事的家族,多半没多大影响力,才会使出下三滥的小混混手段,丢人现眼。他们才是没有勇气真正翻脸的小势力。   蜜翠尔在私人保镖的护卫下,通过密道迅速转移到地下室。那里能看到整座城堡各个角落的影像。她好搞清楚云雀来此的目的,以及现在的情势。   操作人员调出三楼一间房间外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勋爵正躲在门外五米远的地方往房间方向窥视着。那可真奇怪。他干嘛要呆在外面。   画面中他的身后出现一小队私人保镖,当他们出现时,勋爵拼命挥舞双手示意:趴下趴下!   一队人随即警觉地趴伏在勋爵后面。   紧接着,监视器画面晃动好几秒。与此同时,蜜翠尔听见楼上巨响和感受到地下室的震动。   吸烟室内没有监视器,完全不了解到底里面发生什么。蜜翠尔飞快地思考,勋爵很重视那位秘密出席的客人,而云雀一出现,很明显也是直奔这位客人而去,加上地动山摇的情况,似乎处于战斗状态当中。从中不难猜测这位神秘人物一定是个很有地位身份的强者。   能让云雀看得上眼的强者。   他是为这个人而来的。   蜜翠尔有些散漫地想。   随即她收拢思绪,想到自己对勋爵的秘密所知不多,懊恼的情绪一下就涌上心头。不行,必须抓紧时间挖出更多有价值的情报才行。她已经被云雀发现了,时间无多。   蜜翠尔抄起对讲机,对跟在勋爵身边的保镖队长吼道:“你在干什么?赶紧把人带回!”晃动不休的监控画面中,只见在剧烈的震动中,碎石粉尘纷落,勋爵很快就被保镖们掩护着带离那个变成战场的地方。   她松口气,那个军火贩子还不能死,不然就白忙一场。   蜜翠尔在对讲机里嘱咐一定要把人平安带到城堡地下密道,他们在那里汇合。说完她立马带着地下室所有人员撤退。   在关键时刻,为获得目标的信任,她宁可冒着被逮住的风险,动作慢些也要确保好所有人员的退路,目的就是让目标看清楚,她是站在他的立场那边的。   只是,不知道勋爵的那位秘密客人是什么人物?云雀找上他,会不会有危险呢?随即她不禁自嘲,危险?以云雀恭弥的强悍,危险的是对方吧。   她抱起累赘的裙摆,快速地跟随着保镖沿着小道跑向密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城堡的动荡却在此时平静,但平静不代表危险终结,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下一刻的异变。   在密道口前,她见到一身狼狈的勋爵先生。一照面,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摆摆手示意,让所有人退入密道里。直到关上密道门,小跑在通往城堡外不远的地下车库的通道里。   “发生什么事了,科特先生?”蜜翠尔故作不悦,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恼怒。   勋爵看到她带着自己的私人部队出现,赶过来帮自己,对她表现的诚意感到十分满意,于是也不再隐瞒,将刚才的事巨细无遗地吐露出来。   白兰杰索?!蜜翠尔的脸色变了,幸亏通道昏暗,没人注意。她听说过那个人,是杰索家族的boss,虽然势力扩张得不是很快,但无人否认的是,白兰是个异常强大的男人。他的能力深不可测,连彭格列的泽田纲吉都不敢轻忽。   她呼吸不稳,脚下放慢,旁边累得气喘吁吁的勋爵总算得以喘一口气。他没留心蜜翠尔的变化,不经意地又说道:“不过我看白兰先生没打算跟云雀先生交手,唉,可惜我这座城堡和宴会了,我一定要找机会去拜访他们两人,让他们答应赔偿我的损失。”   欸?没能打起来?   蜜翠尔闻言怔愣地看向勋爵。   那眼神直勾勾地,直露得连一心计较自己损失的勋爵都察觉异常,转过头来看她。“妮卡小姐?”   妮卡!她现在是妮卡诺夫!   蜜翠尔飞快地收敛神色,仿佛方才不过是对方的错觉。她的心已经安定下来。   “我倒是不知道您有如此本事,能让那两位大人为您小小的损失负责?”她冷淡地嘲讽,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妮卡小姐,您看我是个商人,最擅长的就是跟人打交道、做交易。白兰先生本来就打算跟我做一门生意,他不会不答应我的条件,而云雀先生,如果他的目标是白兰先生,我就有办法从他那里换取好处。”   韦恩科特勋爵露出算计的奸猾笑容。   死奸商!蜜翠尔美眸微眯,眼神瞬间锐如刀子。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她很好地平复心情,既而漫不经心地问:“哼,我还是不相信,你到底跟白兰先生做什么交易,竟然如此重要?难道他为了一点军火,就会任你要挟吗?小心点,得罪黑手党,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   韦恩科特似乎心情不错,仿佛预见日后自己的康庄前程,不在意她的小小讥讽。他神秘一笑,低声说道:“不是军火,是一个人。”   蜜翠尔挑起浓密的长眉,心里咯噔一下。呵呵,有价值的情报,出现了。   云雀恭弥在幽深的荒野里追出去足足有十公里远。然而白兰那家伙一心逃跑,不肯与他正面交战,任凭他追得多快、咬得多紧,仍然没能追上那家伙。   真是可恶!   云雀最后在荒山野岭里停下追逐的脚步。他已经清楚今晚是没办法达成目标了。头脑在寒凉充满湿气的山风吹拂下冷却,他果断地转身,用无线电召唤草壁。   “派人盯紧城堡那边,目标增加一个,城堡主人。哲,你过来接我。”他下达完简洁有力的指令,漫步在林间。静寂的夜里,沙沙的树梢声缓缓地响。先前没有认真思虑的问题便慢慢浮现。   白兰为何出现在那种地方?这些年,他不是跟尤尼他们一直生活在国外?除了白兰以外,其他的人在哪?泽田和reborn知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有什么打算?   问题一个接一个。云雀稍作整理后,认为最大的突破点,无疑是与之会面的军火商人。也许,从那人身上,能得到引诱白兰出来的诱饵。   还有,那个女人。他细长优美的眼眸深了深,先把一个猎物捉回来再说。   五分钟后,一盏雪白的探照灯打在云雀头顶,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的风压把他周遭的芒草压覆下去。而云雀立身抬头,姿态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等云雀登上直升机,负责驾驶的草壁早通过机上无线电,跟在城堡那边监视的人员交流情况。云雀一上来,草壁立即就能把掌握到的情况汇报清楚。   “逃离城堡的人中,没有找到目标,不过我们发现城堡里的密道。”看见云雀的神色不豫,草壁赶紧把话说完,“密道通向城堡东北的一处车库,我们已经跟踪到车库里出来的三辆车。”   云雀轻轻嗯了一声,眼里精光四射。   “狩猎,开始了。”   ? ☆、第三十章 ?  蜜翠尔坐在黑色的豪华跑车里,双手环臂,望着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她坐在后排,韦恩科特在她右手边。   他们前后各有一辆车作为护卫,军火商人的身份,总是需要安全的保障,勋爵在这方面,是下足本钱,请的都是各国退役的特种兵。   逃出得匆忙,蜜翠尔没来得及带上外套,在没有上车之前,光裸的肩颈皮肤泛起一颗颗鸡皮疙瘩,勋爵见状,非常具有绅士风度地贡献出自己的礼服外套——她倒宁愿他不要这么积极——外套上的古龙水味熏得她难受。   坐进舒适的车座,她随手脱下外套,礼貌地还给勋爵先生。然后调低车窗,夜风袭来,略微吹散浓烈的气味。她的脸色好看了些。   勋爵关切地问候:“妮卡小姐,您身体不适吗?”   蜜翠尔敷衍:“有点晕车。”她话题一转,“今晚发生这样的事,科特先生,您打算怎么交代?”她问的一方面是怎样向宾客交代,另一方面是,怎样向她交代。   勋爵敏锐地捕捉到她语调中的不满。想到本打算今晚提出订婚,确定彼此合作关系,却意外打断,对诺夫家族来说,必是一种无礼的侵犯。   “妮卡小姐,我保证,五天后,我会重新办一次订婚仪式。”说到这里,勋爵不由得仔细端详这位妮卡诺夫小姐,她的侧脸在外面昏黄的路灯下时隐时现,深邃的深色眼瞳如钻石般璀璨,莹润的红唇泛着水色,正因不满而紧紧往下抿。尖细的下巴线条优美,裸||露的颈项洁白细长,再往下,胸前起伏的曲线圆润勾人……   又来了,蜜翠尔忍受着色眯眯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胸口怒火蹭蹭上涨,但面上的神情放松了,神态变得柔和,她弯眸笑笑,眼波流转,挑起唇角,斜睨勋爵。   “科特先生,如果您真能跟白兰先生做成交易,再来谈订婚的事吧,我可不想顶着未亡人的名头。”   勋爵哈哈大笑:“亲爱的,商人就是需要冒险,高风险才有高回报。”   “那好,我决定了,与其只把人置于您的保护之下,不如我派出部下共同看护。毕竟我们现在是利益共同体,您也该表现出一点诚意,为今晚的事负责。”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参与进来这场交易,从中分一杯羹。   勋爵为难地考虑,作为一个天生的商人,要眼巴巴地看着手中的利益分给别人,那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啊!但眼前的女人将会给他带来的名声,是他目前迫切需求的,正左右为难着呢,后方突然一阵骚乱。   蜜翠尔迅速回首。透光泛着白蒙的车窗,只见两架直升机自后方左右两侧飞快地接近他们,呈合围之势。第一个冲上脑海的念头是,糟了,快跑!   前些天形成的条件反射,使她不及多想,高声催促驾驶座的保镖。“快点,甩掉他!”   保镖下意识地接受她的命令,即刻猛踩油门,跑车咆哮着飞射出去,转眼就蛇行越过第一辆车,紧随着,后面两部车反应过来,跟着加速追上。   两架直升机低空掠过,听那巨大的声响,就在他们头顶徘徊追踪。   慌乱中,勋爵东倒西歪,好不容易得空发言:“慢着慢着,给我停车!”   蜜翠尔瞪圆眼睛:“什么?”   “我要跟他们谈一笔生意。”勋爵贴着车窗使劲往头顶看,认出那不是白兰的人,很有可能是另外的贵客,云雀恭弥先生。   这家伙太贪婪了,连小命都不要了。   “科特先生,您认为您能安全脱身?我没有您的胆量,恕不奉陪!再说,为什么不闯出去,以后找个有利的时机再谈呢?”蜜翠尔为了脱身,几乎是张牙舞爪地恐吓勋爵,逼他背水一战。   眼下确实处于不利的条件,勋爵动摇一下,却又摇摇头:“停车!”他话音未落,一梭子弹跟钉铆钉似的叮叮当当落在车头前方,飞溅的火花划过车前盖,扑向车窗,车子尖锐的急刹声响,公路留下焦黑的四道车辙,白烟不起眼地飘起。   三辆车,同时陷入漆黑和沉寂。   直升机在它们上空虎视眈眈,雪白的探照灯和黑漆漆的大口径枪管对准下方目标,威逼的意味浓重,现场的气氛就像个火药桶,稍有不慎,一点即爆。   一只粗糙的大手动作迟缓地打开车门,保持举起双手的姿势从车上走下,接着另一个男人跟着从车里出来,很快,勋爵凭着一股贪婪的冒险精神,鼓起勇气下车。连同勋爵在内一共十三个男人齐刷刷地举着手靠车站着。   他们并非没有武器,并非没有反抗的实力。但是谋取利益减少损失,勋爵异常顺从、丝毫没有挣扎地投降。这过程的顺利,倒是令人意外。   草壁以为至少要枪战一番,花个十来分钟镇压才对(话说,只花十来分钟镇压这支精锐保镖队,草壁也是受某人的影响太深了)。他看向身后的某人,某人神色冷冷,轻轻点了下高傲的头颅。   直升机平稳地降落在公路侧的林地。   当云雀如同捕食的猎豹,身手敏捷地跃下机舱,出现人前时,最前方的跑车后座车门开启,一只穿尖嘴钻石细带高跟鞋的脚伸出,落地,继而一片流光溢彩的裙裾如银河之水自黑夜浮现,最后,一头如云似雾的松散秀发带着淡淡的香气,映入在场其他男性的视野里。   蜜翠尔站定在车侧,手一甩,关上车门。   夜风掠起她几缕散落的深色的卷发,在苍白失色的脸侧飘飘落落,她的一双眼,倒是亮得惊人,如同黑夜里最明亮的星子。   她知道现场大部分目光被她吸引过来,那不重要,身体在初秋的寒夜里瑟瑟发抖,那也不要紧,心在胸腔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那也可以尽力掩饰。   蜜翠尔完全没发现自己冷到嘴唇发白,在昂起头遇到云雀目光的那一刻,她的腰背如同铁板一样的直,双足钉在原地,美目带了几分倔强,一瞬不瞬地注视他。   既然没办法避免,那么就迎上前去吧!   下定决心,就不会再犹豫,她本来就是果断明快的人,只是遇上有关云雀的事,就开始犯糊涂。如今,糊涂犯过了,也该清醒地面对。   说到清醒,蜜翠尔发热的头脑冷静些,想起自己的任务,眼见云雀步步逼近,她要想办法确保这次的任务。   但是要找出这次云雀跟她的共同利益,就必须知道他的目的。她不能当所有人的面跟他套交情,会露出马脚的。更何况,她不知道云雀愿不愿意听她说,与她合作……   云雀停在距离他们五六米远的地方,然后神色不耐。   “你们,群聚么……”他的语气低沉,醇厚的声线明明充满磁性的诱惑,此时听来,却隐隐潜伏着血腥的危险。   “咬杀!”   勋爵挤出笑脸,本想说话打破僵局,没想到这位云雀大人心情相当恶劣,随着他吐出的话语,背后升腾的气焰几近肉眼可辨。他本能地蹭蹭蹭后退,喉头动了好几下,开始后悔不听蜜翠尔的劝告。   蜜翠尔仿佛能闻到那股危险的冰冷气味。   没等她反应,正前方的云雀身影一闪,两道幽暗的紫色火炎拖曳成炫目的流星,转瞬穿梭在她身周勋爵的保镖之间,所到之处,痛呼惨叫四起,受过精良训练的士兵纷纷倒地,手里的匣兵器和枪支撒了一地。这摧枯拉朽的阵势,就好像这些士兵只是手持玩具枪的孩子一样。   蜜翠尔觉得刚才自己认为这些人有抵抗的能力,简直就是情急之下乱投医的想法。   勋爵最后也挨了一拐昏迷倒地,尽管云雀要从他那里搜刮情报,可他仍然毫不手软,原因无它,那矮胖的中年男人挡住他的路了。   踩着地上挺尸的勋爵缓步过来,云雀英俊的脸孔在幽暗的火焰映衬下,半是光明半是阴翳,光线明暗在轮廓分明的脸部流动,那斜飞细长的眉目是永远不变的锐利和高傲。   蜜翠尔被逼到背后紧贴车门,她仰起头,呼出的白气几乎要飘到云雀的眼前去。他身上燃起的紫色火焰,同样映衬她雪白的肌肤,在她深深的双瞳里流转异彩。   “我很抱歉……”蜜翠尔身体僵硬,声音紧绷,一出口就是放低姿态的话语,虽然她至今仍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但先表明态度是很重要的。“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冒犯您的话,我道歉。”说着这样的话,她脸色苍白,腰杆却挺得笔直。给人一种逞强的感觉。   这女人……   今晚没能跟白兰交手,方才动手,算是勉勉强强热身一下,总算把郁气散去一些,见到她的时候,郁气再次上涌。   “你,为什么要道歉?”云雀压抑着声线,凤眸射出尖锐的光。   蜜翠尔抖了抖,头皮发麻,仍咬牙直视他的目光,喉头更紧了。“因为……我上次无意间非礼您!”   云雀:“……”   ? ☆、第三十一章 ?  “那不是重点。”云雀似乎想到什么,俊秀的面容闪过一丝不自然。旋即恢复成平时的冷淡漠样,双手插袋,居高临下逼视蜜翠尔。   虽则云雀比蜜翠尔只高半个头,但不妨碍他用无与伦比的气场彻底压倒她。   蜜翠尔腰背后仰到一定程度,就因为云雀先生的强势,逼得她恨不得能有多远逃多远。不过……她脑后发髻散落的长发轻扫车顶,颈项修长,腰肢细柔轻软,全身曲线玲珑,在旁人看来,倒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再加上——   云雀恭弥笔直地伫立在她面前,身姿端正优美,双手插袋保持距离的样子,低垂俯视的视线却是牢牢地、专注地禁锢眼前猎物。女人的华丽蓬裙大得有些夸张,可能是这样,才会碰到云雀的腿膝,让他们看起来,挨得有点近。   话说,恭先生察觉到了吗……他跟一个女人走得比较近的事实……   草壁在一旁琢磨着。   看着暧昧的两个当事人,则完全没有自觉到这点。   在蜜翠尔看来,那叫交涉谈判。   云雀恭弥眼中,则是在教训惩罚。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它当然不重要。”蜜翠尔好声好气地顺着他的话来说,神态谦和得可以,绝对想象不到她内心的尴尬和窘迫,几乎要嚎叫出声,她居然说出口了,亲口说非礼他了,关键是他,没、否、定!   “那么您下追捕令是为什么呢?我认为我有行动的自由。”她底气有些不足。   云雀冷笑连连,大有“你继续掰”的意思。   蜜翠尔讷讷地闭嘴,抿唇不语。   “你太令我失望了。”片刻的沉默后,他语气冷冽地道,“逃跑是懦夫的行为,你,就没有担当的勇气吗?”   她凝视着他,那深刻的大眼睛仿似会说话,流露出焦虑、羞惭和不甘的情绪。可她没反驳,更没有说话。   云雀眼神如鹰,凶猛阴狠地盯了她好一会。好半响,他忽然弯起细长的凤眸,眉梢的锋利像是被春风拂过,柔和了些。他勾起唇笑,笑容戏谑。   “既然不甘心,你就跟在我身边,证明给我看吧!”   蜜翠尔发誓这句话她绝没有想歪!听在耳里,她立马就领悟他的意思,重点在证明而不是跟随!   云雀恭弥给她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满意的机会。   那感觉,就跟被他逗弄似的。不过她没有从他身上感受一丝一毫的厌恶。   他生气,是因为她懦弱地逃跑,他不是特别介意那天的事,老实说,松口气之余是有点小失落。可她知道见好就收。   当云雀展现出他“宽宏”的态度后,蜜翠尔差点就要按捺不住雀跃激动的心情答应他!   然而……   她垂下眼睫,偷觑了眼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勋爵。   现在可不是休假,她在工作啊。上次乱来,无端消耗组织的资金和人力,boss没有说什么,她的工资单可是如实反映其严重程度!最重要的,她不想因私人事务,耽误正经的任务。虽然对云雀的提议有点心动,但她认清自己的职责所在。   毕竟云雀不是她的boss。   于是蜜翠尔强忍着什么都没说,她不表态。   云雀可管不了这么多,他的决定无人能改。他抛出这句话,只觉得通体舒畅,心情恢复。他侧首对等候多时的草壁下指示:“带人走。”   草壁应命而去。   蜜翠尔看着她的目标被草壁指挥着部下弄上直升机,心知这下不跟云雀走是不行的。她看了云雀一眼,恰逢云雀转身退开,她才能脚踏实地、站稳脚跟。浑身僵硬的她,好不容易迈开发麻的双腿,跟上云雀离去的步伐。   直升机有两架,一架是云雀专座,草壁负责驾驶,另一架是他的得力部下。而讨厌群聚的云雀当然把勋爵扔给他的部下看管,自己享受独处的空间。   蜜翠尔眼神一闪,有机会!她脚尖一转,自觉转向另一架直升机,准备见机行动。目前她还是很需要那老家伙的,如果他被关押,那就拿不到更多实质性的证据和情报。   她想帮勋爵脱逃。至于云雀想要的情报,她可以为他间接取得。   脑子里瞬间闪过多种营救计划,蜜翠尔计算着各个计划的成功几率,突然,一道黑影划过她的视野。她惊醒看去,黑色的手工西服外套朝她扔来。   蜜翠尔反应快速地接着,然后抱着手感舒适、还残留他体温的外套,有些迷糊地看着云雀。准确来说,是他的背影。云雀连头都没回,登上机舱,脱掉外套,顺手抛给背后的某人,那态度,终于把她从路人甲升级为女仆A。然后他坐在单人座位懒洋洋,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垂死挣扎:“云雀先生,我不打扰您了……”她抱着暖和的外套退到另一架直升机前。   另一架直升机的精英部下多会看自家boss的眼色啊,非常坚决十分果断地甩上机舱门,截断她的后路。   蜜翠尔咳了一声,低着头快速走回来。   走到直升机前,她抬头看了眼云雀,云雀的目光已经落向前方,投射在无尽的远方。她暗自叹气,想从云雀手底下逃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准备上来,尝试了几下,发现这个简单的动作,因为她的裙子和高跟鞋,变得挺有技术难度,更别提手里还拿着一件衣物。当你蹬着几英寸高的恨天高和穿着内含钢圈的裙子时,只适合站在灯光下做壁花,而不是来出演动作片。电影里那些穿黑皮衣踩高跟鞋飞来飞去的炫酷动作女星,都是假的啦假的!   她站在原地,抖开云雀给她的外套,飞快地瞄了他一下,见后者面色沉静,她想了想,终于慢慢穿上他的外套。   呼——云雀真的是把外套让给她穿!   蜜翠尔的脸不受控制泛起嫣红。   但她没有耽搁更长时间,她弯下腰,脱掉自己的一双鞋,拎在手里,然后抱起垂地的裙摆,轻盈地跃上机舱,乖觉安分地寻摸到离云雀最远的位置坐好。   那也只能是副驾驶座了。   蜜翠尔坐好,扣安全带,甚至朝旁边的草壁微笑致意,全程不再言语。   一路上,云雀在自己身后的强大存在感,以及穿在身上显得过大的外套,给她一种他正在凝望她、靠近她的错觉。脸蛋越来越烧热,仿佛从身体内部燃烧出来似的。   蜜翠尔控制着呼吸和心跳,关于这点,她一向做得很好,不知怎的,今晚有点失控的感觉。   是因为把事情说开,解开心结了吗?还是他表现出愿意留下她而不是忽视厌恶的态度?而且他还给她一件外套。或者是他今天有意无意间替她在勋爵面前打掩护?   如果他当着勋爵这帮人的面问罪她,以商人的精明,事后一定会怀疑她的来历背景。那么她也不用费心想着如何继续任务,直接打包回去见boss。现在嘛,蜜翠尔不确定下一步要怎样做了。   好像遇到云雀恭弥以来,她的任务,就没有能按原计划完成,总会有意外发生。他的行动,就是最大的意外。   蜜翠尔有点愁,但她的眼角,微微弯起,里面燃起亮晶晶的战意。   私人直升机直接飞到云雀在米兰的住宅顶楼,稳稳地降落在停机坪,云雀的部下们安静快速地夹带目标撤离,速度之快,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当然要归功于云雀不喜欢群聚的习惯,谁都不会想走慢一步。蜜翠尔伸长脖子看着勋爵那家伙消失在眼前,神色遗憾。   她先下的机,下来以后,她郑重地对最后下来的云雀鞠躬道谢。   “谢谢您,云雀先生。”   云雀轻描淡写地瞥向她深棕色的发顶,表情很淡,在她行礼的时候脚步略微停顿了下,继而继续往前走。他什么也没说。   虽然他不知道这女人为何道谢,难道是因为他太宽容放过她,所以她作出这样的反应?云雀走远,面瘫脸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思考回路完全没在一个频道,造成美丽的误会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这也直接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蜜翠尔抱有对云雀的不切实际的美丽幻想。   那是之后的事了。   跟在云雀身后,蜜翠尔紧接着低声告知他一件事。   刚才她从勋爵那里套问出来的情报,她不清楚对他来说是否重要,但她觉得在去休息之前,应该先告诉他一声。   “云雀先生,今晚他们的交易内容,是一个人。”   云雀立马转头看她。她注意到他的目光锐利,于是肃容正色。   “一个专门研究复合匣武器的武器专家,郎福宁卡萨。目前,郎福宁正在为您抓获的军火商人工作,但似乎有人想把他要过来。至于对方的目的,我不清楚。”   云雀闻言微微翘起嘴角,未等他侧头叫人,草壁早一步滑步躬身在他面前。“立刻彻查监控这个男人的所有产业,把这个男人找出来。”   “是,恭先生!”草壁赶紧动身,跟他们分开了。   云雀这才满意地走进电梯,蜜翠尔看着草壁走开,有点愣,不过赶在电梯关门前闪身进来。   云雀按下楼层号,电梯下沉。停在某一层,灯号消失,他长腿一迈,出电梯,走过造型古雅灯罩装饰的长廊,停在走廊尽头唯一一道双排门前。   整层楼都是云雀的,所以现场一片寂静。   他一直听见身后有另外的脚步声。   侧身回头,他开门的动作停滞,他蹙眉,不解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蜜翠尔囧……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啊!他的人咻一下消失得没影,她又没来过这里,能去哪?   显然云雀也醒悟了。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 ☆、第三十二章 ?  蜜翠尔此时万分无辜地看着云雀,等在门外。   云雀脸色有点黑,她怕他扭头就走,摔门赶人。   正僵持着呢,只听见一声清脆鸟鸣,伴随着尖细的“云雀、云雀,咬杀”声音,一抹小小的黄色影子从门内飞掠而出,轻轻落在云雀的颈窝。   云雀的神情顿时像是融化似的温柔,他修长的手指轻抚右肩上的小家伙脑袋,唇角含笑,春风拂面般的柔和。   蜜翠尔的下巴要掉到地上了。   在云雀的目光转到她身上之前,她非常具备毅力地合拢嘴巴,假装什么事都没看到。   那就是他的宠物云豆吧。总是形影不离的那只,话说,他对小动物的耐性不是一般的好诶,看他温柔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还有,鸟的寿命有那么长吗,为什么这么多年,这只小家伙依然这副模样?   这跟它主人一样,全身都是谜啊。   经过云豆的打岔,云雀的心情似乎阳光灿烂起来——您是多喜欢它啊——回头面对她时也多了几分耐性。不过没等他对她作出处置,不远处的电梯再开,两名云雀的部下垂首快速接近。   云雀一看,脸上神色就显得更加慵懒了。他随意地摆摆手,就打着呵欠走进屋内,甩手关门。   蜜翠尔有些哭笑不得。   我去,又不是我自个愿意的!   蜜翠尔被领到楼下的一间客房休息,房里居然有备好的女性服饰,这可真出乎她的意料,想当初她被云雀抓住时可没有这种待遇。其实这一点都不意外,自从云雀下追捕令以来,草壁就知道她迟早会落网,考虑到恭先生的态度不是很强硬,更像在玩一场游戏,于是贴心如他,在恭先生各个据点都准备好东西,以防不便。   连内衣裤都备好各种不同size,居然还有卫生棉和卫生巾喔!   打开衣柜的时候,蜜翠尔当场扑街了。   她要是知道是草壁吩咐人准备的,一定会感叹他操心的事如此之多,不愧是云雀身边最能干的部下,少了他,云雀可怎么办呀。   那一堆包装精美的内在美和卫生棉面前,蜜翠尔脸部肌肉抽搐,眼神放空。幸亏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不然扑倒在地她这辈子都不想起来。   虽然云雀恭弥对此一无所知,蜜翠尔心里也清楚他肯定不管这些小事,但是一想到云雀那张脸,再看看眼前情景,她还是好想扑啊!   以蜜翠尔的心理素质,她也花了足足一分钟才镇定下来,然后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挑出几件休闲装和……合适的内衣,平静地去洗澡。   进洗浴间之前,蜜翠尔终于有些不舍地脱下云雀的外套,捧在手臂上反复看了很久,然后才说服自己放下来。还是还不得了,留也留不下。   她把那件外套挂在衣帽架,整理一下衣领下摆,叉着腰,叹一口气。   云豆悦耳的鸣叫时不时在耳畔响起。   在宽敞的豪华公寓里,一座造型雄浑壮丽的人造瀑布在房间中央哗啦啦地形成水幕,水汽氤氲。云雀躺在黑色的躺椅上,俯瞰巨大落地窗外的夜景。身边是宽大的办公桌,桌上云豆正在忙着啄食瓜子。云雀闲闲地一面用指腹轻揉它滑顺的背,一面听取草壁的电话汇报。   “恭先生,已经有人比我们先动手,韦恩科特名下以及隐藏的产业,有多处发生骚乱。有半数以上集中在威尼斯。有影像显示,袭击的人,是一个操控着龙的白头发男人。那应该就是白兰。”   “不过,目前,没有任何监控显示白兰从那些地方带走任何一个人。恐怕,他暂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草壁报告得出的结论。   云雀再次打呵欠。   “意大利之外的调查呢?”   草壁更加谦卑了:“德国、瑞士、英国、美国等国家都有韦恩科特的产业,需要时间查证。”   云雀没有表现得不满,他半阖双眸,喉间发出的声音低沉得仿佛直接从胸腔震动出来。   “不用查了,只关注白兰的行踪。一切,明天再报告……”   “是。”草壁听着云雀那边的动静,压低声线,小心翼翼,“晚安,恭先生。”   云豆紧接着学了两声:“晚安!晚安!云雀!”随即它落到云雀肩头,团起小小的身体安静地窝着,陪伴在侧。   今晚能安然入睡的只有云雀恭弥本人。   蜜翠尔小睡两个小时,天亮前她醒了。看向床头闹钟,正值凌晨五点。这是一个熬夜的人最困的时刻,也是睡眠最深的时候。她静悄悄地起床,身上穿的是适合行动的长袖衬衫和修身裤,紧缠腰部的腰包内容丰富,装着各种各样有用的小玩意,包括一把袖珍手||枪。   她把一把长卷发扎成辫子,然后坐在床边,拿出手机,打开软件。   一个明显的白点标注在3D地图之中,连同所在位置的楼层都显示得清楚。她迅速扫了眼,退出软件,关机。   那是通过GPS定位的、韦恩科特被关押的位置。   为以防万一,她在那家伙的外套内侧暗袋放设追踪器,实在是明智极了。   她知道云雀所在的基地,其布防监控一定很严密,所以她不敢多用手机确定目标位置,只看了眼记住大概。她同时没办法跟knife联系,就怕被监听到她的通话内容,让云雀知道她的打算。   蜜翠尔没打算留在这里,她要以任务为先。   云雀大约是气还没消吧,虽然因为这个咬着她不放,比她想象中要小气,但是他真的是个绅士,不管怎样生气,都没有对她动手。她想到云雀对待小动物那副温柔的表情,真感觉不可思议——他在对待传统意义上的弱者,实质是很温和亲切的。   即便外表怎么都看不出来。   蜜翠尔没有幻想自己是被他特别对待的,根据云雀的态度,她非常理性地定义自己在他眼里,地位应该比路人甲高一丁点。   如果这时违背他,可能他会很不爽吧。但她不想让云雀再随心所欲地干扰到她。他要她证明她自己不是软弱无能只会逃避的人,那就从现在开始好了。   她的眼睛燃起觉悟的亮光。   蜜翠尔紧贴门边,仔细思考,再度确认自己的行动目的。   首先,按目前情况,继续执行潜伏在韦恩科特身边,收集大笔军火交易情报的原定任务,基本可以断定不可能继续。那么,转而求其次。她要找出韦恩科特,套出近期跟他交易的客户名单,想办法把资料交回组织。最后,如果能顺便帮云雀打听内情,她会乐意帮忙的。   她有一个伪装成发簪的U盘,能把情报资料放在那里,但必须离开这栋大厦才能脱手。而韦恩科特所在位置直线距离不远,就在相邻的大楼第一百八十层。   也就是说,目标近在眼前,她必须为自己争取到与目标独自相处的时间,至少一分钟!   当她雄心壮志气势万钧筹划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过一种可能性:要是她在天亮后,向云雀表明请求,借帮助云雀的机会同时套取情报,再趁云雀不在的时候转移情报,岂不是比她现在夜袭冒险去做要来得周全慎密得多?   如果是当初的蜜翠尔,她准会第一时间想到这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可惜眼下她潜意识里不愿意对云雀用欺瞒的手段,加上被他的话所激,满脑子都是雄心勃勃想要证明自己能力,于是她的脑筋打结了。   用自家boss的话来说,她这是被爱神之箭射中心脏,迷失自我。   蜜翠尔此时一点都没发觉自己的计划有什么不对劲。   她通过门口的猫眼,观察到外面走廊没有任何守卫。她认为在房间的一点小动静应该不易引起注意了。于是她回到面对相邻大厦的窗边,用金刚钻刀流畅熟稔地切割开可供一人通过的空洞。   拿起望远镜观测,对面楼黑漆漆的没有丝毫光亮,她毫无顾忌地拿出一堆武器零件,快速把它组装成一把气||枪,装上带坚韧细丝的铁勾。她走到窗边,一只脚支在地面,一只脚踩在搬过来的沙发上。   她固定自己的身体,然后射击。铮的一声闷响,细丝飞速朝对面斜上方射去。   铁钩挂在对面楼的顶层天台。她估算了一下角度,认为这个角度最为合适。她再度潜行到房门,观察外面的情况。   很好,暂时没有动静。   蜜翠尔卸下坚硬的桌腿,把细丝缠到上面,她深吸一口气,站在窗边,高楼的风特别狂野,呼呼地吹起她的乱发。   随即,她握着简陋的工具,轻盈地跃进风中。   两栋大楼之间的风特别猛烈,吹得她差点就失去身体的控制,在晃荡中自体旋转,那可是很要命的失误。不过她的平衡能力非常优秀,很快就抓住感觉调整好姿势。然后她就要面对的是一整面微曲的玻璃幕墙。   蜜翠尔早做好准备。   身周亮光乍现,原型匣开启,小型的防护罩撞碎玻璃,让她毫发无损进入屋内。   ? ☆、第三十三章 ?  在蜜翠尔的想象里,闯进关押囚犯的地方,遇到的守卫肯定很多,要闯过的关卡也会很难,她正想着如何一人对付这么多守卫,争取一点时间接触勋爵,脑子高速运转得快冒烟了,但当她根据记忆里的地图潜入目标房间时,她只看到一地挺尸的守卫,每个人的姿势都精彩纷呈,各有创意,偶尔有痛苦□□的,也不足为惧。   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然后一抬头,就瞥见一道紫光朝自己袭来。她反应很快,几乎是凭本能往旁边闪,避开突如其来的一击,就在她浑身戒备,就要用出自己的匣兵器的时候,一道仓皇的声音解围:“别动手,自己人!”   韦恩科特勋爵!   面前带着火焰的凌厉攻击弱了下去,但没有完全熄灭。   蜜翠尔这才看清眼前情景。   一个长着海藻般碧绿长发的高挑青年面露警惕地站在窗前,手里拎着可怜的韦恩科特勋爵的后衣领。那境况,勋爵就像一条肥短的虫子吊在青年的手臂下。   她的目光略过勋爵那张因为看到熟悉的人而充满希冀的脸,定在那碧绿长发的青年身上。他才是此刻最大的威胁。她要套出勋爵的秘密,就要随机应变。她微微俯身,做好随时战斗或闪避的准备,然后开口——   “你要杀他?”   “你是谁?”   那青年同时质问,斯文的眉目不悦地轻皱了一下。但他是个聪明人,于是他和蜜翠尔的目光在半空不善地相撞一下,猛然齐齐转向集中到韦恩科特那里。   见两人都看自己,这是个好机会。韦恩立即飞快解释,焦急得向来能说的两片嘴唇都在打架,生怕他们打起来浪费自己获救的机会:“这、这位是白兰大人麾下的桔梗先生,他按白兰大人的命令来救我的,那位是我的未婚妻,妮卡小姐。桔梗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出去再说?”   韦恩着急又谄媚地求道。   桔梗和蜜翠尔同时了解对方的身份,戒心松懈了些,这莫名其妙的架是打不起来的了,桔梗自信于自己的实力,不怕面前看似柔弱的女人。于是坦然大方地拖着勋爵走过她的身边。蜜翠尔立即会意跟上。   他们奔跑在楼道间,一起搭乘电梯下去。   在这段时间里,勋爵回过味来,有点疑惑地问蜜翠尔:“妮卡小姐,您是怎么找到我的?”言下之意就是,云雀恭弥这么厉害,她怎么能这么快找到他。   蜜翠尔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直接道:“跟你一起被掳来的,不过他们对我没戒心,看管不是很严,所以我能逃出来救你。”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韦恩科特只好呐呐道:“没想到妮卡小姐身手这么了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妮卡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他,要是按他的做法,换做这位未婚妻出这样的事,他第一时间就是另找联姻对象——诺夫家族虽然有用,但不值得为此跟云雀大人这样的人物作对。作为商人的直觉,他认为妮卡没有说实话,在他身上,肯定有比钱更大的利益。   一旦怀疑开始生根发芽,就以挡不住的势头蔓延。   桔梗没有做声,安静地站在一边,仿佛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散发的存在感很强烈,蜜翠尔一点都不信他脑子里没转什么想法。   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要瞒不了多久了,光是要合理解释自己怎样轻易出现在此,就是一个难题,众所周知,云雀恭弥并不是好相与的对象,她是如何避过看守自己的人,如何得知勋爵关押地点?谁知道她其实没有被关起来,同时早在勋爵身上安装追踪器呢?他们要是因为怀疑丢下她,甚至杀害她,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云雀他们一定很快就知道有人劫囚,他们会被包围的。   必须在此之前,尽快套取情报。   顾不上有外人在场了,蜜翠尔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假装风轻云淡地问:“韦恩,接下来我们是在这位大人的保护下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是直接去找他们要的郎福宁先生呢?”   桔梗出声了:“你知道我们的交易是郎福宁卡萨?”   “听韦恩提过,我是他的未婚妻嘛。”蜜翠尔优雅地微笑起来。   这个机密她也是有所接触的,可别把她当什么都不知道的花瓶。   韦恩科特被蜜翠尔提醒,心里一个咯噔,对呀,人家来救他,可没说要保障他出来之后的安全,要是他现在把他们要的人关在哪里的信息透露,他马上就成为弃子,还不知道传闻中极为孤傲的云雀会如何教训他呢!   经过云雀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韦恩再也不敢妄想能在那位大人面前能左右逢源、搜刮油水。现在只求能逃出去再说。   韦恩科特扭头小心地看了眼桔梗。   “桔梗大人,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桔梗冷冷地几乎要从眼睛射出刀子,看向贪婪怕死的商人和狡猾的女人。蜜翠尔美目一狭,哼,看什么看,比眼刀,你有云雀的强悍气场吗?想她都敢跟云雀对着干,大风大雨都经历过来,还怕你不成?   蜜翠尔继续优雅淡定微笑。   桔梗身上气势忽然一收,神态轻松了点。   “当然,白兰大人就是要我来保护两位的安全的。”   聪明,知道在云雀的地盘上,不适宜撕破脸采取强硬措施,徒增麻烦。蜜翠尔暗想,但出了云雀的势力范围就不一定了。   三个人各怀鬼胎,各自的视线不在同一方。   蜜翠尔在逃亡之前最后一点探问的机会就在此时了。   她想到前些日子,boss为了出现在地下黑市的新型军火而警惕,那是一批最新型的复合型匣兵器,非常实用,操作虽然繁琐了点,但威力强大。这批军火大多经韦恩科特勋爵出手,利润特别丰厚,但也间接催发远东战场爆发各种小型流血战争。为结束不必要的战争,boss派她潜伏在韦恩科特身边,调查交易详情,以及这批军火的来源。   她把韦恩的进货来源调查得清清楚楚,就是没发现哪里有人在做这种匣武器提供给他,她怀疑韦恩科特自己私底下有一个武器制造厂,才能掩盖得那么完美。他藏得太深,直到昨天晚上她才通过云雀搅局的意外,得知韦恩科特的新型匣兵器是郎福宁卡萨所设计制造。她听说过郎福宁卡萨,他是非常出名的一位匣兵器专家,但不久前就传出他飞机失事的事故,至今仍下落不明,行内人士普遍认为他已在事故中不幸身亡。怎会到了韦恩科特麾下,替他做事?   最想不通的是,既然韦恩科特有这个能力,把这位专家弄到自己手里做事,为什么又答应白兰以人交易?难道他不再需要郎福宁为他设计武器了?而白兰,是怎样得知郎福宁在韦恩科特手里,从而前来交易?   说他们是一伙,看样子又不像,但事情表现得很奇怪,蜜翠尔想不通干脆不想。   她就以她身份,开口相问吧。   “韦恩,我不管郎福宁是你怎样弄来的,不过他可是武器专家,拱手让人,不觉得可惜?”   桔梗眼尾一扫,目光紧紧盯着蜜翠尔的身后。这女人,想挑拨关系吗?她是什么目的?   韦恩科特干咳几声:“反正他已经……啊,不是,已经约定好的交易,怎能毁约,妮卡,不要胡说!”说着,他虚张声势起来。   蜜翠尔接着笑道:“好吧,既然要交人,而这次我们勋爵先生因为你们而遭到意外伤害,我们应该要提高价码,白兰先生总不能叫我们吃亏吧。”   桔梗心中一动。   韦恩科特现在恨不得抱起“妮卡”亲几口——他早就想这么说了,只是惊慌过度才没想起这茬,被她一提,他整个人就清醒了。   “哈哼,当然不会叫你们吃亏的,不过具体的赔偿事宜,我们到达安全地方慢慢再商量。”桔梗三两拨千斤,轻飘飘一句,大家无话可说。   蜜翠尔的手指轻点双唇。她忽而靠近韦恩科特,贴近他耳边,低声问:“留下人可以生产多少新型武器啊,韦恩,你要想清楚这笔买卖值不值。”   韦恩瞥了眼桔梗,几乎用气音回答:“肯定值,我从不做亏本生意,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别问那么多,跟着我就是了。”   蜜翠尔听到没有利用价值那句,眉头轻挑。   她有点了解情况了。   但眼下她没有太多深入发言的机会,那个桔梗,正对她虎视眈眈呢。   地下一层的灯号熄灭。   蜜翠尔和桔梗动作迅速地分开贴到厢门两边,剩下一个韦恩科特呆了呆,被左边的桔梗扯了过去。   门开了,黑漆漆的车库只有过堂风。   桔梗大步抢先走出,神情警觉,扫视四周——没有危险。   蜜翠尔和韦恩这才跟着出来,然后上车。   桔梗开车的技术一流,四人座的车身一个漂移,顿了不够一秒,立马就弹射而出,朝停车口飞奔。   光亮就在前方。   车身在斜坡顶端一个颠簸,再落下来时正前方掠过一道妖精似的身影,蜜翠尔的头嗡一下就炸开了。   不是说没料到,而是没有真正面对,所以事到临头,仍然震撼。   面前是大厦前较为空旷的小广场,天刚蒙蒙亮的街道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踪迹。只有深寒刺骨的秋风冷冷卷过。   在昏蒙的天色之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姿,稳稳地钉在他们面前,如同寒风中猎猎不倒的军旗、标杆,沉凝有力。   那是云雀恭弥。   也只有他一个。? ☆、第三十四章 ?  云雀的出现说意外,并不意外,在他地盘上劫走这么个大活人,想想都知道没那么轻易。桔梗只是没料到第一个正面冲突的,就是云雀恭弥。   他的表情从刚看到云雀的震惊,微妙地变化,到后面下定决心的凶狠。   他速度不减,开着狂飙的车子朝云雀直冲过去。   云雀不闪不避,仍旧伫立原地,一手插袋,一手缓缓伸出来,指尖朝下,掌心里握着匣兵器。车子巨大的马达引擎声迎面扑来,仿佛一头狂奔中的雄狮,张开血盆大口……   蜜翠尔生平第一次被吓呆了。   她坐在后座,尚未从猛然瞧见云雀的震慑中抽回理智,就身不由己地让桔梗带着往他那边疯狂地冲撞过去,她在车厢内直起身子,双手不由得张开,抵住车顶和座椅,眼睛睁得大大的,流露出深刻的惊吓和恐惧。   那只是一秒的时间,再没有多余。   桔梗在离云雀只有0.01公分的距离前拉住刹车,猛打方向盘,这辆昂贵的跑车如同优秀的训练有素的军马一般立刻忠实地执行主人的指令,在云雀面前大幅度急转弯,往他的右方空地疾奔。半侧车身因为速度太快而离地悬在半空,尖锐的刹车声刺入耳膜,跑车车顶甚至微微的碰到云雀的手指。   车身与云雀发生轻微挨碰的刹那间,蜜翠尔不幸地坐在离云雀最近的车侧,透过窗户,能清晰地瞥见他离她不过一道车门之隔。   他的身姿坚如磐石,不为所动,举起的手,举重若轻,宛若上帝的毁灭之手,即将释放出无比的破坏力量,使人胆战心惊。   这一刻,蜜翠尔感觉有些复杂,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只是一瞬。   桔梗成功地混淆云雀的注意,如同泥鳅从他身边滑溜而去,蜜翠尔的心刚落回胸口,耳边一直在呜哇鬼叫的噪音没能打断她的思绪,她扭头回首,只见云雀的身影竟然已经消失!   不,这是正常的,她不信云雀会轻易打退堂鼓!   心又吊起来,她锐利的目光急扫四方,在哪?他会出现在哪里?!   车顶“咚”的一声出现凹陷。   蜜翠尔、桔梗和勋爵三人同时望去,随即,车顶像个没封好的纸箱似的被人不费一丝力气掀开!   蜜翠尔只来得及高喊:“低头!”一面用手恶狠狠地压下旁边勋爵的脑袋,自己也伏低身子,一股猛烈的罡风迅速搅进车内,像是要把人撕碎似的,刮在身上凛凛地痛。车子在大清早无人的马路上左摇右摆地歪曲前行,看起来岌岌可危。   在最开始的气流冲击过去后,蜜翠尔立马抬头,只见云雀把这辆跑车变成开篷之后,跃进来站在副驾驶上,正无情地暴力碾压负责开车的桔梗——难怪说么,这车怎么晃来晃去地开,她甚至在刚起身的时候,跟马路边的灯柱擦肩而过。   现在她要帮谁好呢?   当然是谁都不帮,趁乱逃走!   既然已经做得明目张胆,她也不扭扭捏捏了。凶猛的目光往自己旁边一撞,勋爵那脸部肌肉都在颤抖的脸映入眼帘。   因为受到袭击,桔梗无暇顾及开车,车速一下放慢许多,颤颤巍巍得跟老爷子走路似的,他想反抗——实际上也在奋力反抗中——但面对同样是云属性的云雀,他的火焰明显就逊色多了。   蜜翠尔趁云雀还没顾得上她这头,一把揪住勋爵的后衣领,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勋爵一看这架势,只来得及哀嚎:“又来?”就被蜜翠尔连拖带拽地跟着跳下车。   蜜翠尔受过专业训练,身手敏捷,在车速较慢的时候跳车就地翻滚几圈,一骨碌爬起拍拍灰尘没啥事,可惜她的目标是个四肢不勤的富态中年人,跟着她这么摔下车,头破血流,砸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一直在哼哼唧唧。   蜜翠尔小跑过去查看,见他脑门血流不止,但身体没有严重的外伤,她眼神转冷,没有良心地拎起他,口气凉凉地道:“你还想着跟云雀谈判么?赶紧跑路吧。”   勋爵经过一连串惊险事件已经完全了解到云雀的冷厉作风,当下虽然有些不太信任蜜翠尔,但毕竟是唯一能依靠的人,于是他忍着痛,捂着脑门,一声不吭地听从她的指挥,跟着她逃跑。   蜜翠尔领着勋爵往繁华的市中心而去,在他没有留意只顾着逃命的时候,她暗中用发信器联系knife的同伴,告知他们自己的位置。   他们很快就会来接她。到时把这家伙弄回去,就不信他不说实话。   如果能成功逃脱,那么这次的潜伏任务才算没有白做。   但她在用两条腿逃跑的同时,不由得想起当初在挪威奥斯陆那次自己的逃亡,最终以惨败告终。于是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回头张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勒个去!   桔梗大人您能别往这边来吗!   她一回头,看到桔梗满头乱发、一身狼狈,正使用匣兵器浮在半空,足不沾地地追着她后头飘过来,啊,不对,是飞过来。而云雀,则气定神闲、闲庭信步,踩着匣兵器变化的刺猬云自最后方慢悠悠地跳跃追来。   蜜翠尔凭着两条腿,带着连小学生都跑不过的军火商人,哪里能逃得掉!勋爵也被后面的架势吓得像个兔子一样加紧脚步狂奔,不过那是只老兔子,速度只比中学生长跑的平均速度快一丁点。   她有些抓狂了。   现在的情势诡异。只见一大清早,人烟稀少的人行道上,一个身手矫健的女人满面焦急,拖着一个气喘吁吁憋得快挂的中年男子狂奔,时不时穿过一些建筑物和障碍物,像在林间利用地形逃亡的两只兔子。后面不远是有一头碧绿长发的青年,正像个幽灵似的紧随他们身后,神色紧绷,偶尔回头跟最后方的人交手,落败后继续往前逃。   而最后面的黑发青年,气质冷峻得像一块万年寒冰,但浮现面上的笑容恶质而顽劣,增添一丝孩子气,偏偏他是所有人中最淡定悠闲的一个,看起来如同准备开餐的猎人。   一串人以蜜翠尔为排头,云雀做队尾,整条路线弯弯曲曲蛇行穿梭在各大建筑之间。   他们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缩短。   蜜翠尔还有力气跑,她的耐力佳,基本能连续长跑十二小时以上,但手里拖着这位已经快要翻白眼吐血沫了,基本双腿软成两条面条,要不是她拖拽,甚至扛起来飞奔,他早就瘫软在地。   这样下去,他们绝对逃不掉!   蜜翠尔神色眼珠乱转,脑子里冒出一个个主意来打破眼下僵局,但都因为对方实力太强悍无法预料事情发展而划掉。   最后她真想大骂一句:f**k,她家的人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个令人无比痛苦的长跑无限延伸的时候,天降神迹——   蜜翠尔发誓自己没有开玩笑,也没有形容夸张,她可是个实诚人。   一团白光自远方急速掠来,到了眼前才蓦然停下。因为就落在蜜翠尔前方的半空,她看得最为真切。   只见像是天使的白色羽翼徒然张开,白色的圣洁光芒流动,从中露出一道瘦长纤弱的身影。那是一个白皙纤丽的男人,眼睛是紫罗兰的浅紫,闪烁着朦胧而温柔的光,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见到神话中的天使降临。   当然,等以后熟悉了她深深为自己当年年少无知而后悔。   起码现在蜜翠尔真的被眼前从天而降的男人弄得有点发蒙,居然傻站在他面前不跑了。   桔梗从后头终于赶上来,大力地推着她的肩背,低声道:“快离开,跟我来。”说着改变航向飞到另一个方向。   蜜翠尔灵光一闪,领悟到这个天使一样的男人,就是白兰杰索!   白兰杰索出现,云雀的目的达成,他当然没有再追着桔梗他们,而停下来跟白兰面对面对峙着。   他的目光冷沉沉地盯着绝对强大的对手。   然后云雀缓缓拿出对讲机,对正在外围待命的草壁下指令。   他只说一句话,眼睛始终不离白兰,低沉的话语铿锵有力。   白兰显然听见了,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眯起眼睛笑起来,他看了眼桔梗三人消失的地方,再回头看云雀。“既然事情这样了,我就不回避你了,不过,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云雀挑眉。   “战斗结束之后,不要再阻碍我的行动。”白兰笑眯眯的,但说到最后,他的话音带上几分沉重的压力。   云雀这回倒是笑了。   笑容一闪而逝后,浮现在他眼底的,是危险的嗜血的光。   蜜翠尔觉得自己刚才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真的,以后被什么敌人追杀,都不如被云雀恭弥追在后头来得恐怖。   她坐在车上感叹。这是桔梗大人十分顺手牵来的私家车,虽然性能一般,但用来代步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他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就是了。   在电梯里问的话,是她用来试探出他态度的陷阱。   “我们去哪?”蜜翠尔冷静地问。   桔梗望着倒后镜,露齿一笑。   “那就要请我们的勋爵先生带路了。”   果然,是先找人。? ☆、第三十五章 ?  一听到桔梗说出这样的话,蜜翠尔就知道今天的事不能轻易善了。他要求他们先去找到人,也说明目的达成之后,他们的安全不归他保障,甚至可能会遭到反噬的危险。   她暗自点头,没有丝毫意外。尤其是看着桔梗那张原本斯斯文文的脸蛋,被云雀揍得鼻青脸肿,她便对他的做法深以为然,心有戚戚焉。   虽则理解,但也必须谋取己方的利益。蜜翠尔用眼尾不经意地扫向外面,企图找到一丝一毫自己同伴潜伏的迹象。   结论是,他们不愧是优秀的战士,她连个毛都没看见!   不过她没有叹气,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总能找出转变的契机。      蜜翠尔很镇定,但有人不淡定了。   韦恩科特勋爵从桔梗表面温和实际强硬的态度,预见自己的未来。桔梗一开口就颠覆之前的说法,坚持要人。而他雇来的私人保镖现在完全不见踪影,说不定是被云雀团灭(他真相了),眼下孤立无援的自己,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而他见识太多事后不认账甚至杀人灭口的事情。他紧张得双手直发抖,眼珠子骨碌乱转,必须想办法逃离,这笔生意他不做了。存着如此心思,韦恩科特已经做好一个决定。幸好只有桔梗一个人看着他们,应该没有别的人,否则他们该在桔梗被动挨揍的时候跳出来帮忙。   只要搞定他一个就可以。   至于他的未婚妻“妮卡”,那就对不起了,他只能先自己逃命,顾不上她。   桔梗不知道在想什么,流利娴熟地驾驶车子,偶然抬头从倒后镜看他们,眼神冷静不含感情,看得人有些发毛。蜜翠尔托腮,望着车外的风景发呆。韦恩科特回避桔梗的目光,脑门冷汗,双手神经质地发抖。   车厢内,陷入一阵沉重凝固的沉默当中。   直到——   身后几个街道外突然爆发出粲然的光芒,以及强烈恍若地震的震动,三个默默无语的人才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回首,随即桔梗踩下油门,开得更快。   只有蜜翠尔保持回头张望的姿势,眉目紧蹙,流露出些许的忧虑来。她的表情,倒是跟目前的处境相符,没人想到别处去。   “好了,我们差不多脱离白兰大人的战圈,韦恩科特先生,请你为我们指示方向吧。”桔梗的脸映在倒后镜,咧开的嘴就像狐狸一样奸诈。可能是开出去有一段距离,他的姿态放松不少,自信和精明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韦恩科特扯开礼节性的微笑:“郎福宁卡萨先生不在米兰,他在威尼斯,我们需要一点时间过去。”   桔梗眼神闪了闪,笑意更深:“昨天晚上,我们本来应该进行交易的,你知道行规,不见货不给钱,我相信郎福宁先生一定已经出现在米兰。”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勋爵的脸色一点点灰白下去,然后他给了勋爵最后一击,“更何况,白兰大人三个小时前亲自到威尼斯找过,没有郎福宁的踪迹,所以,我们确定,他人就在米兰。韦恩科特先生,如果你再不说实话,会令我很难做的。”   他是诈他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吧!人哪有可能用三个小时就能来回往返于威尼斯和米兰,还调查得那么清楚?!   但是,他也亲眼看到那位白兰大人,形态仿若天使,从天而降,整个光环万丈,恍若神人。说不定对他来说,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欺骗他。   韦恩科特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几乎要压折他的背脊。于是在不长的迟疑后,他老实招供:“是的,你们要的人,在米兰,就在罗兰大街18号地下。”   桔梗眨了一下眼,不带任何感情,说:“罗兰大街没有18号。”   韦恩科特呆呆地说:“有的,第18号,就在地下。”   桔梗的回应是挂档踩油门。   蜜翠尔静静地观察周围,车内发生的任何事,她都置身事外。她微微低头,好像外面的风景看倦了,其实她在看的是,藏在裤兜里的追踪器。红光微闪,确实有在正常运作。   你们快点来吧,勋爵已经招了,那个郎福宁对他们组织来说不是目标,他们可以不要,但是勋爵就必须跟他们回去,在他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可以挖呢。所以,等一下到达目的地,蜜翠尔要趁桔梗不注意,趁机救走勋爵。   她开始全身紧绷。   ……不过,偷瞥桔梗。蜜翠尔想,阻碍,只有他一人吗?白兰其他的部下呢?如果杀出其他人马,他们这次行动就要冒很大风险。   即便情报不足,对行动的危险性难以判断,但机会在面前只有短暂一瞬,她必须把握时机及时利用。   约二十分钟,桔梗行驶至罗兰大街街口,从窗边,可以看到1到8号的独栋房屋。蜜翠尔看了眼勋爵,他十分紧张,眼神基本已经呆滞。   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缓缓起伏。   10、11……16、17!   “下车。”明明是轻声说的一句话,蓦然响起,亦如同炸雷般惊动两人的神经。   车子停了。   蜜翠尔缓缓握住车门把手,推开,右脚试探性地下地。她的目光尚未落到面前的建筑,而桔梗也还没出现在车外、她的视线里,异变突生——   无论是桔梗还是蜜翠尔都没有想到,发生异变的会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韦恩科特勋爵。可见人一旦被逼急,真的会爆发潜能做些匪夷所思的事。   蜜翠尔只听到车里“砰滋”一声,像是水泵抽干水的回音,她刚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回头一看,白烟缭绕,在一瞬间她超强的反应神经发生作用,让她一下子理解眼前的状况,随即她屏住气息,双手撑着车门,飞快地跳了出来,再来一个回身侧踢,把车门狠狠关上。   凭感觉就知道那阵白烟,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   蜜翠尔出来后,一眼就看到同样慌张的勋爵从另一侧车门钻出,他背对着她,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和镇定也没有,立即拔腿狂奔。   她有点佩服勋爵了。以他的性格,作出这样的事,真是不容易。   桔梗没有出来。   她想他绝对是着道了。   但根据这个人能跟云雀纠缠一会的能力判断,他应该不会是普通人,所以,她的动作要快。   蜜翠尔边想边追,在八米开外的地方,猛然扳过勋爵的肩膀,他慌得要命,回身踉跄跪下,声泪俱下地求饶。   蜜翠尔好笑:“是我。”   然后搀起腿软的勋爵,把他弄上停在旁边的一部很炫酷的重型摩托车。蜜翠尔熟练地解开电子锁,大步一跨,坐在勋爵前头,发动油门。   “韦恩,你干嘛不把货直接交他,钱可以不要,命你总得要的吧。”   “我有什么办法,货是不能直接交的,否则有麻烦的是我。”   “什么意思?”蜜翠尔一拧油门,车子怒嚎,前轮微微离地。   “我的上帝呀,那个郎福宁快死了,根本没用了,要是他们见到,我还能活吗?”蜜翠尔一惊,准备开动的车重重一顿,她左脚撑持地面,冷目回眸,眉目是压抑的冷静的愤怒。   “郎福宁就在那里?”   韦恩科特就算再被美色所迷,也察觉出蜜翠尔的态度有异。但着急逃亡的当下,他也只有蜜翠尔这个依靠了。   “没有,罗兰大街哪有18号,我是骗他的!”   只听见她语气冷厉。   “那你最好不要骗我。”   “你们跑不了……”身后有人接话,语调稍微虚弱,但是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却是清晰地烙印在眼底。   桔梗倚靠着车子,脚步有些虚浮,眼里的神采十分的灿亮。   勋爵崩溃抓头:“那是雾化的迷|魂|剂!”   “抓紧了。”蜜翠尔没甩他,摩托车再度怒吼,她一放开闸门,便如同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巨大的风压吓到勋爵紧紧抓住身前的女人,不然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故意甩脱下车。   蜜翠尔在街道风驰电掣,飞越过楼梯、石墩、绿化带等阻碍,落地平稳,很有专业车手的风范。就是唯一的乘客快吓到爆血管。   她背脊突然泛起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焦黑的黑烟升起,她瞥向倒后镜,只见桔梗如鬼魅般紧追其后。   还是用飘的。   蜜翠尔加快速度,专挑地下通道来走,桔梗时不时要躲避,速度比他们要慢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她抽出腰间的□□,保持车身直行的同时,柔韧腰肢一扭,回身对桔梗连发数枪。   她是个狙击手,动态视力良好,精准度惊人,加上桔梗刚好穿过一个天桥桥洞,视线被遮掩了下,出来面对她击发的子弹时,就显得有些左支右绌,在半空急速旋转闪避,再次落在他们后头。   一个弹匣用完了,但跟桔梗的距离没有拉开多远。   这时迎面而来的一辆黑色保时捷猛地甩尾挡在隔壁车道的蜜翠尔的侧前方。蜜翠尔急转车头躲开,从它旁边的空地刺溜而过,但速度已经拖慢了。   在黑色保时捷后面还有三辆车,他们显然是一伙的。三辆车在稍远的距离堵死她的去路,逼迫她不得不停车。   蜜翠尔冷静地减速,因面临威胁而警戒非常的目光巡视面前的人。   从车里涌现的人,草壁的面孔第一个跃入她的眼帘。她微微心惊,竟是云雀的人!? ☆、第三十六章 ?  蜜翠尔第一反应就是,云雀不是已经跟白兰交上手了吗,为什么还有空来管她这边?不及深思,身后的勋爵先生一紧张,掐着她的肩,声音抖得不行:“怎么办?是云雀的人。”哦,已经紧张到直呼云雀的姓名了么?   蜜翠尔同样警觉,但她尚未死心,不会就此束手就擒。就在草壁带头走出,正想对她喊话之际,只听身后一声厉喝:“哈哼!想插手,先问过我!”   差点忘了后面的大追兵。   草壁一看桔梗来势汹汹的架势,看着他直冲蜜翠尔而去,一个观念就先入为主。“抱歉,恭先生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到底!”说着他带着人冲上前来。   草壁扑向的是蜜翠尔,而桔梗伸出的手,却是对着后座上的韦恩科特。   所以说么,撂狠话要说清楚,否则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桔梗一心要擒回勋爵,审问清楚,至于另外一个人,那是不重要的,撇下她更好。而草壁呢,当时接到云雀恭弥的命令就是——   “给我抓住,那个女人!”   等双方人马一接触,都不知道各自的目标并不相同,实际上理论来说,应该不会形成冲突,但是双方都不相信对方,在一个小小的误会中,两方打到一起。   应该说,是草壁带着一群人群殴桔梗。桔梗可是白兰之下最能干的部下,怎会轻易落败呢,所以他在人海战术下仍能保持优势、占据上风。   暂时没人能腾出手来管蜜翠尔和勋爵。   机不可失!眼见他们围在自己身边大打出手,蜜翠尔哪会放过这种好机会,猫着腰一拧油门,从人群的缝隙灵活得像条小鱼滑出去,然后掉了个头,一甩尾,从来时的方向狂飙。   轰鸣的引擎声唤回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见人跑掉,两方人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停下动作,全不做声。   随机,桔梗飞身而出,草壁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上车,继续追赶目标。   他们反应太快,蜜翠尔也才刚开出去不到一公里,他们就纷纷追在她后头,她从倒后镜看到那一串人头的熟悉情景,自嘲,今天追她的人可真多啊。   她车头一偏,驶向绿化带后的人行道,拐个弯消失在大楼之间。   她要先把勋爵丢下藏起来,否则两人都跑不掉,在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又一辆不起眼的摩托车慢慢靠近她。她眼尾都没扫过去,一只手伸进怀里,准备见情况不对实施反击。谁知那骑士打开全封闭式的安全帽,对她亮出一口白牙,那亲切的笑容,可不正是她的战友班比同志么!   “你们终于来了!”蜜翠尔有些激动地感慨,随之又咬牙道,“太慢了……”   “喂,哪里慢了,收到你的信号,我们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了,不过环境太复杂,我们不好出手,只能一直暗中观察。”班比笑嘻嘻的,没半点正经。   蜜翠尔怒了:“你们潜伏多久?”   班比讪讪道:“从你被人追了一条街开始。”   蜜翠尔哼哼冷笑。   “没办法,你知道云雀恭弥的人在你们背后追得多久吗?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现身,你就别嫌弃了!”   自打遇到同伴心情放松,蜜翠尔就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于是当后面的勋爵战战兢兢地问她到底是什么人时,她头次笑得灿烂明媚。   “我?是一个普通组织里的普通杀手。还有,我不叫妮卡,韦恩科特先生。”   勋爵看起来很想跳下车的样子,但高速行驶令他没有机会,而班比藏在口袋的枪口也对准了他。   “现在,就请你到我们那里做客吧。”   桔梗看到前方摩托车车手的背影时,草壁等人也刚好追上来,桔梗故意没有先动手,让开了一条道给草壁。   草壁虽然立刻就明白桔梗打算乘人之危,但是他职责所在,要打破僵局也只能由他来。于是他加快车速,四辆车合作无间、默契非常,组成一个方队,前后围堵着车手。   这回他们没费多大劲,摩托车很快就被逼停,车手脚刚撑到地面,桔梗就俯冲而下,一把抓向她身后的男人。   草壁等人不可能旁观,而且他们早有心里准备,见他过来,各式匣兵器开启,一时间光芒大盛、光影交错,桔梗挡下大部分的攻击,硬是承受其中小部分的直接撞击,一手像鹰爪一样紧紧钳着男人的肩膀。   不对!   那手感不对、体温不对!   再抬头,只见一管冷冰冰的黑色枪口瞄准自己的胸膛,持枪的女人目光锐利坚定,手指扳动,尖头子弹连续击发而出。桔梗的手这时彻底落空了,只见手里的男人,如同晨雾般虚化不见,原来那只是幻象。   他的目标,不见了。   子弹快要贯穿他身体前,他飞速拔起身形,空中一阵猛烈的风压,他已经闪身远退,子弹仅仅擦着他的腿脚,造成一点小灼伤。   蜜翠尔也没想着伤人,此举是为了威慑他。她放下枪,认命地举起手来,看着环绕自己的人。   草壁本来只为抓她而来,桔梗不打扰他们,他自然是不会主动招惹的。所以当桔梗一退开,他们就没有再追击。   而桔梗,也看清他们的目标,是这个女人。   草壁的人重重包围蜜翠尔。草壁客气地说:“蜜翠尔小姐,请你跟我们回去吧。”态度比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要缓和许多。   蜜翠尔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所以她没有继续逃跑。当班比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想好了,把勋爵交给他带回去,而自己则留下来给云雀一个交代。   如果不是因为任务,就算离开,她也会当着云雀的面提出。现在任务告一段落,她有足够时间去处理自己的私人事务。   尽管班比嘲笑她,自愿踏入狼窝的人他真没见过。   她没有抗拒,向草壁微微点头,准备随之上车回去。   然而他们都忘了,桔梗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蜜翠尔的手都没碰到车门,原本浮在上空的桔梗突然再次俯冲,这次他来得凶猛异常,光是风压就扫倒周围一片人,蜜翠尔身处风压中心倒是没受影响,但就那么一抬眼的功夫,她的脖子瞬间被桔梗掐住。   草壁救援的手凝滞在半空。   “桔梗先生,请你放手。”   草壁态度也强硬起来,站在蜜翠尔背后,对桔梗要求。   “哈哼,只要她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一切好办。”桔梗说完,也不看草壁难看的脸色,加重手里力道,蜜翠尔咳出声来,脸憋得通红。她已经清楚他的决心了。   “人呢?”他只问了两个字。   蜜翠尔盯着他,小幅度地摇头。   桔梗眼底划过一丝狠戾之色。   草壁见状不好,又上前一小步,威胁:“桔梗先生,放人!”   桔梗傲慢地环视四周。“你们有谁能阻止我?”   草壁同样挺起胸膛,正色:“不能,但是,你敢跟恭先生抢人吗?”   桔梗冷笑:“不敢,不过我恐怕他自顾不暇。”   草壁怒了:“是啊,所以对付你,恭先生不会亲自出手,只需要我们就可以了!”   周围的人重新站起来,重整旗鼓,把桔梗和蜜翠尔围得水泄不通,个个蓄势待发。现场剑拔弩张,冲突即将爆发。   就在此时,蜜翠尔使劲拍了拍桔梗掐她脖子的手臂,引起他留意。双方人马的目光登时全集中到她身上去。      桔梗放松手劲,只听她嗓音沙哑,但双眼晶亮:“我是恭弥的女人,要带我走,你能吗?”她面不红心不跳地说。   ……?!   草壁没差点呛到自己口水,但他非常识时务地收紧下巴,免得掉下来,砸坏现场气氛。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呛咳声。   桔梗有些意外,看到草壁微微抽搐但刚直正经的脸,很是狐疑。他见草壁抓她回去,以为她得罪了云雀。以他对云雀的了解,这女人怎么想都不可能跟他是那种关系吧?   “哼,你以为我好骗吗?”桔梗不屑地道。   紧接着草壁天外飞来了一句:“蜜翠尔小姐,您要是被带走,相信恭先生无论天涯海角都会把您追回来的。”   桔梗和蜜翠尔同时打了个寒颤。   连对云雀忠心耿耿的草壁都这么说,桔梗看着自己掐她脖子的手,感觉寒意一丝丝爬上自己背脊。要是毫无关系的人也就算了,假若她真的那么重要,在当下带她离开,以云雀的强势性格,势必会因此而遭到报复。白兰大人虽然无惧云雀,但是也绝不希望事情演变成这样,否则当初为什么会回避云雀?就是不想跟任何人起冲突。   但是不带她走,就很难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出情报,失去她这条线索,事情就回到原先的状态,变得有些棘手。甚至她有第三方的人帮助,不然解释不了勋爵的下落和制造的幻象。草壁他们不在乎,但他要考虑可能有其他势力参与进来的因素。这也是他要问的情报之一。只有搞清楚对手,他们才知道要如何下手。   桔梗正为难着,局面依然僵持,蜜翠尔再度出声,打破僵局。   “我们各退一步,桔梗先生,如果你肯告诉我整件事来龙去脉,我就回答你的问题。怎样?”   桔梗斜着眼看她,迟疑了一下。   ? ☆、第三十七章 ?  十分钟后,桔梗和蜜翠尔坐在路边街沿,草壁带着一群人在离他们不足三米远的地方围成一圈,全都背对着他们,假装什么都听不到杵在那里当雕像。   桔梗心里直翻白眼,但他忍了。   对面的女人没有趁机捣乱,一双眼直溜溜地盯他,看样子态度很认真。   于是桔梗清清嗓子,尽量简单易明地大致叙述。   为什么要急着找朗福宁这个人?这就要从一个风和日丽的秋日开始说起。那天他家白兰大人正和尤尼大人……尤尼是谁?反正是白兰大人很重视的女性……他们正在某个风景宜人的小镇散步,半路上却遇到黑手党擒抓一个孩子,他们当然立刻救下那孩子。   你猜得没错,那孩子跟郎福宁卡萨有关,他是他的弟弟,蓝兰卡萨。   蓝兰卡萨受了很重的伤,但他在昏迷中仍然提起郎福宁卡萨的名字,白兰大人派我去查这件事,我发现郎福宁在今年四月死于飞行事故,可是蓝兰卡萨醒来后却告诉我们,郎福宁还活着,而且被一个表面是人才中介的公司掌控,被逼工作。   这间公司服务的对象非常严密,甚至要找进入的门道都十分困难,需要重重的推荐和介绍,到现在我们连它的核心成员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因此当收到韦恩科特要秘密买卖一个武器专家的风声时,白兰大人决定过来找线索。   果然,这个人就是朗福宁,而韦恩科特,一定跟这间公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将会成为对付这间黑中介公司的突破口。   蜜翠尔听完,抱膝托腮思考了会,抬眼,眼瞳深深。   “就为了一个孩子?”   桔梗抬起下巴:“正是。”   她深思地看着桔梗,桔梗开始有所警觉。   “看来我们的目的差不多,如果真的是为那孩子,我是应该情报共享。韦恩科特之前所说的位置无疑是骗人的,而据他所透露,朗福宁卡萨的身体出了问题,可能将要死亡,失去利用价值。韦恩科特身为一个商人,干脆就把他转手卖掉,最后……再赚上一笔。”最后一句,她说得咬牙切齿。   桔梗眼眸同样一沉,露出厌恶的神情。   “黑中介公司的事怎样都好,当前我和你有一个相同的目的,就是找到朗福宁。这点你同意吗?”   桔梗虚起双眼,这女人仍不愿交出韦恩科特,看来她的背景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找到人,总能从他身上得到有用的线索,至于其他,日后再作处理。   他同意。   蜜翠尔起身,在草壁的监视下,走进旁边的一个公共电话亭。她短暂地跟对方交谈几句,挂上电话,走出来,主动伸出手跟桔梗握了握。   “东北方向十里郊外的一处私人酒庄,名字叫罗博酒庄。”   时近正午,红顶绿墙装修得像度假小洋楼的私人医院里,云雀恭弥正独自占用一整间高级单间。专家医生和护士刚刚鱼贯而出,给他检查完后散场。   丰盛的日式午餐捧了上来,放在小桌子上。   云雀慢吞吞地吃着,然后听着云豆在房间里一边飞一边叫的清脆声音。   外面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可惜他没什么心情欣赏。   他没赢。   云雀再吃一口鳗鱼饭。      那家伙很明显不愿意使出全力跟他对抗,一副随便你好了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忿,他非常生气。   生气的结果就是掏尽全身力量,逼得白兰不得不认真看待。最后一拐子揍到他脸上的感觉,可不是一般的好。   即使他自己同时被白龙扫飞出去。   云雀琢磨着方才的战斗,连云豆停止鸣叫,落在他头顶都浑然不觉。   蓦然,一阵并盛校歌响起。云豆抬起小脑袋,张嘴跟着音乐就唱了起来,声音是足够悦耳,但音都跑调了。   云雀尚未回过神,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旁的手机接听。   “恭先生,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好了。请问还有什么要办的?”草壁的声音非常恭敬。他绝口不提方才遇到的种种阻碍,只因为他判断云雀对过程没有兴趣,他只要结果。他的判断一向合理正确。   云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交办的什么事,两秒后他才眨眨眼,想起来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但眼下他并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个女人,所以他随便应了一声就草草挂机。留下草壁在那头感慨,幸好恭先生没有兴趣深入了解。   正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打电话的蜜翠尔,在他挂机的同时,急急忙忙之中,声音粗粝地说:“刚才我对桔梗说的话,只是权宜之计,你不会说出去吧?”   草壁抓抓头发:“别说你,我也说了,这就当成是一个秘密吧。”   蜜翠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举双手赞同他说的话。两个人对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再不提这茬。   略过这个不提以后,蜜翠尔就放心多了,既然自己任务完成,而云雀暂时不在跟前,据说因为跟白兰一战后住进私人医院疗养,本来她还有点担心,但是草壁那淡定的做派打消了她的忧虑——恭先生只是受了点伤——她也就安心。   欸,这么一来,她现在好像反而无所事事有点无聊。   草壁虽然把她带回云雀名下的大厦里,但他没有限制她行动,只是把她身上的通信设备全都收走。   真是个谨慎的人。   蜜翠尔反正没打算再跑,她已经累得要命,于是她安心地住下来。   平静又无聊的日子过了一天又四个小时。   翌日下午,蜜翠尔正给自己淤伤青紫的脖子上药,急促的砸门声响起,她诧异地停下手边工作,起来开门。   门外的草壁努力保持平静的样子,只有过分跳动的额头青筋出卖了他。   有一瞬间她误以为那天她说的话无意泄露出去,云雀大发雷霆了。接下来他的话,显然与这没有关系。   “恭先生出院回来了。”他面沉如水,紧接着,“白兰先生跟他一起,他们正在楼下会议室谈判。”   蜜翠尔很努力跟上他思维。这白兰怎么会又跟云雀同时出现,感觉气氛还挺和谐?谈判?谈什么?   “白兰先生要求见到你。”   蜜翠尔噎住了。见她发愣,草壁很有革命同志精神地拍她的肩。   她愣了一下,心里有个不安的念头涌现。但愿事情不是如她所想的这般。   云雀恭弥和白兰杰索各占据会议室的一角。两组复古米色单人沙发分列两边,横亘中央的是一张超大的红木莲足方桌。上面摆着一桌精致杯具。   两大boss身后各散立着两三个小弟,个个神色肃穆,异常严峻。   蜜翠尔就是顶着这样的高压气氛慢慢踱进屋里的。一进来,她就老老实实跟在带路的草壁身后,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走进来。然后她跟草壁一样,无声地站在云雀的身后。   “这位就是……蜜翠尔小姐,对吧?”对面那个白头发脸蛋很漂亮的瘦长青年开口,尾音软绵绵的,带了点软糯甜腻的感觉,像是甜滋滋的奶油蛋糕。   不过现在他那张漂亮脸蛋上残留着青紫伤痕,感觉有人狠狠揍了他一下。   蜜翠尔立马瞄了眼云雀的后脑勺,然后上前一步,站在云雀坐着的沙发旁边,点头简短地应道:“我是。”她受过伤的嗓子沙哑,低沉的声音几乎含糊不清。   白兰后面站着的小弟当中,一个碧绿长发的男子排众而出。   瞅见他,她的心往上提了提。   桔梗直勾勾地瞪视她,张嘴:“那里,没人。”他愤懑的脸上几乎写着“你骗人”这三个大字。   蜜翠尔:“……”   “我承认,之前是我态度不够诚恳,才招致误会。”白兰悠悠地说,这回她可不觉得他说话软绵绵的了,“所以今天我亲自过来谈判,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做法,提供帮助。”   蜜翠尔看向云雀。   从头到尾,一直都没发言,保持沉默的云雀恭弥终于动了。   他把支头的手收回来,放在沙发上,正起身,慵懒的眼尾扫向蜜翠尔,只见她修长脖子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然后他的目光移向白兰。   “我对你的事没兴趣。”他语气凉薄,“你要她,那就拿去吧。”这话一出,桔梗的眼睛瞬间亮了亮,白兰则是保持神秘微笑不动如山。   蜜翠尔倒是有些生气了,虽然他是云雀恭弥,但她不是物品,凭什么一句话说送就送?她自个还没同意呢!她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只要……你能当着我的面带走她。”云雀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蜜翠尔惊讶地看着他。   桔梗一窒,想起蜜翠尔说过的话,果然不是假的。这只能说他在因缘巧合下误会到天边去了。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白兰终于笑出声。“云雀,我没想过能从你那里带走任何人。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提供协助而已,对了,桔梗,把那孩子叫出来吧,我想云雀见过他之后应该会有点兴趣。”   孩子?蜜翠尔心中一动。   桔梗走出屋外,回来的时候,脚边多了个小小的十岁小男孩。   “他是蓝兰卡萨,云雀,有兴趣听他说一下他的故事吗?”? ☆、第三十八章 ?  那是个红色头发的白皮肤小男孩,双颊散落雀斑,鼻头有些红通通的,时不时像兔子一样抽抽,深蓝的眼睛蓄满可怜兮兮的泪光,看起来非常惹人怜爱。   蓝兰卡萨的身高比同龄小朋友要矮,身材瘦弱,两只小手攀着桔梗的衣摆,紧紧依靠着他,就像不敢离开妈妈的小猴子。   当他跟着桔梗进入大家的视线,他就显得更加紧张了,整个人很明显得哆嗦起来,连在远一点的地方都听见他牙关咯咯作响。   白兰向他招手,声音和表情都变得更加温柔,背后的阳光打过来,镀在他脸上宛若圣光。蓝兰卡萨像是受到蛊惑般顺从地放开桔梗,小跑着扑到白兰膝腿上。   说实话,眼前某人养眼归养眼,但总觉得哪里不得劲,浑身鸡皮疙瘩。蜜翠尔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几乎是与此同时,云雀不悦的冷冽声音响起:“别浪费我的时间!”   白兰这才笑嘻嘻地开口:“别生气,总要给一点时间让小朋友适应。好了,蓝兰,你愿意跟大家说说,你的来历吗?”   蓝兰卡萨戒备地小心地偷觑众人,最后视线落到对面看似面无表情十分冷淡的英俊青年身上,小小声地说着。   我是蓝兰卡萨,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很多很多,他叫朗福宁卡萨……   蓝兰卡萨说的话基本和桔梗那天告诉蜜翠尔的差不多,只是解释得更为详尽,譬如说,在哥哥神秘死亡事件后,由于没有父母,只剩下弟弟一个,他是怎样受到追杀的,就是因为哥哥给他发的一封求救信导致的。同时让他知道哥哥没有死,于是希望请求他们协助他找回哥哥。   蓝兰卡萨说完以后,白兰眯着月牙弯的眼,笑眯眯:“当时我和尤尼正在追查有关柯德龙人才中介公司,也就是所谓的猎头公司的事。我们一早发现这间猎头公司背地里可能有些黑幕,涉及到人口买卖,朗福宁卡萨只是涉及其中的一件案件。   不过柯德龙公司交易非常保密,外人很难打听消息,我和尤尼都不死心追了很久,终于被我们发现了蓝兰卡萨这条线索。幸好我们还来得及救下他。更加幸运的是,韦恩科特这个军火商也浮出水面,让我们终于抓住头绪。云雀,我没理由要求你参与这件事,但是,你身边的蜜翠尔小姐,她似乎掌握更多情报。   所以,请你来做出决定吧,我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害蜜翠尔小姐。”   他十分诚恳,漂亮的紫罗兰眼睛水汪汪的,充满纯真感。   云雀静静地听着,凤眸微敛,瞥向白兰。冷薄的唇缓缓吐出话语。   “我,参加。”   嗯、嗯?!   白兰一时也僵住了,但他脸皮厚功力深,愣是没表现出来,只是一眨眼就恢复常态,而其他人反应就各不相同,特别有意思了。   草壁等人自然是习惯性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白兰身后的桔梗当然没有白兰的功力深厚,脸色变了一瞬,像是看到了云雀正在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样不合常理的事,瞬间白得像鬼一样。   蜜翠尔就有点复杂了,双眼半眯着,欲说还休,看起来跟便秘差不多。其实她内心的想法就是,我靠,云雀恭弥,果然是正太控萝莉控宠物控!   于是虽然云雀恭弥这次非常难得地亲切和蔼无比温和地表态,但是现场的气氛仍然跟他平时冷酷无情任性妄为的表现同样沉重而僵持。   这就不是云雀自己的问题了。   “云雀,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那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白兰开始时表现正常,说到后面很显然有点语无伦次,他自己都发现了,果断打住,然后继续微笑,“那接下来,我们来商谈一下合作的细节吧。”   云雀看出白兰的无比愉快来,于是他虚起弧线优美的眼眸,勾起薄唇笑:“你做这么多,是为了尤尼吧。”   白兰依然是笑,眼里的笑意却是冷了下去,露出尖锐的棱角。   云雀不在意,他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晒太阳的猫咪似的,转过头就对蜜翠尔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去吧。”   蜜翠尔闻言瞪着眼站在那里。   云雀见她不动,眉头轻折。这人开始不耐烦了,连眉头都透着一股子不悦来。   蜜翠尔忍了忍,劝说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这人根本不懂得尊重他人意愿。更何况,她在旁边听完整件事,认为自己可以帮他们达成跟knife的合作协议。   她抬头挺胸走到中间,当着两大boss的面开始说话。   “首先,我要澄清一点,不是我故意隐瞒地点,让你们救援落空。”她说话时看向桔梗,“我说的是实话。既然如此,有两个可能性:一是韦恩科特没说实话,二是他说了实话,但有人比你们更快,转移了人。如果是后者,那么我相信那一定是你们所说的柯德龙猎头公司所做的。”   蜜翠尔顿了一下,没有人有意见或提出疑问。于是她继续说道,“我仅代表knife向你们致意,之所以不提出是我们knife带走人的可能性,是因为我们的调查重点是韦恩科特的军火交易网,铲除韦恩科特对远东战场的影响力。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关于柯德龙猎头公司的任何情报,因此朗福宁不在我们的目标之内。   既然韦恩科特是揭开柯德龙猎头公司的关键人物,那么我们knife很乐意向在座各位提供适度的情报支援。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请出我的boss来跟您商讨此事。”   一番话尾音落下,白兰和桔梗等人总算正眼看待蜜翠尔。白兰从桔梗那里得知,这位蜜翠尔小姐在云雀的阵营中的位置有些暧昧,似乎处于□□的状态,又似乎跟云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白兰是不会相信她是云雀的女人之类的说辞。   于是这样,这个女人给他的印象就是狡诈的、软弱的,处于云雀□□之下非常被动的弱者。即便提出借用她的要求,他也只向她的监管者——云雀恭弥提出,而不是她本人。   而今,当她主动站出来,用另一种身份,另一个角度,解释事情,提出要求,态度独立而自信,看起来并不像是阶下囚应有的感觉。   因此,白兰认为他需要对这位女性给予更多的尊重。   不过,依照她那种态度,云雀也没有任何被僭越的不满,难道,她对桔梗说的话,是真的?白兰无语地想象着。   他稍稍侧身,面向她,露出微笑:“我当然乐意。”   蜜翠尔郑重地颔首,更进一步地承诺:“那么我立刻让knife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请稍等。”然后她脚跟一旋,走回云雀身边,朝他俯身,红润的唇贴近云雀,但又谨慎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云雀发觉她的举动,微微拉开距离,侧首睨着她,威胁之意大盛。   蜜翠尔赶紧解释:“云雀先生,你忘了,你没收我所有的通信设施,既然你默认让我跟他们合作,那就还我。”   云雀恭弥眨眨眼,呵……他的睫毛好长,近距离看浓密而纤长,眨眼的时候好像羽毛要撩到人的心底去。   从他细长上挑的眼尾溢出一点点的笑意,亮闪闪的,像溪面破碎的波光。   她定了定神,就听他笑道。   “你是故意趁这个机会取得联系吗?想做什么呢?”   蜜翠尔也眨眨眼,尽量平静地回应:“当然啊,这是个好机会,您不觉得?”   云雀挥手,从头听到尾的草壁非常贴心地理解云雀的意图,一转身就出去办事。不到两分钟,他就拿着蜜翠尔的手机进来交给她。   蜜翠尔没有耽误时间,马上拨打电话给自家人。   听了对方几句之后,她的脸色就一点点变了,最后放下手机时,她保持镇定,转头跟他们说道:“韦恩科特说的是真的,他是个商人,受不了拷问,但无论我们的人怎么折磨他,他都只咬定那个地点。所以说……”   “所以说,目前朗福宁卡萨,应该又落到柯德龙公司手里,对吗?”白兰笑着说。   蜜翠尔点头。然后她又拨了一组号码,把手机给白兰。“这是我的boss,K夫人,您应该会需要跟她谈谈,请。”   白兰不客气地接过去聊了起来。   这时云雀站起身来,他显然认为会议开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因此他不在意对方是不是同意,兀自决定散会。他转身就走,桔梗想要出声拦截,被正在讲电话的白兰见到,伸手就阻止了他。   云雀悠闲地走了出去,但是一出门,他就对草壁交办任务:“去查卡萨最后失踪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迟疑了一下,旁边女声顺口接上,“罗博酒庄。”   “出没罗博酒庄的人和车,两天内务必找出线索。”他的命令严苛。   草壁见怪不怪,连应该摆出的苦瓜脸都直接省略掉,毫不迟疑地应声:“是!”瞧这等魄力和利落,果然是被锻炼出来的!   不自觉跟着云雀走出来的蜜翠尔感叹道。   她完全把那只手机和她的boss忘在后头了!? ☆、第三十九章 ?  不过蜜翠尔在刚踏出会议室玻璃门的刹那间意识到这点,她脚步重重地顿了下,然后低下头就想要偷偷摸摸地转过身去,流连在门边。   云雀带头,他的人以草壁为首,由于人少的关系,撤出的速度比较快,于是蜜翠尔的拖延政策不起作用,她踌躇了一下,终于没有去管她的手机,跟着云雀离开。   她想,虽然眼前有个机会能和boss取得联系,但并不急于一时,看眼下这状况,如果boss答应合作的话,那么白兰、云雀和她的boss,就会联起手来,到时候沟通的机会多了,要离开的几率肯定会大大增加。   仔细想想,不管对手是谁,遇到白兰加云雀这种华丽阵势,肯定会很快完蛋,更别提还有她的boss作为后援提供帮助了。她信心满满地想,对想象中的敌人处境表示同情。   要是她,就不会选择跟他们作对。   蜜翠尔没在现场,不知道自己的boss跟他们谈得怎样,她之后只能回到房间内,百无聊赖中用室内陈设的健身器材锻炼锻炼,跑跑步、做引体上升、仰卧起坐等,一晃眼就差不多到晚饭时分。   此时,白兰和云雀各自忙乱得很。白兰接完k夫人的电话,敲定合作事宜,得到帮助后,他根据韦恩科特提供的与柯德龙公司交易地点和操作方式进行调查。他没有浪费时间回自己的大本营,直接向云雀借用他的地方做事,而云雀默认同意他的要求。   另一方面,云雀没有寻求其他人的协助,他坐在顶楼自己的办公室,查阅草壁收集回来的情报进行分析。他主要研究近日罗博酒庄的动态,以及韦恩科特其他产业的异常。   楼上楼下的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就为了调查出柯德龙公司的动向,大量的情报涌进来,大量的无关信息筛选掉,直到最后,这两大boss强大精明的头脑推理演绎出当时罗博酒庄发生的事情。   几乎是同时。他们从不同角度还原整件事情的经过,而且,他们推测出对方接下来的动向。但那是推测,之后就是进一步的验证。他们派出部下到现场核验。   在众人忙碌得要命的时候,蜜翠尔施施然地享受完她的南瓜意大利面和蘑菇浓汤,还有煎得肥嫩多汁的顶级牛排。然后伸伸懒腰,陷在沙发里玩电子游戏。   不久,蜜翠尔就被草壁急忙叫出来了。   她动作迅捷地丢掉游戏机,披上薄外套出门,迎面而来的草壁还给她原先收走的枪支武器,除了原型匣仍在她手里之外,雷属性的指环也一并交还。   看来是战斗即将打响,需要武装自己了。   她边把枪支放进腰间枪套,边问草壁:“什么情况?”   草壁在前头走得很快,她快步跟着速度也不慢。   “恭先生推测他们可能会转移的路线,其中一条路线,有部下发现他们的踪影。估计是要去威尼斯,现在恭先生动用他的影响力把住各要道关卡,他们的进程会减缓。应该会堵在郊外的卡罗卡山脉之下的乡村。”   “好,明白了。”蜜翠尔一面装弹一面应道,随口道,“他们都去?”   “恭先生是决定亲自去的,白兰先生就不清楚了。”   他们不再交谈,蜜翠尔没有细细追问,她觉得既然云雀都亲自出马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危险,之所以叫上她,就是不让她留在这里独自一个嘛,她理解她理解。她的心态非常轻松,再想到今晚可能有机会救出一个人来,就觉得更加振奋了。   即便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朗福宁卡萨已经死亡,那孩子终究变成孤儿,她也没有往最坏的方向猜测,她一向的原则是,要抱有最大的希望尽力做到最好,而用最坚定的心去迎接最坏的结果。   世界上总不能事事如意。而坏的事情,仿佛总是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如果没有坚强的心态去应对,她早就不能活到今天。   蜜翠尔想好了,在地下停车场见到云雀恭弥时,她礼貌地远远朝他微微屈身,云雀像是瞥见她又像是没有看到,视线掠过她,便淡漠地回到前方,他自己坐进一辆两人座的银灰色跑车。其他在场云雀的人不多,与其说不多,不如说只有两个,就是草壁和她。   ……云雀你有多讨厌群聚啊!   出现在停车场里的人还有白兰和桔梗以及十多名部下,甚至那个蓝兰卡萨也跟在白兰身边。他们是怎样来的,就怎样坐车离开,云雀已经因为不能忍受现场的人多而飙车猛冲出去,跑车经过时刮起的旋风让人睁不开眼来,地面的震动使人双脚发麻。   “呼~~飙那么快,我们也不能落后,桔梗,拜托你了。”白兰轻松愉悦的声音传来,桔梗微笑地应声后,他们也跟着离开。   草壁见状,带着蜜翠尔上最后一辆跑车。   夜色渐渐深沉,城市灯光辉煌,光华流转,夺取天上众星的光芒。但来到郊外,远离人烟,灯火渐渐弱了下去,繁星如水的夜空才显露出广阔壮观的原貌。   一行车队四辆车,悄无声息地接近卡罗卡山下的旧镇,这里荒废已久,远远在夜色中,更显鬼魅。已经来到旧镇入口,他们弃车改为步行。   大家都下车后,蜜翠尔眼尖地注意到蓝兰卡萨仍跟在后面白兰旁边。她看了眼,然后大步走到白兰面前,低声问:“带小孩子来,不会有危险吗?”   桔梗皱眉,正要出声呵斥她,白兰却不在意地笑笑:“没关系,我会在他身边保护好他,难道你不相信我?更何况,带他来,是有目的的,我需要他来辨认真正的朗福宁卡萨。”他如紫色水晶般闪烁的眼睛透出狡黠,“要是他们拿假的引我们中招,岂不是很麻烦?”   蜜翠尔点点头表示理解,她转身就走,但随机又回过头:“看来你挺熟悉他们的套路,跟他们打很久交道了吧?”   白兰眼睛眯得更细,更像一只白绒绒的小狐狸了,“稍微有点。”   “原本我以为这趟应该没有危险,现在,我不确定了。柯德龙公司,真的就仅仅是一个搞人口买卖的黑公司而已?”   蜜翠尔手指摸了摸下巴,露出深思的表情,她没等白兰回答,她也清楚白兰不会回答,径自快走几步,回到云雀的身后。   白兰盯着蜜翠尔的背影出神,身侧桔梗探过头来,关切地问:“白兰大人?”   白兰回神,摇摇头:“她是个敏锐的女人。既然连她都能察觉,云雀一定也发现了,不过,他是不会多管闲事的,除非……”   桔梗顺着白兰的视线望向云雀修长挺拔的背影。   “除非侵占属于他的地盘。”   云雀走在最前头,步履稳健,草壁和蜜翠尔跟在他身后一步之后,白兰和桔梗悠闲地跟在最后。尽管人数众多,可现场没有任何人发出异常的声响和动静。安静得就像夜游的百鬼。   云雀忽而在一处塌了半边的厂房停了下来。   蜜翠尔立即停步掏枪。她警惕的姿态也只维持住一秒,一秒之后,她前方的青年身上暴起暗紫火焰,而身后的白光炽盛,如同硕大的日光灯,然后这两股光芒飞升至半空,刹那间加速直冲摇摇欲坠的厂房内,眨眼消失在众人面前,速度之快,只在视野里留下两道绚丽流光。   一群部下反应过来,随后就开启自己的匣兵器,跟着冲进去。   蜜翠尔呆滞一下,恢复常态后哭笑不得。   她好像,还从来没有跟boss一起出战的经历,从以前开始,不是被boss追杀就是跟boss斗心计,一直处于弱势,像今天这样,站在强大武力的这方,才深深感觉,跟着boss战斗,安全感那是蹭蹭地往上涨。   哎,那她还用得着出手吗?都怪草壁,谁让他准备那么充分的,害她以为会有出手的机会。   她哀怨地看着草壁,草壁成熟的大叔脸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厂房外边的草地已经有打斗声,蜜翠尔和草壁跑着过去,看到场面在他们控制之中,便接着往里深入。   厂房是打空的,没有任何隔间,有些废弃的建材堆积,不多,人很轻易观察四周,而且很少有躲避的地方。   蜜翠尔见到在厂房的中央部分,一个浑身脏黑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云雀和白兰、桔梗还有蓝兰四个人分布错落,都集中围在他一米之内,他们看向他,却没有立即解救他。   桔梗举起手电筒,他们的视线随之在男人腰腹上移动观察。   走得近了,草壁跟着拿手电筒出来照明,帮他们打光。而蜜翠尔的疑惑也终于得到解答。   “别动。”白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上次我们跟他们交手时,遇到炸弹袭击,他们的手法很高明,连我们都吃亏过,所以要小心哦。”说完,他低头小心扒拉男人的衣服,将他衣服下的小型□□翻出来。   蜜翠尔对炸弹是小有研究,但听说对方如此厉害,所以就没有献丑,默默地退到一边。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人虽然意识有些不清,但是胸腹起伏,很明显还活着,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而云雀,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发话,他的眼神有些懒懒的,似乎对眼下的状况不感兴趣。然而他眼睛一转,目光落到贴在桔梗腿上的蓝兰卡萨脸上。   蓝兰卡萨对面前这个脏兮兮看不清样貌的男人,露出好奇的探究的目光。   ? ☆、第四十章 ?  云雀注意到蓝兰卡萨的表情和眼神,有一瞬间他蹙起秀丽的双眉,不知在思考什么难题,但他暂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地站到角落,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生死交关。   桔梗和草壁负责打灯,配合白兰拆弹行动,白兰显然有备而来,他从衣兜裤兜里拿出小钳子、小剪刀等工具,正以非常专业的手法剪线,看得蜜翠尔眼花缭乱。   不愧是boss啊,连拆弹都是专业的,她简直太崇拜了!   为了不妨碍白兰,她自觉地站到朗福宁卡萨的身后,云雀在她身侧后方,离众人最远。她仍然保持着手持枪械的警戒姿势,面向空旷的厂房开口,以防有漏网的敌人趁机混进来,对他们形成阻碍。   外面的动静很大,密集的打斗声和枪声持续一段时间,渐渐消停,场面似乎被控制住了。大约五分钟后,白兰的部下踏入,远远地就用手势示意他们已经制服所有的人,没有让任何人溜掉。他们很识相地没有靠近,而是散去巡守四周,看看哪里还有异常。   蜜翠尔这才解除戒备状态,垂下手无所事事,正因为她无所事事,所以她只好漫无目的地观察面前的朗福宁卡萨。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受尽折磨的男人,从他杂草般的头发和浑身脏黑的衣服来看,他已经多日没有洗澡,甚至散发出一股臭味。   一个个疑问突然冒了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被柯德龙公司掳走了呢?是在他们跟韦恩科特打交道之前,还是韦恩科特暴露了藏人地点之后?他们身边是不是有间谍,才会让敌人提前得知他们的行动?这里的守备怎么会这么弱,是不是这本身就是个圈套?   她觉得很不踏实。至今为止,她仍不相信整件事情会如此顺利解决。绝不是仅仅因为有两位boss在场的缘故。   一股不安的情绪涌现,她时不时看向四周陷入沉思。   耳畔蓦然传入冷冽的声线:“他,是你的哥哥吗?”   蜜翠尔闻言看向云雀讲话的对象——蓝兰卡萨。蓝兰身边的桔梗神色一动,瞥向云雀。而白兰恍若未闻地继续手边的工作。   被突然点名的蓝兰卡萨茫然又惊讶地叫出声来,声音轻而短促,接着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云雀。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吓的还是听不明白。   蜜翠尔回头瞄云雀。   云雀冷峻的面部线条慢慢柔和了,他又问了一遍,语气温柔如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简直无法相信。“他,是你的哥哥,朗福宁卡萨吗?”   仿佛被春风拂面的轻柔语气安抚,蓝兰卡萨鼓起勇气,放开桔梗的衣角,往朗福宁那边走前一步,像只小小的老鼠探出洞口,小心谨慎地观察眼前衣衫褴褛的男人。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从蜜翠尔的角度看过去,只见他的后脑勺微微抬起,已经解开束缚的双手无力地软在椅子两侧,但此时,就连没有力气的双手都在震颤。   蓝兰卡萨默默地看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是的。”   这个男人双手颤抖得更加剧烈了,连带着身体也跟着动弹起来。白兰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要激动,你很快就能得救了喔,请耐心一点吧~”   他被白兰看似轻轻一按的动作给牢牢固定住,不过他似乎意识清晰了些,头抬起来,连呼吸都因激动而加快粗重许多。   云雀得到蓝兰卡萨肯定的答复,还是没有舒展双眉,仍旧蹙着,仿佛遇到什么困惑的事情。蜜翠尔忍不住低声问:“云雀,怎么了?”   云雀瞪了她一眼,温柔的表情立马消失无踪,熟悉的冷傲回到他的眼睛里。蜜翠尔也是无语了——你这个正太控萝莉控宠物控!   “没有什么,只是有点奇怪。”云雀单手抱臂,一手抚着光洁如玉的下巴,眉间浅浅的细纹,那样子可真像小孩子遇到难题时的表情。   “那里奇怪了?”蜜翠尔追问。然后她一怔,回头望向朗福宁和蓝兰。   朗福宁呼吸沉重,双眼紧闭,额头冒汗,双手痉挛似的一直在抽搐,他非常努力想抬起手来,不知道想做什么。而蓝兰,则站在他哥哥的侧前方,有点害怕、恐惧又掩不住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蜜翠尔看着看着,原本平静的面容猛然变色!   不详的预感如同海啸冲刷拍岸。但她尚未想通透。   拆弹工作快要进行到结尾,白兰不是没听到云雀的疑问,但是眼前的威胁仍未解除,他决定一件一件来解决。而朗福宁总是尝试着抬手摸向脖子,却因力气不足而垂落,白兰认为很有必要去帮他一把,不然对他的工作造成阻碍。环视周围一圈,他发现只有某人最适合。   “蜜翠尔小姐,请你过来,打开他的衣领。”   思绪有些混乱的蜜翠尔被叫到,下意识地应和,然后走上前去,依照白兰的指示,解开朗福宁的上衣,让他得以透透气。拉开衣领的同时,她摸到一条细细的链子。她的心咯噔咯噔地跳,双手有些发颤,把那链子拉出来,发现吊着个小小的蛋形坠盒。   从她拿起那坠盒开始,朗福宁就不再动了,紧闭的眼角松弛下来,沁出一点泪水。   她打开坠盒,一张旧双人照映入眼底。   瞥见的瞬间,她睁大杏眼,双唇发抖。   然而未等她说些什么,白兰的笑声先传来:“好了,我要把炸弹拿下来了。”他缓缓站起来,笑意盈满眼底。   蜜翠尔却猛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身侧的朗福宁卡萨,高声大喊:“等一下!离蓝兰远点!”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变形,神情如临大敌,所有人都是久经战场的老手,听到她的警告第一时间就能作出反应。   数条人影齐刷刷地闪身远退。   就在她尾音未落的瞬间,她的不详预感,成真了——   蓝兰卡萨眼神无辜,满面都是被抛弃的惶恐不安的委屈感,就在他茫然四顾的时候,他身上,有光透出——   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爆炸,发生了——   轰隆巨响震慑全场,火光冲天,现场地面一片火海,刺目的火光映在人的瞳孔里,宛若妖魅的扭曲狂欢。   整座废弃厂房彻底倒塌。   火焰烈烈地燃烧,吞噬着一切生命。既残忍又无情。   过了很久,才尘埃落定。   在爆炸点极近的地方,一个绿色的圆形光罩幽幽地张开,将蜜翠尔和朗福宁卡萨很好地保护起来,即便离威力巨大的爆炸如此之近,仍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碧绿长发的桔梗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铁块,捂住烧伤的手臂勉力站起,整条手臂鲜血淋漓。他是离蓝兰卡萨最近的人。白兰白色的衣摆撩焦了些,他迈着长腿跨到桔梗旁边,沉默不语开始为他治疗,脸上笑意全无,双眼透出冰冷的紫色。   草壁拖着被碎石瓦砾砸伤的腿走到云雀跟前,但他立马就感受到一股又一股全然暗黑的气息以云雀为中心往外辐射。于是他停住不敢向前,而且不得不往后倒退几步。   而在那光罩当中的蜜翠尔,则睁着杏眼呆呆地看着正前方。   正前方的光罩上,幽绿的光芒中,喷溅的大片血迹宛若死神的羽翼,斑斑点点,印入她的视网膜里,她不敢移动视线,也不敢眨眼,但她阻止不了自己,生平第一次,她痛恨自己与生俱来超越常人的优秀视力。   她看见以她的光罩为界线,底下瓦砾间密布的残肢骨头和内脏碎片。      没见过的人一定想象不出,一个人到底能被分成多少块。   直面这残酷恐怖的一幕,蜜翠尔紧紧抱着朗福宁卡萨,脑子像是断片了一样,空茫一片,她不知道自己呼吸过度,不知道自己浑身颤抖,只知道眼角生痛,像是要裂开来。   脑子里回放的最后影像,是那个孩子无辜又委屈的小狗神情。   他死了。   他被他们抛弃了,而后死去。   在场那么多人,那么多强大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救得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唤回她神智的是肋间的尖锐疼痛。   蜜翠尔空茫的眼神看过去,只见朗福宁卡萨半睁着眼睛,泪水纵横他年轻的脸上。“对不起,我不得不做……”他干裂的嘴唇嚅动,勉强做出口型,“救他,救他……”他无声地哀求着,泪水一滴又一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对着天上的某个神祈祷着。   蜜翠尔低下头去,一根细小的针刺入她左边第三根肋骨之下,正好是他的手能不费力便能触及的范围。   “你!”冷到令人打心底发寒的声音从天边荡进耳畔,蜜翠尔无力地松开朗福宁往后倒去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她宛若受伤的鸽子落入云雀的臂弯里。   模糊的视野里,云雀冰冷严峻宛若出鞘尖刀般的英俊面容仿佛露出一丝焦躁,她看见了,却又看不清、抓不住。   眼前泛起朦胧,她努力凝聚意识吐出言语:“这里,他的弟弟,真正的……兄弟。”她奋力抬起那只扯下坠盒的手,云雀一下子捉住她没有力气的手,沉声道:“安静。”   蜜翠尔微微弯了弯眼眸,虚弱得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好,安静,我会很乖的。”她的嘴唇开始发黑,口吐白沫。   云雀同时注意到她肋骨上的毒针,立刻拔掉,抱起她回头厉喝一声:“白兰!”   白兰马上转身赶到。? ☆、第四十一章 ?  半梦半醒之际,一把低沉如同大提琴般醇厚动听的声音,穿透嘈杂的环境音和令人不安的重重梦境,传达至她耳里。   “你,必须给我活下去……没用的家伙,你只有这种程度吗?”   蜜翠尔忘记自己回了什么,嗫嚅双唇,不知道能发出什么声音。   那熟悉的冷冽声音又道:“真是弱小……哼,弱小却敢挑衅我?很好……”   她哪里挑衅他……又哪里得罪他了……真是莫名其妙。   蜜翠尔惦记着这个人说的话,在层层叠叠的黑暗破碎的梦境中,翻滚着、挣扎着、努力挣脱着,她不愿被无穷无尽的浓稠黑暗给吞没,残酷的记忆画面破碎了,带着尖锐的轮廓一一划过眼前,越来越近,越挨越近,仿佛即将划破她的心脏。   但她还记着这个人,如果不快点醒来,他一定会很不爽的。   她可不想惹这人生气。   蜜翠尔完全恢复意识,是在两天之后。   她一睁开眼睛,就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状况,让她恨不得再倒头睡回去。   蜜翠尔在护士的帮助下勉强坐起身,身上还连着透明管子,她虚弱地扶额,眼睛没什么神采地看向身旁的主治医生和护士。   “您是说,外面的会客室里,云雀先生和K夫人还有白兰,正在会面?”   她盯着教授级别的医生,他那慈祥可亲的眉目显得更为谦逊。“是的,就小姐的安置事宜,云雀大人正在和您家夫人密切交流中。”   好一个密切交流!   蜜翠尔垂头丧气,瘫坐在雪白的病床上,几乎不敢往不远处那扇半透明的毛玻璃门看。   外面是雷雨交加、风雨飘摇的战场啊。   她好累,身体累,心更累。   就这样坐了会,蜜翠尔漫游的视线忽然瞄到一样东西,眼睛一下就定住了。她示意护士小姐,请她帮忙把那放在柜面的东西拿过来。护士小姐小心地将它放进她的手掌心。   那是朗博宁卡萨的吊坠盒。   蜜翠尔静静地注视它,须臾,打开小小的蛋形盒子。   入目的是一张制作精美的旧照片。   朗福宁卡萨是个笑容斯文的青年,照片上的他,正穿着一身学士袍,伸出右手半搂着旁边只及他一半身高的弟弟——蓝兰卡萨。蓝兰一头红发,皮肤很白,跟他哥哥长得不是特别像,不过笑起来时眼睛眯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才是他的弟弟,真正的蓝兰卡萨。   蜜翠尔合上盒子,将攥着它的手心,放在自己胸口。大脑这时才开始磨着锈迹咿咿呀呀运转起来。每思考一步,脑袋就痛到发胀。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从韦恩科特勋爵提供的地点找不到人开始,朗福宁卡萨应是被柯德龙公司的人先找到了,然后当成一个诱饵,引诱他们前去……不对,据桔梗所说,假的蓝兰卡萨至少在几个月前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也就是说,那时柯德龙公司已经撒出诱饵,通过韦恩科特假意放出线索,来引人上钩。   他们针对是白兰,那时,只有白兰在对他们紧咬不放。   陷阱做得很高明,手段十分残忍。   蜜翠尔紧蹙秀眉,眉睫下垂,咬着下唇。   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及时发觉,从而避开这一场惨剧。蜜翠尔明知道这并不能怪责到任何人的头上,但是仍忍不住想象假如可能的另一种结局。愧疚、自责、无助的情绪如同浪潮,一阵又一阵地涌上心头。   不良的情绪差点就淹没了她。她头痛了会,就在护士小姐多次劝说她躺下休息的时候,眉毛一扬,拉着护士:“我要出去见他们。”她语气变得坚定。虽然身体还虚弱着,眼神却晶亮起来。   她下定决心,重整态势,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一变,双目炯炯地看着人。   旁边的主治医生态度很和善,笑眯眯地道:“小姐最好不要动,我们去请示云雀大人,请稍等。”说着只留下护士一个看着她,其他人鱼贯而出。   不一会,有脚步声和人影接近玻璃门。感应到人体热度,玻璃门自动打开,第一个出现的,是那修长沉稳的身影。   云雀恭弥看过来,蓝黑色的深眸里带了点情绪,很轻很薄,如同岚烟般转瞬而散。但他朝她走来时轻轻颔首,仿佛在打招呼。   蜜翠尔微微一愣,跟着微微点头,目光流连在他眸中。   然后一转,落到他身后进来的某位贵妇人身上。   “Boss,抱歉。”她又受伤了,最近的工伤不是一般的频繁,希望这不会成为以后的常态,否则她很可能就得提前退休了。   K夫人优雅淡然地微笑,并未发言,最后跟进来的是白兰。白兰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从没有事情发生那样。   蜜翠尔礼貌性地对白兰点头问好。后者回她灿烂一如往常的笑容,笑容里纯粹得仿佛从没有存在阴翳。他进来以后就主动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把舞台让出给云雀和k夫人,摆明是来看戏的——她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能怎样定义,说他是个好人,现在这种表现没心没肺的,说他是个反派,但却为那个不知名的小男孩做了那么多。他作风亦正亦邪的,实在不好概括。   他不像云雀那样,即便孤傲超群,仍然给人以一种深厚的信任感。   蜜翠尔的目光轻轻地溜回去,看向云雀。   这场谈判,终须一个人来开场。而云雀作为当事人,神情沉稳没有任何开口的迹象。蜜翠尔想出声维护一下自己的人身自由权,自家boss淡淡地扫她一眼,把她的话给憋回去了。   K夫人先做的开场白:“翠丝是我的人,云雀先生,您如果需要,我可以派她来协助您,没必要留她在您的地盘。”   云雀恭弥挑眉:“我不喜欢麻烦,留下她,作为协约的一部分,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K夫人:“协约是我提供关于此次案件的情报,以您的名声和手段,我不敢有所欺瞒,翠丝作为人质的价值并不大,云雀先生,请您再考虑清楚。”她有着细纹的眼尾微微一狭,有点像狐狸,“云雀先生,难道翠丝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还是您,很在意翠丝?”   蜜翠尔瞪圆眼睛,boss啊,您说话能别语不惊人死不休么!   云雀一点异样都没有,斜睨着凤眸,盯视病床上的蜜翠尔。   “别挑战我的耐性。她,必须留下。”   “为什么?”这回问出声的是蜜翠尔。她认真地看着云雀,眉目仍难掩悲伤:“我以为凭我救了大家的举动,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云雀侧过脸来,美丽如同宝石的双眸正视蜜翠尔。他沙哑着声音说道:“你救了朗福宁卡萨,这就是关键所在。正因如此,我需要你。”   蜜翠尔开始有点迷糊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几秒后,一点灵光划过她的脑海,恍然间,她似乎领会他的意思。   “直到找到幕后黑手为止?”她梦呓着问。   “直到找到幕后黑手为止。”他颔首,给出承诺。   她知道他总是很守诺言。   于是她看向boss,眼睛透露出坚定的光芒。   K夫人听到她和云雀的对答,仿佛内含玄机,又看到她那样的眼神,她知道蜜翠尔是有所决断了,只希望她的决断是正确的,值得她去冒险,而不是最终伤害自己。K夫人是在两天前发生爆炸事故的同时就收到信息,得知她中毒休克的消息,每次跟云雀恭弥有所牵连,她总是会受伤。   赶过来看望她,想要带走她的自己,却受到云雀意外的阻拦。   K夫人没想过云雀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因为从理性来说,他压根就没有理由这样做。所以尽管她很不愿意做这样的猜测,她仍忍不住想,该不会是对翠丝产生感情了吧?   她回忆起当时云雀站在重症监护室前的模样,浑身狼狈,气势仍旧,一身清清冷冷,好似无人能动摇,但他就站在那里,修长身影如山岳不倒。   也许,真的如她所猜想的那般。   “既然你同意,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要记得,无论我们的力量多么弱小,如果你想回来,那我拼尽全力都会接你回来。”   蜜翠尔眉头舒展了些。“我知道。”   胶着的局面就这样缓解,K夫人是个做事明快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会马上执行,她确认蜜翠尔的意志后,很快就向云雀和白兰告辞,并承诺会把他们交代的事情查清楚。   白兰看了一出好戏后,非常从容地走上前来,站到蜜翠尔病床边,握起她的手,轻轻一吻:“感谢你,你救了我的部下。”   蜜翠尔矜持地点头。然后等所有人离开,只剩云雀没动。   他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一向是个很聪明的男人,就是对人际关系有点迟钝,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许惨剧就不会发生——   云雀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   早在当时,云雀就察觉出假的蓝兰卡萨在见到朗福宁卡萨之后的反应有异。如果是真的亲生兄弟,而且照他之前急着救回哥哥的表现来说,当他见到朗福宁时,就不该是那副好奇又畏缩的神情。他应该是非常激动的。   但是他没有。   云雀知道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钝感,因此错失了那一瞬发现的机会。他的慢半拍,没能阻止事态朝恶化发展。   蜜翠尔在他的提示下注意到了,但是她没能及时反应。   事情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   所以,云雀会对她说,他需要她。   蜜翠尔明白了这一点。? ☆、第四十二章 ?  外面的风打在一排落地窗上,噗噗作响,树叶哗啦啦地翻飞,在旋风中跌宕起伏、身不由己。云雀恭弥端正地坐在靠窗的原色沙发上,白皙的手扯开领结,稍微有些长的刘海掠过眉睫,轻轻覆在眉间的川字细纹上。优美菲薄的唇线紧绷,唇角下垂。   他交叠两条长腿,冷沉的眼神自地狱深处射出,阴鸷地直盯面前的白|发|漂|亮的男人。   被他盯上宛若猎物的男人,则露出一点也不在乎的轻浮笑容,双眼柔柔地弯成两抹半月,紫罗兰的冷光闪耀在月后。   “真是失败呢。”白兰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声线一如既往地软绵绵,尾音勾人,“这次彻底地陷入别人的圈套,被耍得团团转,别说是找到幕后黑手,就连应该保护的人也死了。”   他说得那样悲惨,可是语调轻浮油滑,从头到尾只给人留下漫不经心的印象。   云雀却不认为眼前的男人无动于衷。他的视线一扫,瞥见白兰仿佛浸在冰水里的目光,微笑时眼角没有牵动的肌肉。   即便白兰的话说得多么难听,他仍难得保持沉默,听白兰继续说下去:“现在你和我的部下都受伤住院,短时间里不能行动,我还好,除了桔梗之外还有其他人可以用,你呢,好像没有草壁就没有人能办事了。”   听到这种故意挑衅的话,云雀连眼角都未曾动一下。   欸?云雀居然能按兵不动,态度沉稳。看来这些年过去,不能再小看云雀恭弥了。他不再像年少时的暴躁易怒、随性而动。   一头猛兽也许不可怕,可怕的是智计深沉的猛兽。   “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我决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白兰像是闲聊似的,淡淡地说着,“其实我早查清柯德龙猎头公司背后最大的投资商是谁,那是一个几年前新兴的黑手党家族,卡莫纳家族,它的组织规模不大,人数很少,成员间遵守着非常严谨的保密条约,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调查出其boss的背景来历。”   云雀哼了一声冷笑:“我早知道了,还有有价值的情报么?没有的话,你,滚吧。”   白兰仅仅挑起一边的眉毛,对云雀的情报网表示讶异,然后勾起柔软的笑:“合作呢?”   云雀自下而上冷着眼看他:“我们有合作吗?那是胜负比赛。”   白兰低声闷笑:“是是,不管如何,卡莫纳家族的势力很神秘,而且在短时间里发展壮大,我怀疑他们不是那么简单。柯德龙猎头公司是目前唯一知道的线索,我会继续调查。”   云雀轻蔑地掀唇而笑:“那就看谁的动作快。另外,还有一件事。”   白兰笑眯眯:“我知道,是情报泄露的事。你怀疑我们的行动被人掌握,才会导致现在这种局面对吧?我也怀疑,所以我把我这边所有能接触这次案件的人全都筛查一遍,没有发现。”   云雀双手交插,抬起的蓝黑眼眸闪着冷静而睿智的光。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性了。”   他菲薄的唇间吐出冷酷的字句。   “不是我,不是你,那就只剩下knife。”   白兰心知肚明地接话,忽而想到什么,于是挂上贱贱的笑:“哎呀哎呀,那位小姐如果知道自己留下来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他唯恐天下不乱。   云雀缓缓站起,舒展开颀长挺拔的身躯。他伫立着,眼神微冷。   “如果作为棋子留下,她,根本不重要。”转身离开之前,他抛下冷到掉冰渣的话。   白兰歪着头,眨巴眼睛,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自己主动解释。这是所谓的不打自招……吗?   “我会查出情报泄露的源头,你,不要插手。”最后一句话,飘荡在空荡荡的廊道间,云雀人已经不见了。   白兰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发,低头看了眼手机,喃喃道:“好吧,我也要行动起来了。”   十月的意大利仍未冷起来,在室内的温度更是一直维持在宜人的气温,很难体会到外界的气候变化。看着那落叶在南下的寒潮和海上的暖空气相遇后沾着浓稠湿气,沉甸甸地坠下,蜜翠尔轻叹一声,用手支着腮帮,手肘抵在某人的床边。状极无聊。   “我说,蜜翠尔小姐,你在病人旁边长吁短叹的,不怕影响心情?”受伤躺在床上的草壁无奈地出声,以表现自己的存在感。   “无聊嘛,我最怕就是住院,天啊,简直就是折磨。”她夸张地比划道。   经过差不多两周时间的休养,蜜翠尔勉强恢复行动能力,但是太过剧烈的运动医生仍然建议她不要做,像是跑步之类练体力的事情基本禁止。她每天的任务就是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过得跟猪一样。   不过她真的快闷坏了。云雀整天不见人影,自家boss自从那天来过之后就不再出现,应该是回去knife总部,在医院里跟她同病相怜的除了草壁,还有另一个是在楼上重症监护室里的郎福宁卡萨,他陷入深度昏迷状态。能意识清醒跟她对话的就只有草壁了。所以她现在总是拄着吊针架过来串门。   尽管对方似乎需要静养,而且看起来对她的来访一点都没表现出期待,她仍旧厚着脸皮前来叨扰。   “我这里倒是有很多书,你要不要拿去看看?”草壁提出中肯的建议。   蜜翠尔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排整齐的大部头精装书放在旁边的玻璃柜。大部分是学术著作和研究报告之类的,包括匣兵器、术士一类的讲解研究。一看就知道相当的枯燥无味。   她梗着脖子转回来看草壁,眼神充满敬畏:“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你真厉害!”   草壁懒得吐糟她到底以前把他看做什么人了。他一边点触平板电脑,一边飞快熟练地处理日常事务——受伤以来,工作量不减反增,为处理好大量繁杂事务,他不得不带病工作。所以,他很忙、很忙、非常忙。   当她下意识地感叹时,草壁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飞舞,然后嘴边溜出一句:“这不是我的,都是恭先生的藏书。”   蜜翠尔小小声地啊了一声,然后没了声响。正当草壁以为这个话题结束时,她又开始小小声地发问,语气里都是好奇:“你家恭先生,平时就爱看这些书?”   草壁忙得眼睛双手都不够用啊,恨不得加上一双脚了,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的韧性也相当强,如果不理会她,照她无聊得发霉的状态来看,会一直一直纠缠他。   于是草壁随口敷衍:“当然不止,这些只是一小部分的藏书,他已经看厌了丢给我的。我记得在楼顶那间恭先生专用的房间,放着一墙壁的书。那些书有一部分是专业书籍,不过更多的是宠物日常护理、宠物饮食和疾病详解等等,因为恭先生住院的话,会喜欢看些放松心情的书……呃,大概呢。”   太顺口的结果就是管不住嘴。天知道这个梗他憋了有多久!一想到冷峻孤傲的恭先生,半夜在床头看着介绍宠物的书籍,一脸温柔的笑意。他就忍不住想一脚踩在桌子化身狼人朝天嘶吼一万遍啊一万遍!   显然他说出来后,对某人而言同样具有如此强大的爆炸威力,仿佛迎面朝她扔了个炸弹似的。蜜翠尔面容呆滞良久,才恍然回神,捧着脸颊游魂未归,喃喃地念叨着:“好、好萌啊。”   草壁瞬间就像被雷劈中一样!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当时的他,被、萌、到、了!   不过脑内妄想完后,冷汗爬上背脊,一阵阵发寒,幸好恭先生不知道他们在他背后都乱YY什么,不然真的要死了……   房门唰地一下拉开,两个沉浸在YY世界里的人霎时吓到出了一身毛汗。   扭头一看,那风雅的身姿、那秀美纤细的眉目,不正是云雀恭弥本人么!   看来白天真不能说人,一说就到。尤其是在这种做贼心虚的情况下,一看到他出现,蜜翠尔和草壁都不约而同争先恐后地呛咳起来。   云雀微微皱眉,本来踏入病房的脚步稍稍一顿,停在门口,他抱着臂倚在门边,沉声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草壁毕竟跟在云雀身边多年,这种时候第一个就恢复常态,扬高声调:“恭先生,下午好,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蜜翠尔这会也止住咳嗽,脸有点烧热,用手捂住嘴巴后就不说话了。   云雀微微挑眉,直觉他们刚才一定有什么事。但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就不用管了,他的视线落向蜜翠尔。   “你,看来还可以动。今晚,跟我去见那个韦恩科特。”他利落地指示道。   明明是要她带路去找勋爵的藏身处,说起话来却气势不肯输人,真是的,很有他的风格。   蜜翠尔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她不明白。   “他很重要吗?”   云雀眼尾上挑,悠悠开口:“那就要见面之后再判断了。”   ? ☆、第四十三章 ?  同样是这样寒冷的夜,同样是这样冷的月和星。   带着湿气的冷风扑响车窗,无人的寂静街道一阵沙啦沙啦,是卷起的落叶和垃圾的声音。在沉寂的深夜里、宽阔的街面上,远远地传出去,显得萧索冷清。   当蜜翠尔能步出医院,在地下停车场坐上云雀开的车,驶往东面大街的公寓区时,她所看到的景象就是如此。不到两周的时间,她因中毒后遗症消瘦许多,坐在副驾驶座位,整个人像是要陷进去一般的虚弱。她陷进座位,脸转过另一边,凝望窗外的景色,呼吸迟滞而沉重。   果然还是个病人。云雀不经意地瞥向她,得出这个结论。太脆弱了。他不带感情地想。   按蜜翠尔提供的路线行驶,云雀心无旁骛地驾车在公路上,萧索的夜里,车厢的气氛也冷冷清清。   “云雀先生,您……您有调查那个孩子的来历吗?”在一片静默中,蜜翠尔忽而开口问,语气带着些许的期待。   云雀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轻折。   “没有,那不重要。”他在陈述一个事实。那个假冒蓝兰卡萨的孩子只是一个供人利用的工具,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不定时的人肉炸弹,调查他的来历基本上没有意义和价值,对目前的行动没有多少助益。   这个孩子的死,固然引起云雀恭弥的愤怒和仇恨,但他认为重要的是结果,他会为这个孩子的死讨回公道,但与这个结果无关的信息,他是不会放在心里的。   不过这个女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眯起眼睛。   “你的组织不是擅长收集情报么?”   蜜翠尔失望地叹气,神情更加委顿:“这是我个人想知道的情报,不想为此麻烦任何人。我只是一想到直到那个孩子死后,我仍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觉得很遗憾。”她慢慢地说着,语调虚软,像是忍着不敢用力吸气。   他不用侧首,就瞄到她低垂的侧脸和眼睛。想都没想,话就这样溜出舌尖。   “知道又怎样,他死了,这是事实。”   她吸着气,缓缓闭上双眼,干燥脱皮的双唇紧紧抿着。   然后他斜着眼观察她,又续了一句:“你现在能做什么,为那孩子?”   她眼皮在微微颤动,像是蝴蝶在展翅,而后她张开眼睛,沉沉吐出一口长息,有点点光芒聚拢在她眼底,点燃她的眼神。   “当然是尽我全部的力量,来帮其它跟他一样落入魔掌的人。”她攥紧拳头,指骨突出,“我决不容许相同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收回目光,云雀这时微微勾起唇角,眼神放得柔和:“很不错的决心。”   等心情平复一些,蜜翠尔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啊,刚才好像被云雀安慰了。尽管这个男人仍然那样冷酷严苛,但她确确实实感觉到他的一丝温柔。   对,这种一点都不体贴的安慰方式,是他一贯的风格。   察觉到这不可思议的事,蜜翠尔简直不敢相信。她不是不相信云雀有温柔的一面,只是这份温柔她从没想过会用在自己身上。   不知为何,她的心大力地跳动起来,连带着,从脸颊开始到脖子,有点烧。   好热,热到呼吸有点不顺。   蜜翠尔以手托脸,掩饰自己翻涌的情绪。   云雀听到她的呼吸开始紊乱,联想到她是个虚弱的病人,于是产生非常合理的误会。他眉头皱得更紧,眼尾一斜,冷道:“支持下去,不要给我在这里倒下。”他瞥见她发红的脸,认为那是发烧的症状。   “没事,我很好,只是有些热。”蜜翠尔看着他,连忙澄清。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么他本应放任她不管的。不过……   云雀慢下车速,靠边停车。   “怎么了?”蜜翠尔不解地问。   云雀没理她,停下车,解开安全带,转过身面向她,吓得蜜翠尔也赶紧侧过身严阵以待。然后他做出一个让她大吃一惊的动作。   他一手扶着自己的椅背,一手向她探去。修长的手臂越过狭窄的空间,掠过她的视野边缘,在视网膜上渐渐放大、逼近。坚决、果断、不容反抗地,带着这样的气势朝她袭来,随之一并涌来的是他挨近时的冷冽气息。   蜜翠尔一生中很少有发着呆一动不动任人宰割的情况出现,而眼下,绝对算是那珍稀的体验之一。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俯低,手臂充满威胁性地伸向自己。   这是第一次云雀主动靠近她!   旋即,这只手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细心触摸着,确认着。   他的手掌出乎意料的,很暖和,跟他给人的孤傲感觉完全不同,而且力道轻柔,显得很有耐心。   在难以置信的当下,时间停止,她全部的知觉都集中到额头他所触碰到的地方,那里如同被火烧般烫热,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酥麻从额头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地爬上心脏。她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保持仰头的姿势,一瞬不瞬地凝视云雀的眼眸。   蜜翠尔看着他的眼神融化了。深色近乎纯黑的眼瞳如融冰后的溪水,浅浅地流淌着,水光潋滟。   云雀无视她有些异样的神情。在确定她没有撒谎,确实不是发烧后,便收回手,坐回去。声线清淡,他低声说道:“你最好不要再出状况。”他重新发动车子,再次驶入夜色迷蒙的公路。   蜜翠尔猛然清醒,从梦幻般的情景中回到现实。   她仍看着云雀,带着困惑,带着忐忑,带着尚未平静的激动。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你倒下,就会成为我的累赘,太麻烦了。”平稳冷淡的男声回答了她。这声音不像是她在脑子里自问自答,而是非常清晰地从右手边飘过来。   她什么时候把问题问出声?!   蜜翠尔尴尬地扯开笑容:“是、是吗?”   然后就无话可说了。车厢又陷进一片沉默当中。不同的是,这回蜜翠尔心绪杂乱,乱糟糟的几乎没法形成有效的思考,尤其是在他的体温仿佛残留在她额头时。云雀恭弥则一如先前的平静态度,看着前方的道路。   原来这个男人,不厌恶接触她。她曾以为他很不喜欢人与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呢。但是,从他的态度上看,他何止是不讨厌,他简直就是没感觉!   想通这点,蜜翠尔一直砰砰乱跳的心终于慢慢缓下来。刚才的举动对他来说,不具意义,就是在查看她的状况而已。她赶紧挥手将自己的梦幻泡泡赶走。   而且,她还发现一点。之前她在无意间冒犯了云雀,让他很生气地追着她,但是这人如果主动出击,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多么自我任性的男人啊。有时真让人伤透脑筋呢。   但是……不管再怎样解释、不管再怎样找出理由,方才的那个瞬间,她心动了。   蜜翠尔极轻地喟叹。   云雀不是没有注意到身旁这个女人异常的神情,只是他没有联想到是自己的举动造成的,他依然认为是她身体尚未恢复。在某个方面,云雀十分迟钝。不过他可以信任她的能力,他很清楚她不会轻易倒下。   车子慢慢在东面大街的某个巷子停下。   左手是一排老旧的独栋复式房屋。蜜翠尔先下的车,站在路边时,一阵冷风袭来,她冷到瑟瑟发抖。她只穿一件长袖薄衣,在暖气充足的医院和车子就够用了,因为云雀的要求来得突然,她都忘记回去多添衣服。   她忍着寒冷,正想走上三级石梯,按照约定的暗号敲门,进去就应该不冷了。刚迈步,一件纯黑的手工西服外套兜头兜面飞来,她脖子一缩,伸手正好能接住云雀随手扔来的衣服。   蜜翠尔紧紧抓住他温热的外套,他则表情不变地绕过车身,越过她身边,大步走在她的前面。   一句话也不用交代。她很快穿上他的外套,小跑着跟随他的脚步。   她告诉自己,那只是云雀独特的温柔,无论是对她,还是其它任何人。仿佛这样做就降低自己的心跳频率。   云雀站在门前,侧身而立,眼睛看向她,她穿着松松垮垮的外套,甩着两管太长的衣袖,快步跑上来。   紧闭的大门顺利地开启。一个如同风干茄子似的皱巴巴的老婆婆出现在门后,领着他们往地下走去。就连她都没见过这个老太太。   在一楼储物间地板有个很不起眼的地下室入口,老婆婆就等在旁边,蜜翠尔打开地下室挡板,看见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率先进入。云雀不悦地撇唇,蜜翠尔回首瞧见他这副模样,开口询问:“云雀先生,要不您在上面等着,我去带他上来?”   云雀却眯起凤眸,冷声:“不用了,继续走。”他跟着走下楼梯。   蜜翠尔只好闭嘴走自己的路。   楼梯很窄很小,每经过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摄像头,云雀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直到眼前出现一扇门。未等他们走到门前,这扇门由里向外打开了。   “我亲爱的翠丝,你终于来了!”随着一道爽朗的大笑声,他面前的女人即将落入一个熊抱当中。   云雀微微狭起的眼尾泄露出不爽的光芒,随即,他飞快的一探手,攫住蜜翠尔纤细的手臂,在对方两条粗壮手臂合拢之前,将她迅速拖到自己身前。   “欸?”他听见她惊讶的叫声。   他不爽地说道:“别弄脏我的衣服。”   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 ☆、第四十四章 ?  蜜翠尔有些发蒙,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计较小事?她困惑不已,云雀倒是面沉如水,气势凛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好吧好吧,都听他的,这种时候最不适宜起冲突。   云雀的手早就放开,她也学会不想太多。蜜翠尔一转脸就对前来迎接她的同伴——身材高大雄沉的肌肉猛男——人称狮鹫卡洛瓦的男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嘿,卡洛瓦,好久不见,这位就是云雀恭弥先生,云雀先生,他是我的同事卡洛瓦。”蜜翠尔介绍道。   云雀仿若没有听到,径直从卡洛瓦旁边走过,进入到地下室内。蜜翠尔朝卡洛瓦飞了一个眼色,抱歉地小声道:“他就是这样的,别介意。”   卡洛瓦没有抱到人的粗壮双臂环抱起来,他虽然外表粗犷,但又不是个笨蛋,于是他俯身弯腰,学她悄声说话:“看来这家伙不喜欢我抱你,果然跟传闻中一样,独占欲很强。”   什么?!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这都误会到哪去了?   “我说的是他比较自我,你在说什么呀!”蜜翠尔头晕脑胀。   “你们……不是这种关系?你明明穿着他的外套!”他比了较为猥琐的手势,神色暧昧。   蜜翠尔面色一黑,猛然一个膝顶撞向卡洛瓦的小腹,后者毫无设防,被揍个正着,痛得一个巨汉捧腹倒地。揍完人的蜜翠尔甩了甩长发,活动一下手脚,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你们在背后讨论过不少啊,等我回来,再慢慢听你们说吧。”   留下卡洛瓦在原地痛恨自己的口无遮拦死得快,她快手快脚地进屋。这个地下室入口小,里面却别有洞天。空间广阔,分割出三个房间,其余地方摆着电脑等电子设备。   现在站在电脑桌前,跟她遥遥打着招呼的,正是斑比。   云雀早就走过去,跟他攀谈起来,然后斑比朝她摊开双手,就低头在电脑上操作,调出画面,两人就盯着电脑荧幕不眨眼睛。   蜜翠尔奇怪,云雀不是说来见韦恩科特的吗,怎么人没见着反而忙别的事?   “云雀先生,你在看什么?”蜜翠尔走到电脑前,只见他们调出的是地下室内和地下室外楼梯的监控录像。斑比正按云雀的要求,认命地翻看着大量的监控视频,谁让k夫人吩咐下来尽量协助云雀和白兰呢。   云雀也在看,听到她的脚步声,命令道:“你去看韦恩科特,问他当初跟柯德龙交易细节,还有,确定他对这次事件到底知情多少,是不是有被柯德龙控制,故意出卖假情报的可能。”   蜜翠尔顿了一下,站在他身后,低声问:“可以告诉我,您到底要查什么?”   云雀回首,蓝黑眼眸沉沉。他开口,声音冷漠:“我在查,到底是谁泄露了情报。”   蜜翠尔眉心慢慢拧起:“您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有间谍潜伏在我的组织里,他也许曾是我的同伴?”   云雀眼神淡漠:“所以我叫你去审问清楚。”   蜜翠尔干裂的双唇紧紧抿成一线。   旁边的斑比抬头,偷偷看看这个,瞄瞄那个,不知该不该插嘴。他是见识过云雀的强悍,因此在他的威压之下完全没有反抗的想法。但是后来的家伙就不同了。   “等一下,你这家伙,是怀疑我们之间有内鬼?”后面进来的卡洛瓦一步一顿,脚步沉滞地走过来,看起来还没缓过痛,但表情已经变得凶悍。   蜜翠尔回头对卡洛瓦比了个停的手势,她的眼神锐利肃穆,出于对她的信任,卡洛瓦饮吞下不满的话语,硬生生站在几步外的地方,不再靠近,但从他紧绷的肌肉和额头突起的青筋来看,他没有放松戒备,随时会发起攻击。   蜜翠尔的目光重新落到安然坐在转椅上的冷峻青年。   “云雀先生,如果您要求我们提供协助,又不把清楚,我恐怕结果很难让您满意。”   云雀居然小小地叹了一口气,长长的眉睫覆下来,在眼睑下方形成阴影。当他再次扬起睫毛,露出深邃的眼神时,那眼神看得她浑身一震。   但她迫使自己的腰背硬得像块钢板,伫立在他面前。   “哼,愚蠢盲目的人,真烦人哪。”他往后一挥手,冷道,“快查!”被点到的斑比立刻埋首苦干,不敢偷懒。   云雀两肘抵在椅子扶手,双手在胸前交插,他背靠着椅背,看着蜜翠尔。   “整个圈套,从头到尾,都是用朗福宁卡萨做诱饵,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开始落到柯德龙公司的掌握?正是从韦恩科特说出的罗博山庄开始。有三种可能,第一,韦恩科特提供的是假情报;第二,韦恩科特的产业早就被柯德龙控制,先我们一步找到人;第三,在他说出这个情报的同时,柯德龙透过某种手段获取这项情报,掳走了人。”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着,语调平板,没有丝毫起伏。   “这些天,我对这三种可能性进行调查验证,最先受到怀疑的是假冒蓝兰卡萨的孩子,白兰那家伙非常肯定地排除那孩子作为内应的可能——他谨慎到没有透露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给这孩子。   接下来我调查韦恩科特来到意大利之后的活动踪迹,没有发现他被人跟踪、控制的痕迹——当然,除了你之外。所以第二种可能性基本排除。”   蜜翠尔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第一种可能性很小,但不是不可能,所以我正要你去确定。然后我对风纪财团内部进行清洗,对所有怀疑对象都审查过,除了几个六道骸派来的手下以外,其它的人跟这次事件无关。至于白兰那方面,他也做了同样的事,因此,得出的结论是,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们组织内部的问题。也许是有间谍,也许是你们情报保密性不足。”   言毕,云雀翘起唇角,露出亮闪闪的牙齿,威胁意味浓厚地微笑:“怎样?听懂了就开始工作。”   蜜翠尔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她没有浪费口舌去为自己组织辩解,然后她脱下外套,折了折,整理好,双手交还给云雀。   她轻声而真诚道:“谢谢您。”   待云雀接过,她转过头,对仍然满面怒气的卡洛瓦道:“带我去见韦恩。”   卡洛瓦有些不忿,但被蜜翠尔不由分说强行拉走,望着她离开的单薄背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套。云雀垂着眼,把外套随手搁在椅背上,回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真是个倔强又不怕死的女人。对她的观感飞掠过脑海,一闪即逝。   蜜翠尔走进关押韦恩科特的小房间。房间整洁干净,没有异味,她个人认为居住条件算是十分良好,但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显然不那么认为。一看见她出现,韦恩科特双眼一亮,像是抓住什么希望似的猛地扑向她,动作快得简直不像个中老年胖子能做到的。   卡洛瓦一个箭步上前就截住韦恩科特的来势,夹着他把他按定在床上。别看他外表粗鲁,其实有时他挺有骑士精神的。   蜜翠尔绕着韦恩科特走了几圈,用眼神示意卡洛瓦不要放手。只听到在她没有说话的期间,韦恩科特从一开始哀求她放过他,见她无动于衷,又追加钱财企图利诱,她仍然没有表态,甚至连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他绝望了,拼命大喊大叫,威胁她、咒骂她,就像泼妇骂街一样。   她蓦然停下脚步,锋利的眼神如同小刀般切入韦恩的视线,吓得他一时闭嘴。   随之,她的目光变柔和了,有些发白的唇挂上以往甜腻的勾人的笑。   “想出去吗?”她声音甜甜糯糯的。   “想!”昔日的勋爵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渴望地应道。   “很好。”话音未落,她唰地扭腰抬腿,长腿砰的一声蹬断韦恩科特双腿之间的床板——离他某个特殊部位就差了那么零点零几公分。   在这个瞬间,在场两个男人,不管是受到攻击还是旁观的那个,都不约而同夹紧双腿,背后冒冷汗。   蜜翠尔收回腿,踩着断裂的木板碎屑,笑得温柔无限。   “接下来,我问,你答。”   “我、我知道了。”韦恩科特声音颤抖着,虚弱得像只没牙的老虎。   蜜翠尔那一脚的动静大得外面都能听到。斑比分神往后看了一眼,心怀悲悯,真是个可怜的家伙,翠丝那个小姑娘,可是很认真地跟boss学过拷问技巧的。虽然她学的重点是如何应付拷问,毕竟她执行最多的是潜伏任务,但不影响她用来拷问别人。   “她是谁?”云雀忽然指着荧幕发问。   斑比立即回神,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红发女人,他松了一口气,回答:“是我们技术组的同事,爱丽丽,我们三个负责这次捕捉韦恩科特的任务,她是后勤支援的,前几天刚跟boss回去本部。”   “在韦恩科特供出情报那天,身边只有你们三个是吗?”云雀问。   斑比琢磨出不对来,仔细回想,迟疑着回答:“爱丽丽负责线路监控,应该没有外泄的可能。”   “我问的是,只有你们三个知道,是吗?”他的声音变沉。   “是、是的。”斑比咬牙承认。   ? ☆、第四十五章 ?  “哼哼,可惜从监控上没有发现你们有跟外界联系的异常举动。”云雀冷笑着说,笑容带了点孩子气的顽劣,“否则,就省事多了。”   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斑比反射性地缩脖子,感觉全身发毛,有种被人从背后瞄准猎杀的惊悚感。   “这个红发女人,是技术人员?”云雀一个转折,支着脸颊沉思起来,“如果是她,这些监控画面也许会被动手脚,根本不可信。”   斑比张了张嘴巴,想为自己的同伴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是无言以对,这个男人还是不要随意招惹的好,免得把小命搭进去。反正爱丽丽已经回本部了,在那里应该会很安全。他这样想着,就突然听到云雀对他说,把那几天的监控录像整一整,全发到他给的一个地址。   好好好,照做照做。   ……要他去检查这里的监视器有没有异常?   是是是,马上去办。   ……还要查看角落有没有窃听器,不会吧?   对不起,立即照办!   蜜翠尔刚结束自己的任务,从房间出来时,就看到斑比同学上蹿下跳、鸡飞狗跳,忙碌得足不沾地,相反,看云雀施施然做大爷状坐在桌前,感觉真是奇妙的自然和谐呢。   卡洛瓦重重地用鼻子哼气,瞄了眼心平气和的蜜翠尔,忍耐着没有发脾气,他低头在蜜翠尔头顶悄声:“他到底什么时候走?”   蜜翠尔抱着双手,远远看着云雀,摇摇头:“没那么快。”   这个时候,云雀侧首,上挑的眼神瞥向她。蜜翠尔在他带着探询意味的目光之下踱步而来,停在他面前,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他没有说谎。”   云雀的眼眸深了深,玩味的笑容缓缓勾起,语调沉而缓:“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蜜翠尔没忍住,快嘴道:“我以为你很肯定最后一种可能。”   “我需要的是验证,结果证明我没错。”云雀稍一抬眸,目光射向她始终沉甸甸的眉尖,“怎么,不服气?”   蜜翠尔随即老实承认:“当然是。”   云雀恭弥露出愉快又恶劣的笑容。   “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价值。”他只是这么说,然后一如往常带头走出去。蜜翠尔知道他业已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因此不再多留,她跟斑比、卡洛瓦稍稍打了个招呼之后,在两个男人各自难以言喻的目光洗礼下,她无可奈何地跟在云雀身后步离地下室。   这些家伙,背转过身,一定会在内部部落版块上乱八卦一通!可恶……   回到一楼楼梯间,由于她慢了云雀几步,等她探出头来,云雀正站在门后打电话,不知在谈些什么,他轻描淡写了几句,见她上来,很快就收线。收线之后,他倚着门后的墙壁,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淡淡地看着她。   ……是稍微等她一下么?   蜜翠尔顿了一下,加紧脚步,对着背对她拉开门,准备出去的云雀低声道:“对不起。”语气颇为郑重。   云雀蹙眉,侧眼以对,有些不解:“哇哦,你在背后做了不该做的事?”   蜜翠尔闻言抬头,看向云雀,见他是真的不在意,随后就笑笑带过。   直到坐到车上,她再也没有说话。   云雀也许没有发觉,是的,他当然没有发觉。她不认为云雀不会察言观色、细心入微,他只是分场合、分人群。涉及到感兴趣的领域,无论多么细微的人事物,他都能观察得很仔细,推理演绎得周详缜密。   她每一次遇见他,都跟他经历着危险,而他往往化险为夷,不止靠他强悍的力量,而且还有他的头脑。但是呢,要是他不感兴趣的话,就像是在白天戈壁间歇息的猎豹,懒洋洋的没有关注的意愿。   那是因为他不感兴趣。   对他来说,她并不重要。   所以,无论她的心情怎么变化,他都迟钝到没有发觉。而且,没有这个必要。   她想,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因为他的靠近,她心动,他没有发现。因为他怀疑knife、怀疑她与之共事的同伴是内鬼,她讨厌他的不信任感,所以产生心情上的落差,倍感委屈和愤怒。于是大着胆子对他发脾气,拒绝他的好意——尽管她知道云雀的绅士举动并不代表任何含义。   然而,等她冷静下来,她就清楚那根本就是自己犯下的失误。她喜欢他,因此要求他的信任,然而她忘记了一个最关键的事实。   只要她是knife的成员,她的立场和利益,就跟他不同。她不可能让他放弃自身的立场来迎合自己,那是绝不可能的。但同时,她不会牺牲knife的利益,来全心全意站在云雀的立场上考虑事情。   她做不出背叛自己组织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距离,十分的遥远……   蜜翠尔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了。而渐渐失控的自己,也下定决心不再迷茫。现在云雀和白兰都认定knife内部存在内鬼,不管事实怎样,knife内部问题是显然易见的。不然,在这两大boss的夹击下,knife的生存必然会岌岌可危。   她要跟在云雀身边,随时注意他下一步的动向。她不希望出卖云雀的利益,但在云雀和knife之间,她会咬牙选择后者。   然而,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当她感受着云雀外套残留的体温时,她的思绪就变得很乱,她想,这时就需要向boss求救了。   当天夜里,云雀就带着蜜翠尔回到他旗下的医院。相对于蜜翠尔的纠结,云雀的心情是相当兴奋雀跃的,就跟快要抓到老鼠的猫科动物一样,血腥的、黑暗的、快意的。他已着手安排下一步的部署,事情正有条不紊地按照他的想法进行。   而蜜翠尔懵然不知。   “BOSS,我有事情要问你……”回到高级病房,蜜翠尔趴在床上打电话,用德语滔滔不绝地开始倒豆子,把自己的纠结全倾吐出来。她皱着鼻子苦恼地说了一大堆罗里吧嗦的,耐心很好的K夫人扮演着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等她说得口水干了,告一段落,k夫人才笑笑回道:“傻孩子,你为什么不这么想呢?幸亏有我们好心的云雀先生,不然,谁来帮我们找出组织里的间谍呢?”   蜜翠尔愣住了,然后缓缓张大嘴巴。   “BOSS,这、这样不太好吧,万一……”   K夫人在电话那头优雅地呵呵低笑:“趁这个机会,我还可以整顿内务,借机铲除某些不利于我的势力。至于你考虑得也有一定道理,但是,你要知道,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有风险的。而且,这次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蜜翠尔的关注重点转移了:“boss,您也要进行内部清洗了吗?”   K夫人压低声音:“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失业的。还有,不用想太多,尽管云雀先生跟我们立场不一致,但我还是支持你们交往的。”   “……”可恶,这股八卦之风已经猛烈到烧至K夫人耳边了么?   蜜翠尔用力地甩了一句:“不会的啦!”就狠狠挂了自家boss的电话。   唉,这群人,能不能稍微正经一点,还害得她这么焦虑……真是的……蜜翠尔边想,边懒在床上,心态放得宽松些,经boss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而且,boss清楚她的想法,应该多少能体谅她……   蜜翠尔迷迷糊糊地思考着,眉头慢慢舒展开,陷入熟睡之中。   有一句话说得好,人果然要居安思危,不能松懈。   虽然蜜翠尔很想见到K夫人,问问她打算接下来的做法,但是,她没想到十二个小时后,这个机会出现了。   她坐在云雀恭弥专属的私人飞机上。   这趟飞机的终点是德国慕尼黑。   飞机内部布置极为舒适奢华,休闲娱乐的设备应有尽有。还有个小小的吧台。现在机舱内只有云雀和蜜翠尔两名乘客,为了避免意外,除了一名空乘外,还有一名医生随行。   蜜翠尔刚刚听云雀说,她的两个同伴在其后起飞的飞机上。他们要跟云雀一起飞往knife在慕尼黑的总部。   她压根就不想去问他,为什么要多浪费一架飞机的油钱,那问题的答案太白目了。她一上来就安静地坐在离云雀侧后方最远的座位,靠近吧台的地方,心不在焉地翻看云雀留在这里的书,书名是《常见鸟类野外识别手册》。   登机前,云雀就像闲聊似的,没等她问出口,就告诉她这次的行动。   在调查过情报泄露的可能性,只在当时看守韦恩科特的三人:斑比、卡洛瓦和爱丽丽身上。现在除了爱丽丽,其他人都接受过调查。   “要是这样,我可以帮您把爱丽丽从总部那边叫过来,不必您亲自远道而来。”蜜翠尔提出质疑。   “也许,嫌疑犯不止一个。”云雀斜斜地瞟她一眼,眼神凉薄。   蜜翠尔没有表现出受到冒犯,表情相当镇静从容。   “我查看韦恩科特招供当天以及其后五天的地下室内外监控,你们的人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没有人通风报信。接着我让草壁调查监控是否被人修改过,答案是一切正常。”云雀的眼神渐渐聚拢起亮光,“那到底是谁,怎样泄密的?这勾起我的好奇心。”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深入knife内部,去寻找更多的线索和踪迹。   ? ☆、第四十六章 ?  傍晚时分,德国,慕尼黑。   云雀一行人顺利到达knife位于慕尼黑市郊的总部,一座依山傍水的中世纪传统城堡建筑。前来迎接的只有K夫人以及她的两名随从,人数寥寥,但对云雀来说,简单的仪式就已足够。甚至当k夫人提出要先为云雀接风洗尘时,他凭着一贯的作风,直接地、强硬地打断她的话,只要求见到人。   “好吧,既然这样,就让翠丝来招待您吧。”k夫人主动说道,然后带走随后而来的斑比和卡洛瓦,临走之前嘱咐蜜翠尔要好好待客,还冲她眨了眨眼。   ……是是,我明白了。蜜翠尔内心无奈地应道。   等所有人撤走之后,城堡前整洁干净的林道,就剩云雀和她两人。蜜翠尔知道云雀要找的是爱丽丽,因此二话不说,直接带路。穿过大片大片云杉树下的林道,走过城堡前巨大的喷泉,她带云雀走向城堡侧面楼梯。   这座城堡是由主体和两翼的建筑组成,四角分别建有塔楼,主体与其他建筑之间是空旷的修整的草地,草地上错落分布为数不少艺术雕塑。城堡整体风格简洁明快,色调清新优雅,涌现出中世纪难得的清泉般的灵气。   这座城堡的东北角的塔楼,就是科研组的所在。   Knife内部划分为行动组和后勤组,根据负责内容的不同可以细分为数个行动和后勤小组。而科研组主要负责技术研发和实战测试等技术支援,属于后勤组。科研组成员屈指可数,只有六人,爱丽丽就是其中之一。   这六人,每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其研究领域里的专家。爱丽丽专精武器研发,同时也是个电脑高手,所以才会在捕捉韦恩科特任务中赴意大利,担当起技术支援兼后勤人员来。   “爱丽丽是我们组织成员,我们有权利保留对她的处置权,所以云雀先生,请您见谅,我不会把任何人交出给您。”   驻足在塔楼底下古朴的拱形门前,蜜翠尔用疏远的态度,慎重地声明这一点。云雀眼睛向下瞟她一眼,哼笑一声,轻蔑而自负。他根本不用说话,她就感受到迎面而来的不耐。   蜜翠尔回过头,轻叹一下,按下门旁的密码,在机器上按指纹,看起来极为平常不起眼的拱形门突然发出喷气声,整个向右平移,退进墙缝轨道里——它居然是一道十厘米厚的气密门。门后是一道长而狭窄的旋转楼梯,墙身斑驳,正如同电影里吸血鬼所住的破落城堡般萧索凄清。   其实是因为科研组的经费都花在实验室和保全系统上,至于其他地方,那就只好全部将就将就咯。   塔楼大概有二十米高,而且里面是古老到没有电梯,只能靠两条腿一步步走上去,爱丽丽那群没常识的科学家们平常就是靠爬上爬下锻炼身体,说到这里,她想起他们貌似有个不成文的有趣规定。由于他们总是埋首在实验室足不出户,生活习惯不规律,身体容易出现问题,所以要是谁爬楼梯爬不过三圈,大概就得由其他同事送到医护室检查身体了。   他们花了不到三分钟时间,就到了位于塔楼中部的匣兵器开发室。   Boss事先没有进行内部通告,今天只有很少数的人知道云雀恭弥的到访,按boss的说法,是为避免打草惊蛇,云雀本人也赞同这一点。   蜜翠尔在门边的视频对讲机按下按钮,它的工作指示灯亮了起来,她站到镜头里,等了半天,里面都没人前来应门。这道门只有科研组成员知道打开方式,这群创意十足的人还经常天马行空地改动密码形式,有次甚至把前来视察的boss都挡在门外。外部人员只能呼叫他们,让他们开门。   但等了许久里面都没有反应。   云雀挑眉。蜜翠尔回头给他一个安抚的笑:“也许是睡着了,他们经常这样,我有个叫醒他们的方法。”她从后腰枪套拿出手||枪,装弹上膛,转身退远,云雀当然悠闲地站在后方,看着她伸直右手,动作迅捷,举枪瞄准对讲机的镜头。   “砰、砰、砰!”三声枪响,对讲机从墙壁冒着烟掉落下来,摔在积着灰尘的地板上,发出咔哒的悲惨一声。随机,他们所处的走廊顶端的警报铃声大作。   蜜翠尔收回枪,转脸对着云雀微笑:“为防止意外,他们的警报线路是很敏感的。”   云雀似笑非笑,没有发言。   喷气声响,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顶着鸡窝头、两只熊猫眼圈,满面疲倦的红发女人冲了出来,她穿着T恤长裤,腰带两边挂着一串钥匙和各种小工具,打着赤脚,恼怒地挥舞着手里长条状的机械臂,对着面前的蜜翠尔吱哇乱叫。   “我靠¥%#&*……怎么是你!”爱丽丽撑着一口气不停骂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停下。刚才冲得太急,她没有注意外面是什么人,直到歇口气时才看清原来是蜜翠尔。   一看到她,自然就联想到她持有的超导体原型匣。想到超导体原型匣,她就恨不得多缠着她,好让她肯割爱。   “……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你竟然主动来找我,我爱死你了。”爱丽丽态度360度突变,顿时笑得像开花一样,浑身铃铛作响地,马上就扑到蜜翠尔身上。   蜜翠尔后面就是云雀,她没有后退闪避的空间,只好眼睁睁看着爱丽丽挂在自己腰间当无尾熊。幸亏自己的身高有够。   云雀在这时从她们俩旁轻盈快捷地越过,踏进室内。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以至于爱丽丽只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脸颊,掀起浮肿的眼皮四下张望,却又不见异常。   蜜翠尔看见云雀进入,跟着拍拍爱丽丽的背,等她终于下来站稳,才言简意赅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清楚。   爱丽丽歪了歪头,充满血丝的眼流露出浓重的困惑。   “除了研发武器外,我对其他事情都没兴趣,以上——喂,我回答了,你可以把那个拿出来给我瞧瞧了吧?就一眼,一眼!”   蜜翠尔收回双手,认真地用双眼将爱丽丽从头打量到脚。等粗神经的爱丽丽被她笑意盈盈的目光盯得发毛的时候,蜜翠尔突然闪过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到云雀旁边。   云雀正在环视周围的环境。   这个实验室跟他的私人实验室比起来规模和设备都略逊一筹,但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他眼尖地注意到在巨大机械臂操作台上,完成到一半的兵器。虽然看起来像是东拼西凑的某种垃圾。   这里是一个忙碌的工作场地,到处都有吃剩的快餐食品、堆积发臭的衣服,云雀感觉到背后有人跟过来,与此同时,跟过来的女人说话了。   “云雀先生,您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了。”   云雀随意地一摆手,语气轻慢地道:“叫她过来。”莫名其妙的爱丽丽被推到云雀眼前。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在意大利停留的时候,你身上,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爱丽丽记忆力超群,更何况她的生活很单调,在了解事情原委,她马上就明白云雀问话的重点。所以在这个问题后她陷入沉思良久,终于茫然地摇摇头。   “我到意大利执行任务期间,几乎都呆在那间地下室,没有离开,跟我见面的只有同组任务的两个成员,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事。”   云雀虚起眼,视线落向别的地方。他摸着光洁的下巴,思索起来。   在意大利,云雀派为他工作的黑客去查探过那间地下室的电脑设备,同时他的手下翻查更多的监控,依旧没有发觉情报泄露的迹象。如果不是人泄密,而是通过工具从外部进行窃密的话,是很有可能不为人所察觉的,而且移动式的工具很容易被毁尸灭迹。   看来这条线索也快要没有追查下去的必要了。   夜凉如水。从逼仄的塔楼出来,蜜翠尔默默地漫步在云雀的后头,市郊的夜风总是较为寒冷,从云杉树林那边簌簌地吹来,从渐渐发黄的草坪上刮过,吹袭到人的身上,分外刺骨的寒。   然而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没有交谈,没有沟通。   直到云雀率先从沉思中醒来,正想叫蜜翠尔去准备食宿时,他身后的女人蓦然跳起来,低呼一声。   “有什么发现?”云雀转身冷静地问。   “算、算不上什么发现,”蜜翠尔难掩激动和疑惑,压抑着声线,双颊发红,“我只是觉得爱丽丽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有点在意。你不知道,像他们这些科研组的人,因为要管理个人专用的贵重实验设备,所以身上一般会配备钥匙,用以进出那些地方或者是打开面板。他们在这方面总是丢三落四的,boss明令规定他们必须要二十四小时挂在身上。爱丽丽之前就喜欢用一个橡皮小鸭当钥匙扣,刚才我扫了眼,已经换成一只塑胶小象。”   云雀笑:“也许是。”   爱丽丽他们都不带手机,话说打了也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因此她立马返回塔楼。   尽管是很微小的一件事,可能性也很多,也许只是偶然,也许只是意外,但是,她的心情因此振奋不已。   她所信赖依靠着的组织,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第四十七章 ?  “嘿,爱丽丽,你的钥匙扣用了很多年,怎么突然换了?坏了吗?”   “嗯?”爱丽丽低头看了看,眉头拧成结,须臾,她仰起头,回忆道,“我记得……是今年六月十二号,嗯,对,就是你出发去澳大利亚的第二天早晨,我在实验室门口捡到它,谁让它刚好就掉在我的门口,那就直接拿来用喽。”   蜜翠尔一脸隐忍,吐糟的话憋在嘴里。她朝她摊开手掌:“借来看看。”   把不起眼的劣质塑料小象放在手里反复细看,她捏了捏,没有异样感,于是用随身小刀割开,里面填充的是碎棉,棉布里埋了个小小的黑色电子器械。   是窃听器。   ……竟然从六月就开始潜伏进来。那正好是,她得到超导体原型匣之后。难道早在之前,knife就遭受柯德龙公司的入侵?不对,柯德龙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从人口贩卖涉及到匣兵器呢?或是,这不是柯德龙公司的杰作,而是别的间谍?   爱丽丽有些心痛地看着蜜翠尔把她的钥匙扣挂饰分尸,嘴里嘟囔:“喂喂,这不能用了怎么办,要是钥匙又掉了,boss又扣我薪水,你要负责!”   蜜翠尔不理她这茬,继续追问其它细节。爱丽丽挖掘自己的记忆,尽管她的记忆是几乎不会出错,精准一如机器,但她的回答杂乱无章,包含大量无关信息。蜜翠尔稍微花了一些时间才抽丝剥茧,整理清楚。   是谁放的?不知道。   科研组其他人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六月十五号,瓦尔德换了新鞋,他那人一向只穿拖鞋上班,所以我印象很深;六月二十号,卡修修好了他的眼镜……   下了塔楼,蜜翠尔给K夫人打电话,在电话中说明一切,匆匆聊了几句便收线。回头想找等在楼下的云雀恭弥时,却发现他人已不在原地。她一愣,环视周围,城堡外围空旷的草地正呼啸着冷冷夜风。   秋夜凛冽寒风带着无可抵御的攻势袭来。   蜜翠尔低头观察云雀原本站立的地方,从残留的足迹判断刚才的状况,从发现的蛛丝马迹开始追踪起来。   她沿着若有似无的脚印追到塔楼的背后,到了墙角的监控器前,脚印彻底消失,像是他突然腾空飞起似的,当然她知道他有这种能力。取而代之,出现的,是另一组男性脚印。那组脚印停留在监控器的死角,足迹深刻,看起来停驻的时间不短。她悚然一惊,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间谍拿着接收器站在死角窃听的画面!   那组脚印有踩踏模糊的迹象,泥巴飞溅到塔身上,她推断是他被云雀发现后拼命逃走,但看着仓皇的脚步持续不到几米就同样消失无踪。这时,蜜翠尔大概猜出结果怎样了。   重点是,云雀会带着这人上哪去了?他对这一带都不熟,根本就不会走远,更何况,他有这个必要么?   果不其然,等她顺着大概的方向走出几百米后,在缓缓下降的草地斜坡阴影处,发现一条修长身影。在远处因为角度问题她没发现,走得近了,自然就看到他,他没有刻意隐藏起来。   蜜翠尔松了口气,迈开大步飞奔而去。   “怎样了?”跑到云雀身边,她开口发问的同时,眼光扫到一个头插到泥土里,整个身躯呈现倒栽葱经典姿势的倒霉男人。   ——这是什么鬼造型啊!   “间谍?”   “间谍。”   他们同时出声,然后蜜翠尔抽搐着嘴角问,“为什么搞成这副样子,您要杀了他吗?”   云雀俊秀的脸在星月黯淡的夜里,布满浓重的阴影,看不清表情,只有那一双清亮的眸子,透出沉静深邃的光辉。他横了她一眼,轻扬下巴:“哇哦,你是笨蛋吗?我是为了阻止他自杀。”   蜜翠尔红唇忍不住嚅嗫一下,再嚅嗫一下,终于爆发:“您这样粗暴,不死也得死了!”她边吼边跃下斜坡,双手分别拽住那倒霉鬼的衣领和后背衣服,一使劲,把他从泥土里拔||出|来,扔到旁边地上,跪地查看对方的生命体征。   两眼翻白,脸色发紫,很明显是缺氧给憋的。可怜的人。幸好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同事,他是一个陌生人。   将这人的头侧放在腿膝上,她抽出小刀撬开对方紧咬的牙齿,再细心地剔除他牙齿藏着的毒||药。再快速清理他口鼻的异物。做完这一切,她才收回小刀,双手交叠按压在倒霉鬼的胸口正中,跪直身体,用全力按压十数下,然后捏着对方鼻子,凑到他嘴巴前——   肩头忽然被人施加压力,下一秒,云雀低沉的嗓音传来:“你做什么?”   蜜翠尔回头,莫名其妙:“人工呼吸啊。他呼吸停了,要抓紧时间做才行。云雀,帮我打一下上面的急救电话。”   蜜翠尔百忙之中抛给他自己的手机,随后继续——   急着救人,不,应该说,急着挽救这一条岌岌可危的线索,她顾不上自己对云雀的态度是如何大胆。   云雀跟她相遇以来,第一次遭到她打断、无视、被指使着干活,不爽的怒气蹭蹭地往上冒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她就低头亲了下去。   不,不是亲,是人工呼吸。她有相当的急救技术,动作很专业,干净利落完全没有迟疑。他怀疑她之前曾做过多少遍这样的事,以挽救别人的性命。   云雀本来是十分不爽加生气,但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他顿了顿,拿起她手机拨通内部紧急电话,蜜翠尔直起身,重新使劲按压,对方好像回过气来,胸口开始有微弱的起伏。   “我要吸氧器。”听到他的动静,她头也不回,连忙叫喊。   云雀危险地眯着眼,电话在此时接通了,他语气平板地传达她的要求,说话极其简练,不过六秒他就挂线了。   Knife内部的医护人员在一分钟之内赶到,送来蜜翠尔最迫切需要的东西,但不用她动手,云雀一手钳着她的肩头,在医护人员涌来之际往后面的空地退开。   蜜翠尔后知后觉地想到貌似自己又干了某些好事。真是伤脑筋呢,这人怎么就那么龟毛难搞呢?这次,她决定要改变一下策略。   “对了,云雀,我发现了……”退出那边喧闹的地方,她一转身就对云雀滔滔不绝地报告挖来的情报,证明了内鬼不是knife内部的人,而是遭到外来组织的秘密入侵。而且有可能,不是他们要找的柯德龙公司,因为他们的目标可能是匣兵器。   云雀准备开口就被她话给堵住,黯淡的月色极其模糊地笼罩着夜间大地,面前的女人嘴巴张合飞快,没有停下的迹象。他的注意力割裂成两部分,大部分在处理着她提供的信息,进行有用的整合,少部分正在观察她的脸。要是一个人的脸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当然不值得关注,而她,现在正处于有点特别的阶段。   她的脸脏了。正确地来形容,她的唇周沾了些黑色的泥土。   很惹眼。   云雀慢悠悠地想着。   “应该是他们,柯德龙公司背后最大的投资商,是卡莫纳家族,他们是新兴的黑手党组织。”云雀听见自己淡漠的说话声,“他们会对你的匣子感兴趣。话说,你们的防备力量太弱小了。”他的解释换来蜜翠尔的低声回应。她微微垂首,似乎在思考,神情有点沮丧。   不受控地,他看着她的眼,继续道:“他们原本就盯着你们,这次为了对付我,用上这个底牌,看来他们已经有弃卒的准备了。”   蜜翠尔蓦然扬头看向他问道:“那就是说,这个被我们抓到的男人,不重要?”   云雀扬眉。我们?貌似抓到人的是他自己……   “不一定。”他忽而一抬手,手指擦过她的唇,如同羽毛轻骚,她整个人突然呆住,身体僵直不敢乱动,“我会把不重要变成重要,哼。”他自信满满地挑起笑来,慢条斯理地搓着指间的泥土,细小的灰尘散入风中。   他对她做的动作如此随意自然,但又有些过分的亲密。蜜翠尔没反应过来,大概这辈子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她就那样直直地、宛若一根笔直的铅笔插在草地上,眼珠子都不敢转动。她能听到他说话,也好像理解他的话意,就是脑子里雾气蒸腾,看事情都迷迷糊糊的。   直到医护人员在施行的急救起了效果,人活了过来,医疗队中跟蜜翠尔很熟稔的小护士朝她远远地打招呼。   “翠丝!翠丝!人醒了,你看要怎么办?”   蜜翠尔还没回答,身前的青年侧脸眯眼,在远远的车灯映照下,那相对于西方人来说,过分纤细柔和的面容,倏然涌现与之不相符的冷厉霸道的气息。问话的小护士瑟缩一下,缩回挥舞的双手,畏缩地看着他们两人。   云雀率先走过去。   ? ☆、第四十八章 ?  “他死不了吧?”云雀随意地立在医疗小队的近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凛冽煞气,着实使人退避三舍。云雀恭弥的到来,knife内部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就是防止节外生枝。因此,当他这般具备威慑性的人出现时,有大部分人都处于警戒状态,不由自主地用目光追寻蜜翠尔的身影,以确定眼前人的危险系数多高,是否要回避。   蜜翠尔挪动发直的双腿,好不容易小跑着来到云雀身后。   “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她指着张大眼睛,四肢被皮带牢牢绑在担架床上,嘴巴塞布的男人,有些担心地问。   医疗小队中的医生摆摆手,表示完全没问题,并戒慎地悄悄远离云雀,说道:“没事的,我们就先撤了,要不要顺便让我们通知boss?”他的视线停在云雀身上没离开过。   蜜翠尔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对突然出现的云雀怀有敌意,那是很正常的事,但她暂时不需要他们的担心。“BOSS知道了,不用担心,你们先走,剩下的事,交我。”   既然蜜翠尔笃定,医疗队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现场又恢复一派冷清肃杀。   一阵电话铃声微弱地响起,打破肃静气氛。也差点吓破被丢弃在草地上的男人的胆。虽然他鼓起勇气寻死,但没死成,那一瞬间的勇气也就消散了,加之云雀恭弥那恐怖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不放,再大的胆子也要吓坏了。   蜜翠尔左右张望,那是她的手机铃声。最后在不远的草堆里发现它。真是的,这人怎么乱扔她手机!真是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以上的话只能憋在心里,可不敢吐露出来。   蜜翠尔对云雀投去歉然的一瞥,然后过去捡起手机接听。是boss的来电。   在她听电话期间,云雀开始刑讯这个被抓的倒霉男人。   “卡莫纳?”他只提了一个词,看着那个男人脸色难看,他连让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亮出浮萍拐,重重地打在男人的肋骨上。对方惨叫出声,倒在地上嚎叫。   “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boss听到动静问道。蜜翠尔瞄了那边一下,轻描淡写:“没事,云雀先生暴力了一点点。总之,您发现出入科研组这边的可疑人物了吗?”   “是的,有好几个怀疑对象,可能是保洁员、除草师、送货员,我发视频截图给你,你拿去比对。”   蜜翠尔点头。按下通话结束键,等着接收信息。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打开放大一看,跟不远处那个正在遭受不幸的男人进行比对。她确认所有图片其中之一的男人,跟被抓的人很像,应该是同一人。她本想拍下这个男人的照片传回给boss,进行面部轮廓的精准确认的,但现况是,这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看不清容貌了。   蜜翠尔只好给boss简单地回了条短信,说明自己的猜想,随后赶紧过去制止云雀的暴虐行为——奇怪?就算云雀再为之前那个孩子的事感觉愤怒,也不会、也不应该于事无补地发泄到这个可能藏有线索的男人身上啊。   何况,之前他还跟她说得那么理智冷静来着。   “云雀先生?”蜜翠尔心急于线索,硬着头皮接近云雀。   后者察觉到她的接近,慢慢地停下了动作,收起双拐。“我只是不爽而已。”   蜜翠尔没懂他不爽什么,眨巴眼睛,决定把这个,连同方才他对她做的事一同抛到脑后,不然连她都没法好好正常思考了。   “他应该是我们要找的人,可以让我来试试么?”她察言观色,态度谦卑地征求云雀的意见。当然是由她来会比较快,毕竟她是最熟悉刑讯这一套玩意的人。   云雀站到一边,旁观她是如何巧妙地运用心理攻势攻破对方的脆弱心理,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并保证情报的真实性。她先是恐吓,然后是怀柔,逼得人无路可走,再给予他些微的希望,这个女人看起来,做得非常的娴熟。   她是个适应战场生活的女人。云雀再次想到这一点,现在看来,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远不到他开始重视的地步。   蜜翠尔情绪高昂地蹦到云雀面前,打断他的思绪。   “他有个接头人!”她语气激动地道,“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座教堂。我知道那地方。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吧,我叫boss借我们车。”   云雀直接截断她的话头:“有多远?”   蜜翠尔毫不迟疑地回:“只用四十分钟!”   “驾车?”   “是的。”   “哼,我们可以缩短一半以上的时间。”   “怎么做?”   “直线飞过去!”   暗紫色的火焰燃烧,照亮他那英俊的面容,然后她腰上一紧,竟然被他单手抱起来,丢上他匣兵器变化出来的刺猬云。   蜜翠尔心惊不已,有些狼狈地爬起来,刚站稳,云雀就跃上来,不给她缓神的时间,直接道:“带路。”她指出应该前行的方向,云雀一把抓住她的上臂,瞬间加速,宛若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   他的力道很大,如同铁钳。她的手臂很痛,但这点痛楚,不值得诉之于口。她全神以对的是努力跟上他的脚步,毕竟他的速度太快,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她只能尽量不拖他的后腿。貌似云雀感到还不满意,她发现他好几次回头侧目的不满视线。   蜜翠尔对此表示抱歉。是她的能力不足。   于是没有耐心的云雀做了一件事。他嘴一抿,眼一睨,展开长臂就将她蓦然卷入怀中,未等她惊呼出声,或是两具身躯过分贴合,一下子就单手抱起她的腰,将她抛上肩头——他把她扛起来了!   蜜翠尔悲哀地发觉,自己丝毫没有发言权,在她双脚离地的时候,云雀终于能使出全力加速,周围风声呼呼,形势压根没给她任何反抗或质疑的机会。   而且,被扛在一个人的肩头,变成布袋的存在,那感觉,可真心不敢领教的难受。别看那好像很贴近,但你试试全身重量都压在肚腹,集中在胃部的感觉,颠簸不定的冲击,像是胃部受到一下又一下撞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想象风花雪月的事!   不知经历多长的折磨,最后眼角瞄到底下熟悉的街景,以及那高高耸立的十字架时,涌上脑子的第一个想法是:上帝啊,您终于来打救我了!   “停停停!”蜜翠尔痛得直咧嘴,连忙低喊。   云雀从善如流,顺道将她甩下肩来,蜜翠尔顺着他的力道调整姿势,顺利平稳落地,没让自己摔倒。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由自主揉自己受难的胃部,还没喘过气,云雀便动作敏捷地跳到下面的居民屋露台。   而后他要准备收回匣兵器了。   蜜翠尔赶快跟着跳下去,身体轻盈地跃入风中,抛在身后的刺猬云就收回消失。他们一前一后快速潜行,从外围悄悄地接近目标教堂。   那是一座规模很小的教堂,外墙斑驳,处处透出古老的气息。入夜以后,教堂大门紧闭,谢绝闲杂人等出入。教堂里黑黢黢的,安静非常。   “我想,应该会在地下室。”摸到教堂侧面的墙外,她悄声说。她的一举一动十分低调,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跟踪埋伏训练,但她显然忘记暂时性与她“搭档”的是云雀恭弥。这个男人可学不来谦逊、忍耐、低调。   云雀始终是直着背脊,等靠近目标,大摇大摆,毫无遮掩地走上前去。蜜翠尔使劲瞪着他的背影,无奈他根本没注意她的眼色,从她的视野里走远。   ……也是啦,这个男人实力太强,用得着担心什么陷阱么?   蜜翠尔叹着气跟随。   云雀是踹开正门,从正面而进的,而蜜翠尔,不用他交代,绕过教堂,找到后门,在那里入侵,进行两面包抄。   云雀闯入一片深浓的黑暗中。黑暗中有人压抑着呼吸的气息。杀气掩盖不住丝丝缕缕飘来。他哼笑一声,紫色火焰燃起,他让自己成为一个明显的靶子。   “出来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云雀高傲地扬起下巴。   空气震颤,两道无形的类似子弹的攻击物自教堂挑高的穹顶射来,无声无息,几乎与夜色风声融为一体。可惜,还不够看。   云雀随手就击毁袭来的东西,并由此确定了杀气来源。他的脚步一动,强大的火焰烈烈燃烧,眨眼间就瞬移到藏在角落的人影头顶,那人惊慌失措地刚抬起头来,就被云雀一脚踢飞,重重撞到旁边的墙壁,倒下来躺地抽搐。   他正要走近,谁知从教堂后部传来异响。   枪声和闷哼声同时响起。   云雀警觉,没有迟疑,一转身,丢下受伤不轻的男人就去找声源来处,他的脚步轻而无声,如同猫科动物,潜入夜色之中。   出了教堂侧门,越过中庭,来到教堂后面的建筑里,远远只见一个女人靠墙跪地,右手按在左臂上,血正顺着她的手臂汩汩流淌,滴落在地,汇聚成一小摊。她抬头正对面前的一个持枪的体型矮小的人——不,不是矮小的成年人,那是一个满面稚气的孩子!   他眯起眼,他知道蜜翠尔是怎样受伤的了。   ? ☆、第四十九章 ?  尽管她受伤了,但他不认为她需要自己的帮助。她应该有足够能力去应付这样的事情,而意外受伤,不管是她的一时大意或是一时心软也好,总而言之,这是她的失误。她必须要自己去弥补。   云雀转身返回教堂内部,那个接头人早就自杀身亡。   冷眼一瞥地上的尸体,云雀面上不见懊恼,不过又浪费他的精力和时间。他抬头转眼看了下教堂的座钟,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他早就饿了。不知那个女人解决好她的问题没有?假如没有,那么他要考虑看看,从现在开始,丢下她独自行动的想法。   几声枪响像是呼应他的想法似的猛然砰砰作响。   这回的枪声清晰入耳,更加真切,震撼人心,周遭的居民开始骚动起来,灯火亮起,夹杂着惊疑和恐惧的目光在黑夜之中四面八方投来。   云雀清楚巡逻警官很快就会到来,他不喜欢麻烦,所以她最好在此之前,赶紧解决事情。   从后门入侵教堂,翻过几米高的窗户,落入内部的地面时,蜜翠尔就凭借着多年的战场经验,发觉到有人的气息和呼吸藏匿在暗处。   比较幸运的是,她察觉到那道呼吸声较为紊乱粗重,感觉不是专业杀手。于是她没有太放在心上。既然刚进来的那一刻没有被袭击,那么接下来她不会给他机会。   蜜翠尔假装自己没有发现他的位置,趁着夜色慢慢地掏出手||枪,缓缓移动,选择最利于自己发起突袭的位置。   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他藏在一个雕像底座背后。她谨慎地往这个方向的另一边蹑手蹑脚地无声走过,用以迷惑敌人的视线。然后,等他主动暴露自己的武器!   那家伙动了!   太莽撞的行动,他甚至没有耐心等她移动到近前,就冲动地举枪从她背后射击。蜜翠尔头也不回,扭腰回身,枪口自黑夜中精准地对着目标,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她才蓦然看清眼前那惊恐的稚气面容。   那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满脸恐惧的孩子。   她的枪抖了一下,子弹打在那孩子的旁边的雕像底座上,激起碎屑四射。而那孩子的子弹,则悄无声息地掠过她的左臂,轻轻地噗一声,落入地板。   那孩子用的是加装消|音|器的手||枪。   很适合偷袭用。   她单膝跪在地上,唇角略带微笑,双目温和地看着那个被吓坏的孩子。   他没有继续射击,只是神经紧绷地紧紧盯视她。他举着枪,手臂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自己,但蜜翠尔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她看着那孩子,仔细地将他从头到脚看一遍。   然后像是怕再次吓到他,而用低缓得几乎呢喃的声音轻轻说道:“你,是蓝兰卡萨?”   被点到名字,这个红发白皮肤的瘦高孩子,脸色顿时发白,哑声低吼:“不是!你们快滚!”恐怕这孩子在之前已经受到足够的恐吓和威胁,当他拿起枪,能够保护自己的这一秒开始,他就因为强烈的缺乏安全感而有些失控暴走。   蓝兰卡萨朝她连开数枪,他的眼神渗入血红的颜色,狰狞的神色爬满他稚气年幼的脸蛋。五米的距离,可以说是非常的近。但蜜翠尔早有准备,她是不会被击中的。   那孩子的枪法出乎意料地准,可蜜翠尔是神枪手,开枪速度比他快而准,她第一枪开得比他早,一下击在雕像突出的尖锐部分,那部分靠近蓝兰卡萨的脸孔,于是射飞的碎石迷了他的眼,使他接下来的射击全然落空。   就在他侧头揉眼的瞬间,蜜翠尔从地上一跃而起,朝他整个人扑过去,两人倒地的同时,他握枪的手被她的右膝压住,身躯无法动弹。   蓝兰卡萨怒吼着,浑身冒火,像是落入陷阱的小兽般拼命挣扎,想从她的钳制下挣脱。可惜他始终没有成功。   “你的哥哥,朗福宁卡萨在我们手里,想见么?”蜜翠尔不废话,直指重点。   蓝兰卡萨的动作迟缓下来,他终于肯看着她的眼,愤怒、悲痛地狂叫:“他还活着吗?”   “当然,他还活着,如果你想见他,安静,跟我们走。”蜜翠尔不说安抚的话,也不解释状况,这孩子的眼神充满不信任,他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只有真实的行动才能安抚得了这匹小野兽。   “好,我跟你们走!”蓝兰卡萨放弃挣扎,任由这个女人带他离开。   搞定这个孩子出来跟云雀会合,似乎不是花了很多时间,她想最多也就五分钟,可是云雀的脸色仍旧很臭。当她撕破教堂的窗帘布,为自己的小小擦伤,熟门熟路地单手包扎好,不经意瞄到倒在一旁已然死去的男人,她就了解他的不爽为何。   然而,眼下他们有了个更重大的发现,因此她可以勾起笑容,掩不住欢快的表情,跟云雀报告:“云雀,他就是蓝兰卡萨,我们找到他啦。”   云雀闻言有些讶异,越过她,看向迈着沉重步履,走在她身后的小男孩。   怎么会在这里,找到蓝兰卡萨呢?   他的目光深邃起来。   今夜的行动虽然没有逮到关于卡莫纳家族的人和线索,但是对于蜜翠尔来说,意外找到蓝兰卡萨,却是最重要的收获。   找到蓝兰后,她几乎是满足了,一回到房间上床休息马上就能睡着,不想前段时间那样坐卧难安。   可能是她过于乐观,太过兴奋的缘故,她没有注意到云雀若有所思的神情。以至于第二天中午,她听说云雀在逼问蓝兰卡萨有关卡莫纳的情报时,相当震惊和愤怒。   “那是什么意思?他是我们的客人,而不是囚犯!”她激动地跟坐在会客厅沙发喝茶的boss嚷嚷,一副怒火冲冲的模样。   “呵呵,这件事很不寻常,云雀先生的做法无可厚非。也许,又是一个诱饵。”boss淡定地喝了一小口热腾腾的红茶,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优雅的微笑浮现在她的嘴角。“我们需要谨慎。”   “但是,他是云雀恭弥,怎么可能会这么做?”蜜翠尔的感觉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还是失望,云雀怎么会这样不讲道理呢?   走得太近,她好像忘了,云雀从来都是不讲理、不按牌理出牌的那个人。他另一个名字叫做我行我素。   Boss看着她有些发飙,明知道是什么原因,却没有好心提点她,年轻人这点小烦恼可真是美妙的滋味,应该要趁着年轻好好品尝才是。   然后在她摩拳擦掌准备冲出去解救某人时,boss追着她说了一句:“你们今天就离开吧,不要留在慕尼黑。”   她严肃的话拉回她的理智。   蜜翠尔冷静下来,看向boss。“有事要发生了?需要我吗?”   K夫人放下精致的茶杯,调皮地冲她一眨眼:“你现在最大的用处,是给我留在云雀恭弥的身边,培养好感情,发展他成为我们的靠山哪!”   蜜翠尔白眼一翻,连辩解都懒得说出口,直接开门走人。   ……云雀恭弥,从来就不是她能利用的对象。   蜜翠尔在城堡二楼客房的其中一间找到了云雀和蓝兰两人。看到他们的时候,蜜翠尔深刻感受到听说和事实之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的远。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轻信任何人的传言。   云雀没有如她想象中的动粗,他来到蓝兰的房间,只是坐在他面前的椅子里装大爷,气度特别的风轻云淡,举重若轻。之所以那么说,是她惊悚地发现蓝兰卡萨手里把玩着一把枪,盘腿坐在玻璃方桌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蜜翠尔发誓,那把枪里面一定有子弹!   可能是她的进入,打扰到两人奇妙的沉默僵持状态,她一抽气,四道目光小刀嗖嗖地射向她。蜜翠尔立刻反射性地露出示好的微笑,就差举起手来。   “怎么?打扰到你们的谈话了?”她明知故问。   云雀随之颔首。“你可以出去了。”潜台词就是别碍事。   “我想,蓝兰应该不介意我留下。”蓝兰有气无力地瞄一眼她,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仍旧让人心惊,看来他没有放松警惕。   难道还是要先带他去见远在意大利的哥哥,才能解除戒备?   “我说过了,你要见的人在我手上,不管你信不信,你别无选择。”云雀的语气不是在商谈,而是宣告。   唉,可真是残酷的话语呢。   “是你们绑走了我的哥哥?”蓝兰声音粗粝沙哑,眼睛含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活着。”云雀眼睛定在他身上,淡定地回。   蜜翠尔欲言又止。她知道说得再多,也无法抚平这个孩子产生的强烈不安感。反倒是像云雀那样,直接明了地指出他所需要的,以及需要他去做的事,进行交换即可。   “好,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全说出来。到时候,你,你一定要带我见哥哥。”蓝兰咬着唇,焦虑不安地盯着云雀。   轻柔的笑容缓缓浮现在云雀的面上。他斩钉截铁地回:“成交。”   ? ☆、第五十章 ?  蜜翠尔放下套间房的窗帘,光线黯淡下来,经过蓝兰卡萨的旁边顺手帮他开了盏小灯,随后她默默地像影子一样回到云雀身后,倚着他后面不远处的房门,半隐着身影。   蓝兰卡萨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倒出来,期间云雀间或插上一两句话,主导这场谈话不会失了方向。他听了,默然思索,右手成拳抵在脸侧,目光深远。   根据蓝兰的说法,在他的哥哥失踪后的一个月内,他就被人抓住,关押到某个地方,他既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他们只是把他关在一个地方,切断跟外界的任何联系,只有他一个人。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这样过了几个月,直到有一天,有人把他带出来,并告知他,朗福宁卡萨没有死。   他们似乎是一个组织,他没有反抗的余地,也根本搞不清自己的处境,就在前天,他们之中出来一个人要带他来到慕尼黑市郊。他这才重新得到跟外界沟通的渠道。   “我所知道的,仅仅只有这些。我只想看看我的哥哥。”蓝兰疲惫地抹着脸,声音非常低沉沙哑。   作为最合格的听众,蜜翠尔听着听着,不由得皱起眉头,她稍微迷惑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扫过蓝兰,那抹迷惑之色很快一闪即逝。   即便蓝兰提供的情报大多模糊、不详,云雀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他不会对蓝兰施压,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给人巨大的压力。他微微颔首,幽深的目光掠过蓝兰隐忍着情绪的双眼,淡然地问:“没有了吗?”   蓝兰卡萨迟疑地顿了一秒,才摇摇头:“没有了。”   随着他这句话,云雀站起身来,舒展颀长的身体,拿起搁在沙发靠背的外套,穿上,转身就走。   他一动,蜜翠尔自然也跟着行动,她快步到蓝兰面前,弯腰屈身,露出温柔如暖阳的笑容,柔声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按铃。”   蓝兰低着头没说话,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那样子极其冷淡疏离,像是他们是真正的坏人,绑走他哥哥的元凶似的。蜜翠尔想,也许是他误会了,也许他现在谁都不敢相信。   她站直身,抬头瞄了眼天花板暗藏的针孔式监视器,知道他们随时可以监控到蓝兰的情况,于是才放心地离开他的房间,出来时带上门,她一转脸就对上云雀深思的眼神。   他挺拔笔直地立在楼梯转角处,抱起双臂,神态沉静。而他的目光,在她出来的第一时间,迅速射向她。   “我觉得有问题。”云雀第一句话就肯定地下论断。   蜜翠尔慢步,轻移到他身边,陪他缓缓下楼。   “我也是这么想。”蜜翠尔回想起昨晚见到蓝兰的情景,他那宛若受伤小兽的表现,跟他话里所体现出来的,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者形象,很不搭调,“他昨晚想杀我,是真正的杀意,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从头到尾都只是受人拘禁、被人控制,那他应该没有反抗的勇气。但是他说,昨晚他趁看守他的人不注意,抢夺他的枪躲起来,准备逃走时才遇到的我们,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几个月来都没有行动的小男孩,突然能做出这样需要勇气的事来,如果不是我们赶到,很可能他就会死。这怎么想,都会很奇怪。”   他们走下盘旋的金色扶手楼梯,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步至城堡一层大会客厅。清晨,一天伊始,总部有人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来来去去。如同川流,经过他们身前。   蜜翠尔小心地观察云雀的脸色,觉得留在人多的地方总不太|安|全……对别人而言,很不安全。所以她提议到外面花园继续聊。   将要从正门出去的时候,一道爽朗低沉的男低音叫住蜜翠尔:“翠丝!等等!”扭头一看,原来是斑比和卡洛瓦,他们正并肩走来,出声叫她的是高大健壮如俄罗斯大熊的卡洛瓦。   他朝她举起一只手,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在视线落到蜜翠尔边上的云雀恭弥那一刻,收敛笑容,轻扬头颅,从鼻子发出轻哼声——自从云雀怀疑他们knife,他就对他产生莫名的敌意,只可惜是单方面的,云雀本人,完全没接收到他的不爽信号。连正眼都不屑于施舍给他。   云雀的钝感直到卡洛瓦过来展开双臂,准备熊抱他身前的女人才猛然反应。他蹙眉,上挑的修长凤眸闪过凌厉的杀气,直视眼前两人,低声道:“在我面前,群聚吗?”   在场听到的三人瞬间僵化,周遭不幸经过的忙碌中的knife成员,顿时拐着奇异的弯曲路线,避开他们,远远地溜开去。开玩笑,就算昨天没人知道云雀恭弥这尊大神驾到,最迟今早他们的情报网就更新了,而且借此深入了解云雀恭弥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了解之后,他们就知道,对上云雀,只有一个字:逃!   然后,在网络留言板上,讨论蜜翠尔和云雀的言论更加爆炸,搞得有很长一段时间,蜜翠尔都不敢上自己的账号。不过,这是后话了。   当云雀吐出含着杀意的话时,蜜翠尔立马不着痕迹地挡在他和她的同事们之间。语速很快地道:“你们找我有事吗?”意思是没事快走啦!   斑比是恨不得插上双翼飞走的,卡洛瓦悍不畏死,咬着牙坚持把口袋里的三张车票拿出来给蜜翠尔,边交到她手里边说:“boss交代的,你们最好快点启程。”他压低声音,“knife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变革。你要小心。”   蜜翠尔握住卡洛瓦的毛茸茸大手,用力握了握,同样沉声:“你们也是。”   她听到背后一声不耐的轻哼,生怕云雀会不合时宜地发飙,她立即结束简短的谈话,收好车票略显着急地拖着云雀出去。   “对了对了,我们聊到哪了?”蜜翠尔假装自然地悄悄放开云雀的手臂——妈妈咪啊,她是什么时候伸出她的魔爪?没办法了,趁他没有动作之前,赶紧收回来,当没事发生!   清晨沁凉的微风徐徐而来,带来干燥的草香气味。微微发黄的草坪连绵不断地延伸在视野尽头,一抹浅白的淡云如棉絮飘过天际。   景色是如此宁静,反衬得人心浮躁不安。   蜜翠尔目不斜视地直直往前走。   云雀在后面风轻云淡地命令:“给我回来。”   蜜翠尔收脚立定,僵硬地回身。   “你们定的车票去哪里?”他扬眉问。   哦,原来是这回事,早说嘛。蜜翠尔整个人像浇了水的花,笑容不自觉爬上脸蛋,她拿出车票看了眼:“在汉堡市,那里有我们的根据地。”   “我不会理会你们的事,要生存下来,就要靠你们的实力。”他说道,认真地望着她。蜜翠尔微微怔忪,随之明快地笑了。   她从来没想过要依靠他的力量。   “我知道。而且,我认为蓝兰的事也很重要,所以要抓紧时间解决。既然蓝兰有问题,我建议您可以跟我去那边的根据地落脚。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症结点。”   云雀默认同意她的建议。这场谈话到此结束,等到中午他们准备出发去搭乘火车时,坐在私家车上,蓝兰突然紧紧抓住身边蜜翠尔的手臂,声音紧绷。   “我……我想起来了。”他死死抓住蜜翠尔,指甲掐进她的皮肉。蜜翠尔仅是用反手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前座的云雀同时侧头,漂亮的眼睛里全然看不出情绪。   “我记得,他们把我从关押的地方带出来时,我虽然被蒙着眼,但是上车的那一瞬,眼罩松了,我从车窗往外看,那是一座很大的别墅,在山间若隐若现,在那别墅的屋顶,有一个很特别的天使雕像作为装饰……我只看了一眼,就记得那么多。不过我听他们说,那是他们的‘堡垒’,我想,那一定是他们的基地!”   蜜翠尔和云雀相互看了看,同时决定暂缓行程,下车回去。   “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的余裕,我让爱丽丽去查一下,等会再出发。”蜜翠尔拎出手机,一边追问蓝兰关于那栋建筑的细节,一边跟爱丽丽描述,等她挂上手机,云雀扔给她一个小巧的卫星电话。   “按1,打给草壁,把刚才你说的话再重复一遍,我要知道最详细最快的结果。”云雀稍稍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然后就站在一边看着她。   蜜翠尔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这种不客气的做法,就像他信任她一样……   不能想太多,她很快就按照他的吩咐做事。果然,云雀对自己部属能力的自信不是凭空产生的,不到十分钟,草壁就率先传来消息。二十分钟后,爱丽丽才慢吞吞地发资料给她,两边的资料或详细或简略,但都同样锁定一个地方。   德国的斯图加特。   居然这么近。   蜜翠尔抬头,就看到云雀眼底绽开的兴奋光芒。   那是准备开始狩猎的眼神!   ? ☆、第五十一章 ?  收到如此重要的情报,云雀立马独断专行地更改目的地,他眼底乍然亮起的光芒,使得蜜翠尔不容错认地认定,这人终于开始对那些人感兴趣了。   那是狩猎的眼神。   “就算得到这项消息,我们也不可能立即前去,等召集到人手再行动吧,到时候会更保险一点。”蜜翠尔极其不赞同地抬眸看向云雀。   “不是我们,而是我。”云雀傲然地强调,他的声音沉而有力,“你们按原计划离开。”他说着,伸出长臂,用坚硬的手肘从蜜翠尔的腰间顶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车门把手上。蜜翠尔不得不往旁边跌退一步的同时,眼见他就要开门上车,一着急,顾不上其它,侧身反手“啪”地一下按在他的手背上,阻缓了他的动作。   皮肤相接触的刹那,电流仿佛啪啦地一声响,有种奇异的烫热传递而上。   云雀一愣,垂睫微微瞥着蜜翠尔。   “你,让开。”他唇间吐出冷冷的字句。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全然不肯退让。她侧走一步,挡在他和黑色的车体之间,他的手搭着车门,她搭着他的手,而且越发用力,像是在尽力阻止他。   “云雀先生,您要一个人去?”蜜翠尔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来说着这句话,眼睛里全是镇静理智的质疑意味。她的潜台词仿佛在说:您一个人去肯定会出问题吧?   云雀虚起秀丽的凤眸,蓬松的黑发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就在刘海掠过眉睫时,他突然松开搭在车门的手,蜜翠尔的手随之挪开,但他一个翻腕,反手就飞快地钳制住她的手腕,那铁钳似的力道大得惊人,将她的右手臂紧紧锁在他的掌中。   蜜翠尔被他拉得往前踉跄一下,差点跌入他怀中。尽管他的面孔已经近在咫尺,但幸好没有碰触到,否则她都不知道将要怎样收场。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他说着冷冷的话语,说话时的气流吹拂着她的额头,染上几许温热的气息。蜜翠尔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离云雀恭弥过近,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谈话的内容。蜜翠尔警告自己要专心一点。   “我不敢怀疑您,但是我相信会有更好的选择。你一人前去总是有些太冒险,而且,我们怎么能肯定这条情报的价值性?”蜜翠尔暗中从他的魔掌中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可惜不管怎样,云雀总是纹丝不动的样子。倒是两方暗地里较劲,害得她手臂的骨头都被捏得生痛。   她只能挺直背脊,强撑着架子不倒,努力在他面前站得如同立在地面的标枪一样地直挺挺。好歹输人不输阵是吧?   只听他从鼻子里哼笑一声,仿佛在笑她的天真迟钝。   “从他被救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该知道有人在咬着他们不放,如果情报灵活些,那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足为奇。假如那真是他们的基地,你认为我们会有多少时间去抓他们的核心人物?”云雀稍微加重力道,蜜翠尔闷哼,不由得上身前倾,更加靠近云雀的脸。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之中,他能看清她少见的深色眼瞳里深藏的情绪。他忽然灵光一闪,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在担心我?   只是差点。浮出这个莫名的念头,云雀打心底涌现的,不是被人看低的羞辱感或是自尊心受到冒犯的愤怒感,而是一阵豁然开朗。   云雀优美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顽劣的笑容。   “你这边似乎已经乱成一团,自顾不暇,我不认为你们能帮忙,还有,就算我孑然一身,我仍要去,如果现在从意大利调动我的人过来,那么恐怕还没等他们到来,这些狡猾的老鼠就会一个接一个全开溜了。我可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谁说云雀是一时冲动,他所做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即使是冒风险,那也是要以获得相当的价值作为结果的,绝不是莽撞行动。   蜜翠尔不甘心地抿了抿唇,低头思考着,不得不承认云雀所想的很有道理,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相信以他强悍的实力,能应付大多数的状况。然而万一出现少数的状况,那可怎么办?   “我了解了,我们确实无能为力,抱歉。”蜜翠尔现在想不出可以阻止他的合理缘由,思及自身的弱小无力,更觉得歉意。她的腰背终于微微弯下来,神情一垮,眉间挂着沮丧的黑云,向他俯首低头。   云雀修眉一挑,抬起她那只被禁锢的右臂,她跟着抬起脸,看着自己小臂上他细长的手指,仿佛没有用力,处于悠闲轻松的状态。然后她听到他在用示警的语气说:“虽然你的确很弱小,但是如果连心都变得弱小的话,你就只会是一个让我看不起的弱者。”   蜜翠尔神情一动,眼睫一掀,眼神有些忽闪忽闪的,像是深夜藏在云间若隐若现的星子。“那么您的意思是,现在,还比较看得起我?”   云雀又露出她看不懂的神秘笑容,似是嘲笑又不太像,带几分洒落和纵容。那神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点眼熟。   “废话少说,上去!”云雀终于解放对她的禁锢,她得回右手的自由,在他的目光下上车。而一旁从头到尾观看这场好戏的蓝兰,也终究从僵化状态下回神,连忙自己打开后座车门,自己乖乖上车坐好,关上车门,然后隔着玻璃看向云雀,露出一双无辜又脆弱的小狗眼。   云雀坐上驾驶席,发动车子。   “你们在车站下车。”云雀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毫无转圜的余地。   蜜翠尔颔首,嘴巴嗫嚅几下,还是什么话都未能说出来。她不会说出,我跟你一起去之类的话,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力量,中毒后一直未能排清干净毒素的身体,比之前更容易疲累和受伤,原先的自己已经够弱了,目前的自己,岂不是成为负累的代名词?   她清楚自己应该完成力所能及的事,减少他的负担而不是相反。她会找到能帮到他的地方。而且,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很在意他说的某句话。   那句话,简直就像个明晃晃的暗号一样,吸引她的注意。   而她暂时没想通透。   方才,云雀在她面前说,他孑然一身,要从意大利调动部下到这里,时间上恐怕是来不及,更可能的是,要是卡莫纳家族听到风声躲起来或是全副装备,会增加此行的风险。他的意思是,最好趁现在他们都没有防备,直接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在这句话中有个漏洞。   事实上,云雀并不是独自一人到达knife总部。云雀是喜欢单独行动,但是有很多时候,需要足够的人手进行调查任务,做好准备后云雀才会作为杀手锏独自出手。他当然不会喜欢准备不足,而出手落空的情况,因此前期的铺垫就显得极为重要。   只要不处在云雀的视线范围,那么他也不会在意身边潜伏多少人,随时为他做事。   云雀带了一小队情报人员进入慕尼黑。包括受伤刚好的副官草壁。只是没有出现人前而已。所以他的情报才会用如此快的速度得到证实。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些情报人员作为战力使用肯定也是不够用的,而且云雀看样子打算自己出手。因而她会担心。   Knife总部的人不知道这件事,恐怕连K夫人都不了解,但蜜翠尔肯定自己的boss一定会通过别的渠道打听到云雀相关的情报。时间问题罢了。   但她是心知肚明的,因为她就跟在云雀身边,来的时候就在有意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事实。云雀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特意说明就是了。   那么为什么他偏偏要采取这样的说辞呢?蜜翠尔暗暗地想,然后不安的念头终变成现实。她几乎确定,他是在说给蓝兰卡萨听的。   莫非,蓝兰卡萨是站在卡莫纳那一边的?怎有可能,他们应该是他的仇人啊!就这一点,她惊疑不定,怎么都不肯相信。他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还不足十三岁,勉强只能算是小小少年,怎么会顶着那样无辜纯真的面容骗人呢?   蜜翠尔一窒,自己年幼时第一次杀人的情景蓦然冒出,飞快地闪过脑海。那杀人的枪响仿佛仍在耳畔萦绕。   她记得那时自己,比眼前这个孩子还要更小一些。   那些血腥的回忆,像是上辈子那样遥远,但却不肯消失,一直跟着她。   蜜翠尔掏出手机,低头无聊地把玩起来。她的手指飞快地在点击屏幕,头靠着窗边。她坐在副驾驶上,因此后座的蓝兰没有看到她具体在干什么。他沉静的眼睛也只是不带感情地略略看了几眼,便转向一边了。   不久之后,车厢的静寂被一阵奇异的来电铃声打破。之所以说它特别,绝不在于它是一首外国铃声,也不在它旋律简单朗朗上口的轻松感觉跟其主人——云雀恭弥本尊有着多么巨大的落差,而是那歌手的嗓音很特别,明明节奏都拿捏得很准,唱出来确实荒腔走板,让人有点挠心挠肺的抓狂。   何况,听在蜜翠尔耳里,她敏锐地发现,这把声线,很是熟悉。云雀之前对她那略带纵容的熟悉笑容忽然一闪而过,两相结合,都只会让她联想到……那该不会是那“只”可爱的小家伙吧!   ? ☆、第五十二章 ?  蜜翠尔猜想得没错。   云雀用的来电铃声,是云豆版的并盛校园铃声。   他拿起接听,没有说任何话,对方也似是不在意,就让他在沉默中完成对话。大概几秒后,云雀忽然开口淡然地说道:“我只给你一分钟,到时见。”说罢,他利落地挂线。   蜜翠尔揉了揉有些酸痛发麻的手,侧头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有什么安排么?”   云雀没有施舍她一点眼神,直视眼前的道路,低沉地道:“我要见一个人,‘他’会在车站A1入口等我,你们先进入,尽快出发。”   “为什么不在A2或者B1入口?那里的位置比较偏,人流量较少,方便找人见面。”蜜翠尔诚心诚意给出建议。   “哼,那还不如约在月台上见面,进入月台后就自动分流了,人数更少。”云雀难得跟她解释得如此详细。两人仿佛朋友在闲聊般。   蜜翠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追问了。   不久,车子行驶到达巨大的车站枢纽建筑。蜜翠尔带着蓝兰,拖着行李下车,云雀站在车边目送他们离开,蜜翠尔没有回头,也没有跟云雀道别,就是很普通很自然地拉着蓝兰跟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入站。   通过安检后,拿着票的蜜翠尔一手拉着小个子的蓝兰,一手拖着小件的行李箱。走在人群当中,蓝兰这时突然问道:“他……他真的会去吗?”说起那个地方,他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呼吸似的。   蜜翠尔眨巴几下眼睛,露出调皮的闪烁眼光,她笑了起来,血色不是很好的唇柔柔地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当然会去,他是云雀恭弥,就算只有一个人,他也是会去的。如果不去闯上一闯,他是会不甘心的吧?”   蓝兰仔细地观察她的神情,一双清亮的瞳眸宛若探照灯,想要看透她的心思。“你不会担心吗?我们可以回头去找他。”   蜜翠尔有些讶异地略微抬眉。原来他的观察力不差嘛,就冲这一点来说,他已经跟她想象中的天真无邪的孩子差了一大截。而且,他这个问题,在眼下的情况提出,实在算不上聪明。他还不懂得如何伪装自己的真实目的。   一旦接受云雀的判断,她看着蓝兰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忙着逃命的不信任任何人的孩子,怎么会对几乎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她,如此关心呢?他最该做的事,是关心自己的小命,还有他兄长的处境,而决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差在脸上写着打听情报四个大字。   蜜翠尔又怜惜又无奈地瞥向他,随之飞快地收回视线,不让他有机会发觉不对。这个孩子,不管为了什么理由,他的处境都岌岌可危。而她,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   所以,她要想办法赴约,在这个小小的眼线怀疑之前,逮到机会,去见云雀恭弥!   没错,在车上的电话是她拨打的,云雀说的所谓要约见的人,正是她本人!云雀在看到来电的那个瞬间就知道是她,但她不确定云雀是否愿意让她掺和进来,所以在面对他最初几秒的沉默时,她是非常紧张的,索性最后他仍然回应她。之后更是配合她演戏,借助看似没有意义的闲聊,确定下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那是身为谍报人员的她,最擅长的作战手法。只是没想到,云雀居然能配合她到这种地步,好像他们两人……很有默契,不,只是云雀是个聪明人而已。   快速地找到正确的月台,在把蓝兰送上火车后,蜜翠尔“突然”发现自己的行李少了一个手提袋。“蓝兰,你看着这些,在开车之前我会回来,等我一分钟。”蜜翠尔不容蓝兰拒绝,直接把剩下的行李塞给他,然后逆着人群往回返。蓝兰只看到她的后脑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若隐若现,很快就消失无踪。   上车的人很多,他只能缩在车厢的座位上,脚步根本就迈不出。他眼神一狠,想到这女人该不会是发现不对趁机逃走了吧?   蜜翠尔在火车后部的月台,在长长的楼梯旁找到独立的云雀恭弥。   “只有一分钟。”她语气很急,但外表冷静。   “只有一分钟。”他语气低沉淡漠,不见丝毫动摇。   他们同时说出这句话,不由得相互看了眼愣了愣。   然后蜜翠尔用眼神示意自己先来。毕竟自己是先提出私下见面的那个。   “你知道这一趟,几乎就是个陷阱。”蜜翠尔肯定得不能再肯定了。   “我不在乎。现在只有与他们交手,才知道他们的底细和实力。莫不如说,我很乐意。”云雀露出目空一切的傲慢。   有时,人就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失败。蜜翠尔不得不担心这一点。   “没有后路?我认为可以通知白兰先生。”她提出另一个关键人物。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不找他找谁?   云雀的神情当场一变,原本纤细秀丽的面容立刻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冷酷暴烈的黑色气息。   “你认为我需要那家伙的帮忙?”他张口吞吐着阴沉的话语。   蜜翠尔扬起头,顶着他那张黑脸,据理力争:“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要得到有价值的结果,而不是像前几次那样落空。”   云雀面色阴晴不定地变化,最后顿了下,回答她:“他不会来,因为他被缠住了。”   蜜翠尔暗惊,云雀这才告诉她,白兰那家伙,跟他们一样,在摩洛哥被卡莫纳家族利用平民给缠住,没有时间精力回头支援他们。这是草壁昨天汇报的情报。   “换言之,为了对付我们,他们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只要一一击溃,他们必定会受到重创。”云雀的态度缓和下来,眼神恢复淡然的蓝黑色。   蜜翠尔快速吸收情报信息,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不需要任何支援,但是,你们需要,草壁他们应该要到位了。”云雀垂眸盯着她的脸,若无其事地丢下一个炸弹。   他把带来的一小队情报人员全给她?!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为了蓝兰,还是为了……蜜翠尔甩了甩脑袋。   “你要我带蓝兰回到意大利。”她以钻研般的目光定在云雀秀美的面容上,她的嘴巴缓缓张合,“好,我会每隔五分钟发信号给你,确保安全。如果断讯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你必须放弃。”   “谍报人员的那一套小把戏?”云雀蹙眉,不屑一顾。   “既然你派人护送我们,你就一定考虑过会有人袭击我们的可能性,所以我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蜜翠尔脑子转得很快,刚说完,她抬头看了下远处的大壁钟,匆匆地道,“时间快到了,希望我们能在意大利见,云雀先生。”   云雀眉头一展,唇畔翘起一抹狭促的笑,连同修长的凤眸都微微弯了。他向她道别:“希望不是在意大利的医院见面。”   蜜翠尔离开的脚步踉跄了下,转头充满悲痛地瞪了他一眼,就快步走远。不知为何,她那哀怨悲痛的瞪眼,尽管有着小小的冒犯,却反倒使他想笑出声来。   就在火车发动前,蓝兰准备丢下行李下车找她之前,蜜翠尔汗津津地拎着一个手提袋跑上车,穿过狭窄的车厢,找到蓝兰所在的位置。   “抱歉,来迟了。”她笑着说道,坐下来抽出纸巾擦着汗。无视一旁的蓝兰的欲言又止。   表面上相安无事,暗地里,他们都在怀疑对方、揣测对方,暗流四伏,局面紧绷,随时有可能破局。   应付一个蓝兰卡萨,蜜翠尔很有把握不会失手,但在他和她身边,暗中会不会埋伏人呢?应付这些人,那可不是一件简单事。她又不是云雀。   车外的风景如画,清新的风透过打开的车窗吹进来,深秋的景色别有一番萧瑟况味,衬着连绵不断的山线和高远的天空,使人目不转睛。   列车行驶了一个小时后,离终点站还有两个站时停车。她注意到有好几个气息动作都不同于寻常旅客的健壮男人从前一个车厢上车,沉步走来,他们的目光逡巡,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蜜翠尔下意识地调低身体。   来了!   “我们往后走。”蜜翠尔推着旁边蓝兰的肩,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蓝兰没有异议,也不去问原因,听话地从座位上起身,转头,往列车后部走。   蜜翠尔什么都没拿,看似空着手,跟在蓝兰背后。她的步伐不紧不慢,节奏很自然和缓,看不出一丝焦躁来。   她听见身后开始有不同寻常的动静。有人在叫喊,有人在发怒低喝,有身体碰撞的声音,也有物体碰翻的声响。她不动声息地再推蓝兰,加快脚步。   很快面前就看到车门出口,蜜翠尔不再刻意放慢脚步,立马把蓝兰推下车,回头就给后面快伸手抓住她的男人来上一脚,旋身就跃下车门楼梯,拉起摔倒的蓝兰奔跑起来。   “抓住她!”后面的几个男人用德语大喊,全追在她身后下车了。   蜜翠尔边跑边想:最好保护他们的人快点出现,不然她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 ☆、第五十三章 ?  他们的追逐冲进等候排队上车的旅客中,由于这个站上下车的人不算特别多,因此利用人海战术脱身的想法显然不可行。   在撞倒一个人,又一个人后,蜜翠尔始终没敢把怀里的枪和匣兵器拿出来。她不想擅自将这场追逐战升级为对抗战,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战斗会牵连周围的人,造成无谓的伤亡。只能靠两条腿逃跑了,幸好经过某人的恐怖锻炼,她现在逃跑技能几乎是满点的,就算是带上蓝兰一个,也是绰绰有余,更何况,他还比韦恩科特那老家伙要轻得多呢!   蜜翠尔一溜蛇行在月台柱子间,车站巡警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听见巡警在远处高喝:“站住别动!”一边掏出警棍和电击棒,向他们这里跑来。   从车上追下来的有五个,埋伏在车站的有四个,最后三个,从列车前部跳下来拦截她,被她一拐一踢冲过去。一共有十二个男人紧咬着她不放。而她腋下夹着的小家伙,差不多也可以算上是帮凶之一。值得庆幸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蓝兰到现在为止,没有做出任何动作阻碍她。否则她一定会马上打昏这个小家伙。   她朝着巡警跑来的方向疾奔,虽然她不认为势单力薄的巡警有能力阻止他们的暴行,但是这样会比较有机可乘,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冲到巡警面前,想利用他们为她挡一下风头。   谁知道,跑到近前来,那巡警阴沉狡诈的眼神映入眼中,蜜翠尔脑海立即铃声大作,再也顾不上什么,她抬起手臂,飞快地射击,差不多是面对面的距离,她压根就不需要瞄准,就轻易逼开巡警,击中他想要挥下的电击棒,为自己及时开出一条生路。   冲出去之后,她迅速跑上楼梯,上到一楼火车大厅。   不是假日,不是特殊的日子,大厅里只有小猫三四只,空旷得很。蜜翠尔一眼看中厅外停车场里的车子,撒腿狂奔。   蓦然,她感觉到一阵恶寒袭上心头,她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身后的男人上膛举枪,对准她的脚。千钧一发之际,蜜翠尔脚尖一转,躲进旁边的粗壮柱子,子弹笃笃地击在柱身上,迸发出刺眼的火花来。   蜜翠尔持枪展臂,回首就还给他们三发子弹,发发正中目标额头、心脏等要害,瞬间就有三个人倒下。那可怕的命中率惹得他们集体一阵倒抽气,僵直着身子在掩体后不敢妄动。   不敢置信。但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和不服气。亡命徒就有这样的特点,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果是职业军人的话,见到眼前情况,一定能判断出他们在追杀的是一个优秀的狙击手。   宁愿面对强悍十倍的对手,也不要轻易惹上一个狙击手。那一枪一个准的手法,每扣响一次枪声就会倒下一个人的恐怖情景,绝对是战场上每个士兵的噩梦。   可惜身为别人的噩梦的蜜翠尔,今天没有任何掩护,而且手边的弹药不足,要换匣,就必须冒着被追上抓住的风险。   她没有那个时间了。趁着他们暂时缓下攻势,蜜翠尔腿脚发力,如同逃命的兔子蹬起来,朝门外飞奔出去。   跑出门口,见到停车场零星的车辆时,蜜翠尔内心是松一口气的,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呢,她手臂忽然一麻,噢,耶稣啊!她应该先把这个臭小子打昏带走才对!   她夹不住蓝兰卡萨,手臂无力地垂下,任由他自己落地,站在她面前,小脸像来自地狱的死神一样严酷。   “你不可能逃走了。”蓝兰恨恨地宣布。   “真是蠢呢……”蜜翠尔解下马尾的橡皮圈,散着头发,用橡皮筋在自己的臂膀扎起来,稍微阻塞血液流通。左手渐渐麻木,麻痹的感觉快要蔓延到肩头来。但她仍是轻轻笑着,“真是蠢……”   蓝兰憎恨地盯着她:“你说的是谁呢!”   “当然是你!”蜜翠尔抬起脸来,粲然一笑,随着她的话语,停车场里的一辆越野车猛然咆哮着,朝他们这里宛若吞噬一切的怪物般嚣张地碾压过来,非常技巧地绕过蜜翠尔和蓝兰身边,一下子撞向追着蜜翠尔的几个男人。   整片玻璃幕墙碎了,尖叫声和刹车声响,越野车上跳下来另一群人,开启匣兵器的火焰纷纷亮起,迎着敌人扑上去。   单膝跪地的蜜翠尔面前出现一双皮粗肉厚的手。   蜜翠尔对惊呆的蓝兰投去一个溢满笑意的调皮眼神,扶着那只好心的手颤颤巍巍地站起。   “谢谢,草壁先生。”她真心诚意地道谢,完全看不出在之前她曾埋怨过援兵还不快点到。   “不用谢,是恭先生的吩咐,好了,上车走吧,他们会善后的。”在草壁的背后,战火连天,各色火焰在各处一簇簇点燃,那已经化成一片残酷的战场。而草壁的神情很像云雀恭弥,淡淡地、不在意地,处变不惊。就是多了份恭敬和谦卑。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还真是难得呢,以前出任务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单打独斗,面对危险,她没有渴求过任何人的帮忙,以为自己就能应付,应付不来,最多就是献出小命一条罢了。有同伴的时候,她总是担任着为同伴打掩护,肩负着救人的任务。   被人拯救、被人保护的感觉,是那么的难得,那么的少见。而这些感受,全是云雀带给她的。不可思议,他们两人明明应该没有多少交集才对,是什么时候,竟然不知不觉成为可以互相信任的……拍档了呢?   不过她相信,云雀自己一定不会承认。而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蜜翠尔实现了在被蓝兰暗算时想干的事,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打晕他,丢他上车。对付不听话的孩子,偶尔要采取暴力措施才管用。草壁准备周到地拿出一管药剂给她,用来缓解麻醉剂的药性。   但是要过一段时间才会产生作用。   蜜翠尔只好瘫坐着,等着药效发作。草壁开车,带着他们两个沿着小镇边缘的乡道飞驰。找到组织,蜜翠尔不再担心什么,也不去过问草壁接下来的行动,她心里清楚云雀的决定和安排。   “草壁先生……你说,云雀会不会有危险?你们有没有准备去接应他?”她忍不住迟疑地问。   草壁看了看她担心的脸,回答:“恭先生是很厉害的,不用担心,他已经安排好一切。”   蜜翠尔收回紧张的视线,转向窗外,呢喃道:“是吗?”   是啊,他很厉害,但是他还是会输给白兰,他会安排好事情,当然,他把她的事都安顿好了!就算他实力有多么强悍,但是单枪匹马,要是遇到紧急情况呢,那该怎么办?   吱——尖锐刹车声响。   蜜翠尔差点撞到面前的挡风玻璃。等定睛一看,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追上他们时,只见斜刺里横插一杠的悍马出来一个男人。   “嘿!你这个臭小子,要带我的翠丝上哪?”对方粗鲁地叫喊,快步闪身过来,看起来就要从车里扯下草壁跟他打上一场。   草壁反应很快地拿出武器,却被蜜翠尔以更快的速度制止,她笑道:“是我们的人。”她开门下车,喝止住那个粗鲁的男人——狮鹫卡洛瓦,以免他的拳头真的揍上草壁的头面。   “卡洛瓦,住手,是自己人!”她绕过车头,准备走到草壁和卡洛瓦之间。但人刚走过车头,她的眉头一折,步履沉下来。   “你怎么在这?”蜜翠尔投去疑惑的一瞥,并停下来。   “当然是boss叫我来的,这家伙是谁?”卡洛瓦不以为意,插着腰,气势汹汹地瞪着草壁。   蜜翠尔的表情冷了,眉角眼梢都凝结一层寒霜。   “是吗?那你应该在汉堡市等我,你是怎样未卜先知,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的?”说到最后,蜜翠尔举起枪来对着卡洛瓦,周身展开原型匣子的防护罩,防止暗处的袭击。   在她举枪的同时,草壁一蹬车门,反作用力将他推到副驾上,如游鱼般从另一侧钻出来,卡洛瓦想扼住他的脖子把他揪出来当人质的手,落了个空,转眼盯上倒在后座的蓝兰卡萨。   蜜翠尔厉声一喝:“卡洛瓦!你知道,我不会失手!”这么近的距离,她不会射偏,下一秒,子弹一定会钻进他的脑袋。   卡洛瓦收回突袭的架势,但她清楚地看见他的肌肉仍然紧绷贲起。   “翠丝,我以为你又是一个人执行任务呢,谁知道会有人帮你,这下可真麻烦。”卡洛瓦像是大哥哥见到自己恶作剧的小妹一样,笑得很包容,“我想请你回去给我的boss做客,不然,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把你们横着抬回去。”   蜜翠尔的表情是凝结的:“你的boss,不是我的boss吧?”   “你说呢?knife的猎鹰,原型匣拥有者,蜜翠尔小姐。”卡洛瓦的眼神开始渗进阴霾。   这个背叛所有人的男人!   ? ☆、第五十四章 ?  “老实说了吧,周围埋伏了多少人?”蜜翠尔用眼角余光缓慢地谨慎地四下扫荡,发现树林后、田野边以及平房里耸动的人头。   “翠丝,别做无谓的挣扎,放下武器投降,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卡洛瓦说着,眼神越过她瞥向后面的某个点,蜜翠尔听见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他们大概在收紧包围圈,将他们逃脱的路线封死。   草壁面对眼下局面显得十分冷静自持,他一双眼紧紧盯着周围,靠近蜜翠尔悄声道:“坚持一会儿,他们就要到了。”   蜜翠尔的警戒视线没有离开过卡洛瓦,她眼也不眨,同样低声:“蓝兰卡萨是最优先保护目标,先带他走。”   草壁的嘴动了几下,迟疑:“恭先生的命令,是你们两个都要毫发无损地回到意大利。”   “我能自己应付,没事的。”蜜翠尔心一动,不禁想起不久之前离开时他说的话,希望不会在医院见面之类的,蓦然一阵温暖涌上心头。   还真是的。谁知道他原来不是开个玩笑而已。   周遭埋伏的人已经全部显出身影,二十多个人自四面八方涌出来,重重包围着他们,以这辆越野车为中心,包围网直径不超过五米。这下子看来,他们是插翅难飞。   必须想办法突破才行。   然而未等蜜翠尔和草壁有所行动,卡洛瓦高举的手劈下,手势一出,周围的人全都扑上来意图生擒他们!   蜜翠尔开枪,先扑到她面前的人最先遭殃,立马往后倒下撕开一道口子,她想从包围网的空缺中冲过,不料外围的卡洛瓦放出他的匣兵器——一头巨大的狮鹫兽挡住她的去路和视线。她冲势一顿,两边的男人分别放出动物形态的匣子兵器,交叉着袭向她,她立马放大一直张开的防护罩范围,将他们的匣兵器挡回去。   可惜虽然能挡住匣兵器的攻击,却挡不住人的靠近,一旦他们进入她的防护罩里,再放匣兵器实施攻击,她也是无可奈何。她的这个原型匣就只能在远程攻击中起作用,贴身肉搏就不行了。   现在袭击的人数太多,情况太混乱,原型匣只能偶尔放放电,基本上派不上用场。蜜翠尔为了拉开距离,敏捷地跃上越野车车顶。   草壁在蜜翠尔的掩护下到车里把蓝兰卡萨弄出来,然后跟着她一起跳上车顶,两人背靠背勉强对付爬上来的敌人。   “援兵呢?”蜜翠尔低喊。   草壁气喘吁吁,回道:“快来了,坚持住。”   巨大的狮鹫从半空飞速袭来,在蜜翠尔的视网膜上放大,然后她张开防护罩,牢不可破的防护罩将他们完好无缺地保护在其中。当然,就连零距离爆炸的炸弹都不放在眼里,小小的冲击又岂会奏效呢?   然而这场冲击扰乱蜜翠尔的视线和注意力,等她发觉时,卡洛瓦已经自烟幕中冲杀上来,北极熊一样高大壮硕的身躯居然能灵活敏捷到这种地步,也是令人叹为观止,他只手持一把匕首,匕首泛着寒光,寒光晃了她的眼,但她就算闭着眼也能命中目标。   卡洛瓦就是为了不让她开枪才用的匕首。他出现的距离太近,近到不足两米,他朝她挥去匕首,他粗壮的手腕正好撞击她握枪的手,锋利的刀刃顺着他挥刀的力道划过她的手腕,若不是她及时扭转手臂,那匕首定会划破她手腕内侧的静脉,但就是如此,她的右手手背留下一道深深的割伤,白色的骨头透过开裂的皮肤裸|露出来,血花飞溅。   卡洛瓦随即就被草壁狠狠地踢到膝盖,站立不稳,从车顶摔落下去。   战况越来越恶劣了。   “蜜翠尔!你怎样了?”草壁没有机会看她伤得重不重,忙着应付潮涌而来的敌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背后沾上的不止是敌人的血,还有蜜翠尔的。   “没事。”蜜翠尔简单地回道。右手伤到筋肉,连简单的抓握能力都失去了,等同废了一条手臂。她把枪换到左手,继续掠杀人命。   但是卡洛瓦不肯让她有第二次机会开枪,他扔出一颗手|雷,目标不是她,而是她底下的越野车,他完全无视挤在车旁边奋战的同伴们,等这些人察觉到是手|雷时,已经来不及躲开。   嘭——   血肉骨头迸裂激射,黏黏糊糊地溅满蜜翠尔的防护罩,她和草壁、蓝兰本来应该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但是脚下的车子被炸得粉碎,支撑物一倒,他们也跟着摔倒在炸裂燃烧得只剩骨架子的越野车里。   有着蜜翠尔的保护,他们没有受到烧伤的威胁,就是周围一团团的血肉模糊了视线。   草壁差点就要吐出来,尤其当一颗烂了一半的人头滚过自己的眼前时。但他很好地克制住自己的生理冲动。   “快跑!”蜜翠尔的警告急促地响起,随即草壁感觉到被她从背后用力一推,整个人连着怀里的蓝兰从越野车仅剩的底盘上掉落下来。他就地滚了几圈抬起头,只见一个高大的影子直接撞烂要掉不掉的车顶残骸,将蜜翠尔压制住。   “蜜翠尔!”草壁着急地高声大喊,刚想起身,怀里的孩子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蓝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并看到眼前残酷的场景。他不是为了阻止他而抓住他,而是因为本能的恐惧。   蓝兰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嘴唇发白。   “快跑啊笨蛋!”蜜翠尔同样吼回去,随即就痛苦地抽气。   卡洛瓦骑跨在她的肚腹上,粗壮的双膝压住她的双臂关节,正当她说话时,他用枪口碾压她右手的割伤,痛得她一时失声,冷汗满布她的额头和背后。   “可怜的翠丝,让我带你回去接受治疗吧。”卡洛瓦眼神阴狠,笑容却是满面。他微微起身,单手制住蜜翠尔尚能活动的左手,不让她乱动,抽出匕首,指向她的双脚,两刀下去,分别割断她的双脚脚筋。   蜜翠尔表情扭曲了一瞬,冷汗淌过她的鼻尖,掉落下来。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服输,为了避免你逃跑,只好委屈你了。”卡洛瓦笑道,然后抓住她头发将她从燃烧得快要坍塌的车体扯出来。   蜜翠尔摔倒在地,四肢由于剧痛而蜷缩。痛楚使得她开始分辨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听得卡洛瓦得意的笑声中断了一下,继而紧张起来:“快,把她弄上车,其他人别管了,快走!”   紧接着她被人扛起来塞进车子,身上的武器和原型匣武器被收走,两个人牢牢按住她的肩挤在后排车厢,看守着她。一阵又一阵疼痛过去,她的脑子刺激得清醒起来,但她表面仍装得快要昏厥过去,虚软地坐在看守人的中间。她眯缝着眼,看到车子两旁飞快倒退的风景。猜想一定是草壁所说的援兵到来,才会迫使他们快速撤退。   那么草壁他们是顺利脱身了吗?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她的问题在下一刻得到解答。   “翠丝,被我们抓到,算是你运气不太好,其他两个人,都被救走了,这下,你放心了吧?”卡洛瓦从前面探头跟她说话。   蜜翠尔继续半阖着眼,不言不语。   “少来了,你只是伤了手脚,没受重伤,以你的毅力,怎么会如此虚弱?跟你同事两年,我是不会上当的。”卡洛瓦笑眯眯地说道。   蜜翠尔睁开眼睛了。她白皙的脸蛋沾着血,深色的眼睛蕴含着来自地狱的烈烈怒火。但她始终没有说话。   “虽然没抓到云雀的手下,还有那个蠢得可怜的小不点,但是用你作为人质,应该还有点用处。   云雀跟你,是那种关系吧?老实说,你们上过床没有?嗯哼?”卡洛瓦轻佻地问,眼里都是嘲讽和戏谑。   蜜翠尔鼻翼急促地微微翕动,然而她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她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闭上眼睛。那双因怒火而闪耀出熠熠光辉的深色眼睛寂灭了。   卡洛瓦知道她是打算绝不吐出任何言语了。   没关系,他现在心情好,还可以跟她多聊几句,或许这是他和这个美丽的女人之间最后的谈话。曾经共事过两年,他还挺喜欢这个女人的,可惜她只当他是一般同事。   “我当初潜入knife,是因为你们在德国的势力扩张得太快,boss叫我看紧你们,现在看来,boss大人太有先见之明了,怎样?还想知道更多吗?”卡洛瓦见她没反应,继续,“在意大利,你和云雀一起出现的时候,真吓我一跳,差点就以为要被揭穿了呢?幸好没有,等你们来到德国,我故意在你们查爱丽丽的时候,把艾利叫去监视你们,你们果然发现了他,顺着这条线,你们找到蓝兰,哎呀,整个过程真是出乎我意料的顺利。通过那个小鬼,我们很顺利地控制你们的行动,哼哼,还说是彭格列最强大的守护者,真是笑死人了,还不是一样被我们玩弄在手掌心。”   蜜翠尔无动于衷。   “我想你应该猜出来了,knife总部的麻烦就是我们制造出来的,boss准备让你们去避难的讯息,很不幸,让我知道了,为了不让你们跑掉,我只好跟那个小鬼对好台词,让他按照我的吩咐来编造谎言,引你们上钩。现在,你还有哪里想不明白?”   蜜翠尔终于再次将脸对着他,深邃宛若星夜的瞳眸睁开。她苍白失血的唇瓣微微一笑。   “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们为什么要针对云雀恭弥,还有白兰杰索?”   “那还用问,他们要断我们财路,抢我们地盘,不反击难道要等死?”卡洛瓦怒叫。   蜜翠尔点点头,虚弱却平静的笑意掠过她的脸孔。   “那你们死定了。”   她断然说道。   ? ☆、第五十五章 ?  卡洛瓦被蜜翠尔不容置疑的语气给震到,他瞥着眼看她,带着几分探究和研判,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对那个男人真有信心,但是不管怎样,他的部下都被我们这些人牵制,在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帮助他的人,别说帮助,现在你也落在我们手里,他只有孤身一人。啊,本来怕只有你一人不够分量,最好是那个小鬼和他的部下也一同抓来,但是,你这些天貌似跟云雀走得很近,你应该有当人质的价值了吧?”卡洛瓦笑道。   “谁知道呢?”蜜翠尔不冷不热地应道。   “哼,那个云雀恭弥身边没有多少女人,只有你,与他走得最近,说是没关系谁信?前段时间他还到处派人找你!我是不会看错的,你一定是他的女人。”卡洛瓦自顾自地念叨。   蜜翠尔的心已经完全变得冷硬。她没有理会卡洛瓦,只是微微垂着眸子,不知在思量什么,她双脚流出的血静悄悄地浸满车座下的地毯。失血的唇瓣、苍白的脸容,她看起来很是虚弱,应当没有反抗的力气。   这是最好的人质。卡洛瓦相信自己的决断。   卡洛瓦一行人行驶在去往斯图加特的路上,中间几次换乘交通,为蜜翠尔的伤口包扎,但他们故意不处理好她的伤,任由她处于无力行动的状态,幸好天气转凉,她手脚的割伤暂时还没有化脓的迹象,出血早已止住,深可见骨的割伤只是简单的消毒包裹,照这样下去,她的筋脉有可能康复不了,随时成为一个真正的废人。   蜜翠尔没有流露出一丝焦虑。这些人押着她,要她走就走,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她温顺一如羔羊接受。就是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样的盘算。她越是这样,卡洛瓦越是不敢放松,但直至十五个小时后,他们到达斯图加特市外的一座隐蔽在山间的城堡,卡洛瓦见一路上没有出事,回到这个陷阱满布的地方,他简直就是松一口气。   他们埋伏不少的人手在这里,就是为置云雀于死地。算算时间,云雀恭弥应该早于他们一个小时到达。依照云雀的战斗力,他应该尚未倒下,但体力一定会消耗不少。如果这样都还杀不了他,到时候就是蜜翠尔上场的时间。   然而,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卡洛瓦带着仅存的十个手下下车,带着匣兵器和枪械,面露疑惑地盯着眼前残破的褪色的城堡,总感觉有股不详的气息。   是了,太静了。想象情形中应有的打斗声和喧闹声,完全没有。面前矗立着的城堡,灰沉沉的、肃穆的、萧瑟无声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太奇怪了。难道战斗结束了?不应该啊,如果结束的话,他们的同伴应该早通知他们才对。不会吧?难道云雀行程太慢,到现在都还没来?   卡洛瓦怎么想都不会,或者说是不敢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性。云雀已经镇压这里,将他们所有的人全都干翻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吗?哈哈。   但是卡洛瓦不由得一边小心戒慎地前进,一边拿着武器准备扫荡。其余的人同样察觉到异常,就算迟钝点的,看到领头的卡洛瓦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都跟着弯腰低头警戒起来。   卡洛瓦没有忘记自己的保命符,头一转对身后的手下下指示:“把蜜翠尔带上。”   蜜翠尔被人从车子里粗鲁地拖出来,她不能行走,两个人架着她,把她拖到卡洛瓦面前。   “带着她跟在我身后,寸步都不能离开!”   卡洛瓦带着人慢慢地从城堡正门进入,一楼大厅没有任何人,只有长长的双侧楼梯默默延伸至他们脚边,原本精美的扶手,如今满是斑驳痕迹,损毁严重。很明显是战斗的痕迹。   他们再慢腾腾地上楼,在二楼平台,他们能看到二楼两侧的会客厅和休闲室一片狼藉,桌椅天花吊灯全都打翻,玻璃碎片夹杂着子弹铺了一地。   卡洛瓦吞咽一下口水,在没有看到人之前,这些战斗的残迹已经使人害怕得发抖,别提要进一步查看。他凭直觉认定是云雀干的。   正当他想要扭头就跑之前,一声痛苦的呻|吟从二楼走廊深处传来,虽然微弱,但是在这坟墓一般死寂的地方,仍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卡洛瓦想跑,但从这里落跑,连战斗结果都不清楚,回去之后很可能会受到惩罚。听到人声之后,他认为至少能从他嘴巴里问出点东西,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从这鬼地方偷溜。   于是他招呼两个人往声源来处去寻找。不一会,手下急匆匆地跑回来了。“老大,他说战场转移到城堡北侧的花园里,我们要不要去增援?”说到后面,他有些战战兢兢。当然会如此,在他找到那个快死的同伴时,在他旁边,躺了一地跟他同样遭遇悲惨的人,只差在一口气有没有在喘而已。那情景,像是被龙卷风横扫过似的。   卡洛瓦回头阴鸷地盯着失血过多而显得有气无力的蜜翠尔,然后发出指令:“我们走!”他就不信了,经过他们这一轮的人海战术疲劳轰炸,加上蜜翠尔这个人质,云雀恭弥还能怎么样?!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们匆匆地穿过城堡,往北侧的花园前进,就在他们出了室内进入花园之际,远远就听到打斗声,那激烈的打斗声似乎不是从前面的花园发出的,而是从头顶传来的。然而没等所有人抬头看向城堡穹顶,咻咻几声尖锐破空声响,三支燃烧着岚属性火焰的箭从天而降,目标,正是蜜翠尔!   燃着火的数支长箭笔直地落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纷纷径直地插在蜜翠尔身周三尺的地方,挟持着她的两人要么闪得快一点避开致命攻击,要么就是把小命丧在箭雨的底下,卡洛瓦回身想夺回蜜翠尔作为人质,但他同样被箭雨的威力震开,摔到七八米之外。   蜜翠尔所站立的土地陷落,失去扶持的她,只能倒坐在微微凹陷的坑洞里。虽然这场箭雨把她从敌人的手中解放出来,但由于失去原型匣的保护,她受到箭雨的震伤和灼伤是不可避免的。   但她的反应何其快速,在两个敌人逃离她身边的危险地带的瞬间,她顺手就从他们身上摸到枪支。等冲击波一过去,她的脑袋稍微清醒,耳膜也不再嗡嗡作响,她跪在地上,扬起头破血流的脸,抬起左手就对正从地面爬起来的卡洛瓦开枪射击!   卡洛瓦一惊,要命的子弹已经来到自己眼前,眼见自己就要被杀,面对死亡他本能地发动火焰,结果原型匣的防护罩被他打开了。   子弹叮的一下弹飞出去。   卡洛瓦愣住几秒,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他这声大笑,在城堡穹顶大战交缠的四道身影纷纷落下,宛若流星陨石,但落地之后,只有一道身影仍坚如磐石地屹立着,其余三个人与其说是自主落下的,还不如说是被踢翻摔下来的。   而这道身影,正立在蜜翠尔的身后,背对着她,手持双拐,姿势潇洒,面对着敌人。   当然是他,云雀恭弥。除了他,谁会在关于生死的战斗之中仍然为她解围,方才那道燃烧着岚属性的箭,是他利用敌人的攻击帮助她脱离这些人的掌控。   蜜翠尔站不起来,她不慌不忙地跪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左手举枪,指向远方的卡洛瓦。她原本白净的额头和脸侧眼角都有淤青,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一滴滴落在她黑色的衬衣上,很快就浸润了一小片地方。   “你,弄得真狼狈哪。”冷质的声音自身后如月光流泻,说得尽管难听,但语气放得很轻,带着微微的笑意。不用回头看,她就知道他一定是笑得很恶劣。   “云雀先生,”蜜翠尔故意加重语气强调,“您也不遑多让啊。”说着,她轻轻咳嗽。   云雀听了也只是挑眉。他的身姿端直,但外套已经不翼而飞,露出的紫色衬衣下摆撕裂了一道口子,衬衣和裤子都布满皱褶,沾上灰尘和鲜血。他的双手手指骨节摩擦受损,仔细看去,他的唇间隐隐沁着血。   在城堡里那一群人只是鼠辈,云雀应当应付得很轻松,问题就在眼前的三个人身上。虽然现在他们三人都倒在地上,各有各的奇怪姿势,但是云雀的呼吸比平日加重不少,似乎也费了不少力气的样子。   “他们是什么人?”蜜翠尔问。   “不知道,反正他们挡了我的道。不过,身手还算是不错。”云雀哼笑着评论。   是是,看他那副模样,肯定玩得很尽兴吧?不愧是云雀恭弥大人,果然是强悍实力派,她想以后自己就可以少担心点,这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千万不要用常理去测度他。   云雀腿脚猛然发力,给不远处三个看起来很强但现在很挫的家伙各自来上最后一击,将他们的头打到埋进土里,他才甩甩浮萍拐,露出恶魔般的满足笑容踱回来。   蜜翠尔放下枪,浑身乏力。卡洛瓦已经趁他们不注意逃跑了。现场活着的人,只剩他们两个。   云雀回到蜜翠尔身边,走到近处,他的微笑慢慢收敛,最后唇角弧线不悦地抿起。他看着她受伤严重的手脚,那因为震荡而皮开肉绽的伤口又在缓缓往外渗血水。   他顿在她身侧,眉头轻折,几乎不用考虑,自然地弯下腰来,在蜜翠尔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一手环住她的腰背,一手抱住她的膝弯,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蜜翠尔,惊呆了。   ? ☆、第五十六章 ?  “云雀先生?”蜜翠尔两只手臂没地方搁,只好交叉放在胸前,这么做又好像过于防备,不是很有礼貌的样子,毕竟他们也算是相熟的人。但说是相熟,要是换做是其他一般的朋友,做出这样的事,她肯定不会扭扭捏捏成这个模样,就是因为他,她才会连说话都要打结。   蜜翠尔身材高挑健美,体重不轻,云雀抱起她仍是轻松,她的低呼掠过他的耳畔,云雀低头:“闭嘴。”   他言简意赅,看也不看她,抱着她往外走。   蜜翠尔紧挨着云雀,她所能接触到的地方全都火辣辣地烧热起来,不自在极了。然而她并不想离开他的怀抱。尽管她僵滞着身体,呼吸小心翼翼,视线不敢随便乱瞄,但呆在他身边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的奇妙。   她想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她忘记自己的声音。   鞋子在草坪细碎的摩擦声,以及前面随风飘来的喘息声唤回蜜翠尔散乱的心神。她的神经尚未反应过来,云雀身子一沉,手臂的肌肉明显绷紧,蜜翠尔再顾不上矜持或是冒犯,纤细的双臂展开,环上云雀的肩膀,以免自己失去平衡掉下去。   云雀身体霎时僵住,他飞快地剜了她一眼,神情掺进一丝不自然,不过更多的是按捺不住的怒气,亮晶晶地在眼底闪烁着,但不是因为她。而是前面的那个男人。   卡洛瓦就在前方。   云雀没有给他歇息的机会,在卡洛瓦进入他的狩猎范围后,他目光如鹰锐利,浑身上下散发出凛冽强横的气势。云雀完全没有身上挂了一个人形布袋的自觉,在发现猎物的刹那,他下意识地沉腰屈膝,倏然爆射而出。   蜜翠尔真的非常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先抱了再说。云雀的移动速度有多快?一定要亲自搭乘云雀号瞬移机才会切身了解。反正蜜翠尔是被强大的风压狠狠压倒在云雀坚实的胸膛上,整颗脑袋窝进他的颈边,风从她的脑后猎猎吹来,吹起她披散的长卷发,深色的浓密长发狂乱地飞扬,无可避免地拂到云雀白皙如玉的面上,干扰他的视野。   云雀轻轻拧眉。   飞身在半空中,云雀为了拨开她扰人的长发,只能收紧抱着她腰背的手,修长温暖的大手罩着她的后脑,将她的头发拨下来,他的指尖擦过她的后颈时,一阵颤栗瞬间划过她的脊背,害得她全身一震,没差点尖叫出来。   不过数秒,云雀轻盈落地,稳稳地站定。   蜜翠尔吞回自己溜到喉间的惊叫,双眼依旧因惊吓而睁得大大的。   太、太可怕了!   跟这个人的亲密接触,只要一点点,就足以让她像中毒一般沉沦不醒,太危险了!   蜜翠尔微微抬眼,看向云雀线条俊朗分明的侧脸弧线,他落地后转过身,正视前方,修长好看的颈项完美地呈现在她近前,鼻端闻到他身上冷冽如水的气息,霎时间,也不管眼下处在什么样的境地,蜜翠尔腾地一下,双颊泛起红霞,红得像是从皮肤里晕染出来的胭脂。   这样下去很糟糕,真的很糟糕。蜜翠尔心里呐喊,她会想得到更多,会陷得更深。但是有什么办法能停止不去爱慕身边这个男人的心情?   蜜翠尔敛下眼睫,不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发现她泄露出来的感情。   “你,在这里等着。”云雀说着,低头放下蜜翠尔。蜜翠尔坐在他脚边,他往她身前踏上一步,将她从战局中隔离出来。   暗紫色的漂亮火焰在她头顶熊熊燃烧,就像云雀此时此刻旺盛的怒火。   云雀眯细深邃透光的凤眸,他没有留意到蜜翠尔的转变,逼视眼前猎物,只一心想要把对方击倒。他从刚开始遇到蜜翠尔开始,就只有一个念头——带回这个女人。不管是出于保护的心态,还是不爽的心态也好,他下决定一向单纯明快,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用多想为什么,有时候只需顺从自己的心意就足够了。云雀在某些时候豁达得令人讶异。   在云雀虎视眈眈的目光压力之下,卡洛瓦几乎要崩溃,眼见卡莫纳家族的三大守护者都败在云雀手中,他惊惧交加,没想过云雀实力如此强大,即使他有思考过说不定云雀现在可能只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但谁愿意用性命去试探他的虚实?于是卡洛瓦想趁云雀和蜜翠尔交谈的时候逃走,没成想刚逃不远就被云雀发觉。   他目露惊恐地盯着云雀,环视四周试图寻找任何一丝逃脱的可能性。   “哼哼,挑衅我,你们只有这点实力么?”云雀冷冽地缓缓吐出字句,言语间带上傲慢的不屑讽笑,“不自量力,现在我要,将你们这些群聚的弱者,全部咬杀!”   说罢,云雀飞身而上。   卡洛瓦本能地动用抢来的原型匣子,企图抵挡云雀的攻击,但在防护罩光芒亮起时,闪烁在云雀的脸上只显得更加阴森可怖,宛若地狱死神。   “哇哦?抢我的东西,你死定了!”云雀恭弥不把卡洛瓦的垂死挣扎放在眼里,他最擅长近身攻击,在轻易穿透防护罩后,他自半空跃下,一击就能将卡洛瓦击倒在地。   轰隆声响,卡洛瓦陷在多出来的人形坑洞里,姿态高傲的云雀一脚踩在他的脸上,一手从他身上拿回原型匣子。小小的原型匣子在他掌间翻来转去,他看见了上面的血迹,那不属于卡洛瓦的,他之所以昏死过去是因为内伤沉重。   云雀眼里深沉的光一闪,侧头看向身后的蜜翠尔。   她安静地坐在不远处,屈放的双腿后跟处血肉翻卷,右手的血洞渗出血水来。见到他注意到她,她愣了愣,无端泛红的脸蛋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看起来有些紧张。奇怪,战斗都结束了她在紧张什么?   看着她的时候,一股莫名的焦躁缓缓地在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攫住他的心头。云雀心头一动,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掌心包覆着原型匣子,大步走向蜜翠尔,既而蹲跪在她面前,摊开手掌。   “不能再有下一次。”他说着,蜜翠尔从他手心收回原型匣,垂着头用力地应了一声。她双肩下垂,有点垂头丧气的感觉。云雀扬眉,道:“你这是不服气?”   蜜翠尔啼笑皆非,她抬起头来,宛若黑曜石的深色眼睛直视云雀:“我哪敢在您面前不服气,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真的很没用的事实。”说到后面她若有似无地叹气。看看面前的局面,若不是云雀的实力爆表,超出他们的预料,结果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而她,不仅沦为人质,还被人抢走身上的武器。虽然她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啦,但在这次行动中拖了后腿,她自觉非常丢份,实力已经远远比不上身边这个青年了,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她都没有那个实力能站在他身边,居然还要成为他的负担,那真是令她很是难受。   “不。”云雀忽然斩钉截铁地否定,冷质的声线渗进一点点奇异的柔和,低沉的声音显得如陈酒醇厚,“你救了哲和蓝兰卡萨。”   他怎么会知道?蜜翠尔睁圆眼,疑惑地问出来。   云雀轻哂:“我让哲去接你和蓝兰,没有我的命令,他断不可能弃你而去,既然你最终成为人质,你们一定是遇到最凶险的情况,你是不是让哲先带蓝兰走,自己留下?”   蜜翠尔微微张嘴,实在不能不承认云雀的推理能力很强。她点了点头。   “这说明你不是那么没用。”云雀毒舌地总结了一句,惹得蜜翠尔又想哭又想笑。   “谢谢喔!”蜜翠尔没好气地回道。   “好了,闭嘴,我们回去了。”云雀伸出双臂再次抱起她,这回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安分地待在他的怀中。   如此亲密的接触,只存在当下那么一瞬间,她想好好珍惜这段短暂而美好的时间。之前远得要命的距离,如今却变得贴近,感觉就像魔术似的奇迹。她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她可以跟他走得这么近,而他也默许她的接近。   他的气息轻轻喷过她的手臂,非常灼热,带着些许的不安稳。蜜翠尔只敢用眼角余光凝视他好看的下颌和薄唇,没来得及多想其它。等她发现不对的时候,云雀仍是非常坚持地抱着她走着。   “云雀,你在流血。”蜜翠尔用轻缓得宛若柳絮的语气说道,交缠在他脖颈的两只手因焦急而半握成拳。她盯着他的唇,他的唇间沁出艳红血迹。   “你很吵,不要烦我。”云雀冷淡地敷衍,但白皙的额头上,刘海缕缕分明沾在其上。   她应该猜到的,就算是能打倒所有人实力夸张到不行又怎样?他还是会受伤的。只是他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他的意志不是普通的坚强。   蜜翠尔忍了忍,不说话。   她不能要求他放下自己,这样一来,他强烈的自尊心肯定认为她是在瞧不起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听人的劝。   唉,这人又傲娇又别扭又任性,但,怎么就这样使人着迷!   ? ☆、第五十七章 ?  云雀刚走出不远,已然变成一片血海的城堡周围隐隐响起雷鸣般的轰隆声,从城堡正面及两翼传来。足下的地面开始震颤,蜜翠尔警觉地转头看向四方,云雀站定没有动,眯起的双眼缓慢地逡巡面前的地方,神态一如既往的傲然独立。   蜜翠尔心中明了,现在就算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如果这是敌人的增援部队,那么他们也只有正面应敌这条路可走。眼前还没出现人影呢,光是听那阵势,蜜翠尔头皮就发麻,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沮丧或是绝望的情绪没有爬上她的心头,第一个反应却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蜜翠尔苍白的面容浮起坚毅的表情,冷冷地正视前方。   “云雀,我要下来。”她郑重地请求。   “你要干什么?”云雀侧头看她。   “至少我还有一只手可以用,放下我,我不要成为你的累赘。”蜜翠尔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蓝黑色的深邃眼睛。   云雀笑了。他的笑意融化在眼底,宛若阳光照耀在海面,金光粼粼闪闪烁烁的感觉。   “哇哦?你会死。”云雀指出这点毫无疑问的事实。   蜜翠尔微微弯了双眸。   “不够强的话,死了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哼……”云雀嗤之以鼻,“虽然你弱得一塌糊涂,但是,既然你有这个觉悟,足够了。我会把你带回去。”   轰隆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在往这边赶来,将他们的退路全部包围起来,有层层的黑影出现在视野尽头,像是压顶的乌云正缓缓地飘来。   在这个时候,蜜翠尔反而噗嗤一声笑出来。   “云雀先生,您还真是……您对自己的自信不是一般的强呢。好吧,那我就自己托付给云雀大人了。”蜜翠尔半开玩笑地揶揄道。   云雀哼了一声,充分地表现出他的不满,就差掀她下来,丢她到地上。   当黑压压的一群人快冲杀到他们的近处时,打断他们的交谈时,云雀这才嗯了一声,没有上前施展碾压的实力,而是稍微歪了歪头,看起来像是有点不解的样子。   再近一点的时候,连蜜翠尔都看出来奇怪之处。   然后她叫出声来:“欸欸欸?草壁先生?”   没错,领着这一大群人喊打喊杀冲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草壁哲也本人。他跑在最前头,一眼就看见云雀恭弥抱着蜜翠尔立在城堡前的喷泉边,不由得激动地大喊:“恭先生!蜜翠尔小姐!你们没事吧?”   他身后的一大群人,有开着战车的,有扛着大炮的,有挥舞着奇形怪状的武器的,乌泱泱地铺满视线。草壁跑到云雀近前,手势一挥,身后的人如同摩西分海般分开几小股,潜入城堡以及周边地区索敌。   至此,这次对战卡莫纳家族战争,以绝对的胜利告终。   蜜翠尔再次入院,云雀这回为她找来能力非常强的晴属性守护者——笹川了平,修复她受伤已久几乎不能痊愈的筋脉,好让她早点站起来。了平接到云雀直白到近乎无礼的“通知”,也只能摸摸鼻子飞到德国帮这个忙。就算不为云雀恭弥,也至少还蜜翠尔上回的人情,若不是她在地狱之门那里保护大家,可能他们都会受伤。   所以了平毫无怨言地应邀而来,并在最快时间里就帮蜜翠尔站了起来,手脚机能差不多恢复如初。就是要坚持做一段时间的复健,才能完全痊愈。   在蜜翠尔住院的期间,云雀没有来看望过她,据说他一直在忙着公事,关于这场斗争的现状,是偶尔前来或者打电话慰问的草壁先生透露给她的。   “那天是怎么回事?”她问。   草壁挠挠头:“本来按照恭先生的吩咐,一开始我们带的人手并不多。但在发现蓝兰卡萨的那天晚上,恭先生就让我去通知驻扎在欧洲分部的人手,第二天果然就出事了,虽然因为时间仓促,分部的人没有来得及集合还击,但是在你被抓走,我带着蓝兰卡萨逃跑的时候,他们就到了,所以我就安排好蓝兰,然后带着他们去城堡找恭先生。只是没想到,恭先生已经自己解决了事情。”   蜜翠尔:“……”云雀的实力是太强横了。   她默了默,然后鼓起勇气问:“云雀很忙吗?我入院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下,随后压低声音:“蜜翠尔小姐,老实跟你说吧,恭先生不是忙着公事,而是,他也住院了。就在你所住那一层的楼上。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别去看他。”   “啊?”蜜翠尔大吃一惊,不过转念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云雀不是进化到刀枪不入的超人,他总会受伤的,只是不会表露出来而已。“严重吗?现在怎样?”   草壁叹气:“一开始是比较严重,连笹川先生来帮忙都被他拒绝,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他恢复得很快,你放心吧。”   蜜翠尔哭笑不得:“云雀真是任性胡来呢。”   草壁也带着笑意回道:“而且顽固得让人受不了。”   旋即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转眼已过去两个星期。蜜翠尔好得七七八八,先是回到慕尼黑的总部跟boss打声招呼,交流近况,得知knife内部中层干部大洗牌,虽然元气有伤,但从长远发展来看,组织架构变得更精简,运作得更有效率,而且埋伏的间谍也拔除得差不多,是件有利于knife的好事。   她一回来,k夫人就把她召过来好好详聊。   “翠丝,你想过离开这里吗?”K夫人单刀直入地问。   蜜翠尔懵了,下意识地回:“什么?”自十五六岁加入knife开始,她就已经把这里当做家一样,现在是什么意思?要她走?   K夫人温和无比地笑:“譬如说是,到云雀恭弥的身边去做事。”   蜜翠尔呛咳几声,脸都要憋红,她惊讶又脸红地道:“boss,您是认真的吗?无缘无故地,您怎么会把我和云雀想到一起去呢?他是不会接受的。”   “哦,是吗?我以为云雀先生很中意你呢!”   “咳、咳、咳……”蜜翠尔咳得更厉害了,摇头加摆手,“误解,这是误解。Boss,您不用说了,等我亲自看望过云雀的情况后,我会回来复工的。”   K夫人笑眯眯地没有应。   蜜翠尔赶紧连滚带爬地逃出自家boss睿智得仿佛看透一切的视线。   唉唉唉,boss已经看穿她想留在云雀身边的心思,但是呢,云雀的心思,她却永远都无法猜透,为了一点无望的感情而抛弃自己的组织,自己的家?她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也不能没有责任心。   她不是任性幼稚的小女孩,她有着自己的工作和责任,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自己能变成偶尔跟云雀来往的朋友,就像笹川先生那样。她想。   总而言之,蜜翠尔告诉自己,不能想太多。有时候想得太多,就会痛苦,就会难以抉择。   回到自己房间简单地收拾一下行李,蜜翠尔再次回到云雀旗下的大型医院,这回她说什么都要先见见云雀才能离开。   意外的是,到达医院后,她第一个见到的熟人,是小小的红发男孩。   医院电梯里,蓝兰卡萨羞窘地对她笑笑,在电梯门将要关上的那一刻,帮她按下开门键,好让她进来。   自从知道蓝兰卡萨被云雀的人很好地保护起来,她就不让自己去想得太多关于他们的事,一来自己帮不上忙,二来她相信以云雀的能力,一定会给他们最好的安排。所以根本不用担心。现在遇上,她发现蓝兰卡萨已经解开对他们的误会,变回这个年纪应有的柔软和单纯。   “你哥哥情况怎样?”蜜翠尔关切地问。   “他的身体机能出现大范围的衰竭,不过医生说已经控制住了,前天他还睁开眼睛看我了喔!我好开心,将来总有一天,他会开口对我说话的。”蓝兰用轻快地口吻说道,眼睛充满希望。   一丝惆怅飘然而过,蜜翠尔看着蓝兰那闪着光的眼,轻言细语:“嗯,一定会的。”   之后他们又交谈几句,蜜翠尔问问他平时的生活怎样,蓝兰说得有条有理很充实,等到了十五层,蓝兰很抱歉地要先走,朗福宁卡萨就在这一层。蜜翠尔送走他,继续搭乘电梯到二十楼。再往上就是VIP楼层,需要专门的电梯和密码才能上去,需要在这里换乘。   一开门,蜜翠尔就差点撞到一个步履匆匆的男人。她机灵地往旁边一闪,避开当做人肉沙包的命运。   “蜜翠尔小姐,原来你回来了。”定睛一看,跟她说话的人是草壁,他正用万事大吉的眼神看着她,松了一大口气说道,“恭先生让我去找你,快来。”   说着,草壁带她走出电梯,通过二十楼的专用电梯上到顶楼,来到医院天台。一部直升机正轰轰作响。云雀就坐在上面,斜着身子瞥她。蜜翠尔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除了跟着云雀走之外,好像没有别的路。   直升机将他们带到市郊的一处僻静教堂。   教堂后的山头修整得很漂亮整齐,林木繁茂,在树林间开辟出来的草坪染着深秋的寒气和萧瑟,微微发黄。风呼呼吹来,林间树涛声起起伏伏。   云雀和蜜翠尔步行在林间,草壁远远地跟着。   然后蜜翠尔忽然就看到那开辟出来的草坪,那其实是一小片墓地。白色的十字架层层叠叠延伸开去,在山间飘逸的雾气间若隐若现,这里的氛围静谧、沉静,带有几分哀伤。   云雀在其中一个十字架之前停驻。   蜜翠尔站在他身侧,蹲下来,拨开献在墓碑上的鲜花,看清下面的名字。   布鲁克班波斯,生于200X年7月8日,卒于201X年10月28日。   这是那个在她面前被炸死的男孩。   一声啜泣溢出她喉间。良久之后,她颤抖着细声道:“谢谢,云雀。”   真的很感谢你的温柔,云雀恭弥。   ? ☆、第五十八章 ?  一月,意大利。   手中颇有分量的文件往桌面一丢,云雀向后躺下,双手交叠成尖塔状在胸前。闭起双眼的云雀秀气纤细的美貌看上去完全不具备威慑性,玉白细致的皮肤、墨黑斜飞的眉、珊瑚红的薄唇,构成一幅精致朦胧的梦中之画。   不过,跟着云雀不知多久的草壁,是不会轻易被他美得过分妖孽的表相迷惑的!要知道,细细观察,云雀眉心略有折痕,眉角微抽,唇线正缓缓下坠,正是心情不爽的表现!   草壁眼睛盯着地面自己的脚尖,像根钉子般屹立不倒,眼观鼻鼻观心,绝不发出一丝杂音打扰自家boss。   直到云雀恭弥出声召唤:“卡莫纳家族的boss跑了?白兰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既然已经接到恭先生的传唤,再不愿意触霉头的草壁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恭先生,白兰先生已经捣毁卡莫纳家族的总部,卡莫纳的守护者包括您打倒的三个在内,另外三个也在白兰先生的战斗中全部阵亡,而我们也成功拯救出卡莫纳透过柯德龙公司所囚禁的所有人。除了,卡莫纳的首领逃了之外。”   云雀倏然张眼,那双斜斜上挑,却不带丝毫轻佻,倒是如同寒夜深潭般冷冽的眼,转过来,定定看向办公桌对面的草壁。气势不言而喻的摄人。   “哼!真是没用。”云雀重重地低斥,既而又躺回去,思索着,须臾,他口气缓和一点,说道,“不用去管那种家伙,这段时间你盯紧点,将事情善后。”   “是的,恭先生。”草壁恭谨地应。   “我刚才看了柯德龙公司的秘密账目,他们买卖的人口里,有三个人,我要搜罗出来纳为己用。”云雀恭弥从文件中挑出三个人交给草壁,后者接过来认真研究,“我的武器实验小组也该重新规划升级,就从他们开始。”   “好的,恭先生,这件事交给我去办。”草壁毫无怨言地接手,一点都不为上面写的信息费脑的样子。这三个科学家,一个在某国国家秘密研究所,一个在南非最大的恐怖分子手里,还有一个,在中东战场不知所终。要找他们,要么就是跟国家机器对抗,要么就是从最大的流氓窝里救人,最后一个压根连行踪生死都不知道,在战火纷飞的地带大海捞针。   但这是云雀布置的任务,就算是想破脑袋也该找到办法。   就在草壁以悲壮萧瑟的心态完成心理建设的时候,云雀的手机响了起来,并盛校园铃声传入耳内,惹得办公室里一直活动但没人管它的小小云豆跟着扑翅高飞,小嘴一张,高唱起来——这下好了,本来就走调的旋律,现在还加上现场版演唱,效果简直媲美鸭子唱歌。   草壁一边眉毛高一边眉毛低,脸部神情有些抽抽。   云雀伸手,云豆小小的温暖的黄绒绒身子窝进他手心,他轻轻握着它,搁到自己膝上,轻声呵斥:“闭嘴。”   云豆没有理他,悠然自得地继续唱。   云雀也没有让它闭嘴的办法。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它软软的背,看着来电显示露出深思的眼神,然后接听,失去伴唱,云豆终于闭嘴了。   “……”云雀从不主动打招呼,只默默地在听。对方显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尽管有点迟疑,但非常快就调节过来,飞快地开口问候。   “云雀先生,您好,我是蜜翠尔。”她清脆好听的声音顿了顿,很快接道,“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云雀很不客气地冷哼一声:“没时间我不会接你电话。”   草壁在心内补上一句,是啊,恭先生的私人电话也不是随便给人的。   “嗯,我知道了,这次我主要是来跟您道谢的,用私人身份,感谢您过去几个月对我们knife的帮助,没有您,我们重建的速度就不可能这么快,非常感谢。”蜜翠尔略略停了下,没有给云雀说她这是废话的机会,马上说到正题,“另外,您和boss达成的协议条约,我作为负责人全面接手这一块,请多多指教,云雀先生。”   云雀没有立刻接话,迟了会,才轻笑道:“这是应该的。”   蜜翠尔似乎也在那头笑了,语气轻松愉悦:“云雀先生,稍后我会发给您我的工作号,根据协议要求,您可以随时通过这个号来找我。不打扰您了,再见。”   云雀挂了手机。微微垂眸,表情像是冰山融化了些,露出恶劣的顽笑。云豆扑翅飞到他的颈窝坐着,黑色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晶亮非常。   “恭先生……”草壁询问,“是蜜翠尔小姐打来的吗?是否询问关于那个协议的事?”   自打卡莫纳家族事件过去,恭先生就意识到间谍的作用,而蜜翠尔专精潜伏任务,于是他就跟knife签订协议,要求对方提供人才和渠道,为他完成潜入任务,这是一个长期合作,当然他提供的报酬是相当可观的。   蜜翠尔是最适合负责跟云雀洽谈合作的领头人。   虽然这个服务协议仍然在商讨细节问题,但是要运作起来,凭恭先生的手腕是没有问题的。草壁想到这里,顿时觉得云破日出,阳光灿烂,对啊,有什么潜入任务不能交给蜜翠尔他们来做,恭先生要找寻的这三个人,其中两个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与其硬碰硬不如来阴的,只要结果是好的就万事OK啦。   草壁这时万分感激蜜翠尔。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微妙的服务协议是谁提议的,连他也只是在事后才知道。   当然不可能是云雀恭弥。   数月前离开慕尼黑之前,k夫人特地邀请过他去谈话,提出这个计划。无论官方说明这个协议的互惠互利有多么合理多么诱人,也挡不住云雀的敏锐直觉和合理怀疑。   K夫人立马当场承认自己是存有私心,希望能为蜜翠尔增加机会。“翠丝那孩子相当喜欢您,假如您也能喜欢她,我们自然会有更多好处,不是吗?”老狐狸的贵妇朝他狡猾地眨眨眼。   但这种坦荡荡的狡猾,他并不厌恶。相反,他冒出一点兴致。哦,那个女人,喜欢他?云雀反复斟酌,内心没有因为那个女人的喜欢而流露出厌烦的情绪,于是他觉得眼下的服务协议,就算签下也无所谓。   跟这位狡猾得“出卖”部下的boss聊完出来,在走廊上遇到蜜翠尔,见到她很意外他还没有离开德国的样子,想到刚才那位夫人的强力明示暗示,不知怎地,云雀头脑一热,话不慎溜出舌尖。   “喂,你,记住我的手机号。”一串数字逸出他的唇后,如游鱼般迅捷溜走,蜜翠尔开始时有点呆,反应过来才七手八脚地掏出手机记下那一串溜得快不见的数字,云雀说完了,她缓缓抬头,像只怕被主人责罚的小狗狗一样瞅着他,可怜兮兮的。她迟疑又小心地探问:“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云雀看着她,她此时的神态实在太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小狗,所以他才会按她的要求再说一遍。这回她准确无误地记住,并对他露出一个明媚晴朗的笑。   他本来有些懊恼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数个星期后。   “云雀先生,阿尔法和贝塔先生已经在草壁先生的护送下,安全到达意大利,剩下最后一个欧米伽先生,我们仍未掌握他的去向,我想,我有必要亲自到那里看看。”阿尔法、贝塔、欧米伽,分别是他们背后给这三个科学家起的代号。欧米伽,正是那位身陷中东战场里的那位,原德国国家武器研发所主任。   蜜翠尔报告任务的最新进展,“我亲自出动的话,可能在未来几个月内不能与您联络,因此我会另找一个代理人,暂代我的位置,请您见谅。”   “不用!”云雀的口吻有点强硬,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而且似乎还有点冒火的感觉,“你把我的私人号码泄露了?”   这是一个语气不太好的问句,她可以想象他眼睛眯起来,整张秀美面容如同杀神般凛冽生寒的模样。   她赶快拼命摇头,虽然他看不见:“没有,我绝不会泄露您的任何信息。云雀先生,抱歉,既然您不同意,那么代理人的事就取消。不过我仍然要坚持亲自前去,目前就以完成欧米伽任务为先,至于其它任务,就要等我回来再说了,这样可以吗?”她好声好气地商量。   “你的手下就没一个有用的吗?”他进入冷嘲热讽模式。   蜜翠尔没有生气,她想了想,然后静静地说道:“正因为我们都很专业,知道最熟悉环境的人去执行任务是最妥当的。我的童年时代基本上是在中东战场度过的,所以由我前去,是最好的选择。”   云雀听罢,没有再说话。   二月底,蜜翠尔收拾行囊,准备深入中东。在潜入之前,蜜翠尔在国境外的一座小城市跟草壁见面,这是每次潜入任务都必要经过的一道程序。之前是她手下的人,现在是她,他们必须从草壁那里拿到相关的资料和器材。这是协议上写明的义务。由云雀那方提供经费。   然而,蜜翠尔没想到的是,这回她见到的不止是草壁,还有云雀恭弥。   他清清冷冷地独立在门后,那姿态,让她十分怀念。   ? ☆、第五十九章 ?  “云雀先生,草壁先生。”蜜翠尔温和地打招呼,走进简陋的砖式平房。屋里仅有云雀和草壁两人,再有就是几步之遥的床上摆满电脑和各种琳琅的电子仪器,除去这些贵重物品外,只有最简易的生活用具,如一张行军被和一张毛毯堆在床角,连枕头都没有,窗台上摆着洗漱用具,墙上挂着一套当地居民的服饰。   很难想象,先她一步到这边进行搜查工作的草壁先生,这五天里过的是怎样的难民生活。她正在那边不自觉地环顾四周,草壁却向云雀轻躬身,转身从蜜翠尔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地径直出门,然后顺手关上门。   留下她和云雀两个人在里面。   她从外面过来的时候,有留意到他们所处的平房是最大的,它的两翼分别建有一间小平房和一座小小的仓库,主屋前有一口深井。一道矮小的石墙将这三间建筑围在其中。居住条件在贫穷的沙漠地带中算是不错的了。   云雀最不喜欢跟人相处,她正想着草壁先生怎么会只带小猫三四只来这里,原来是因为云雀也来了的关系,就不知道他亲临现场是什么意思。   “云雀先生亲自坐镇指挥么?我以为您有别的事情忙。”蜜翠尔说的是真心话,因为前两件任务云雀都从不过问,直到蜜翠尔他们完成后将好消息透露给他,他才稍微询问。眼下他居然出现在这里,怎能教她不吃惊呢?   趁这个机会,蜜翠尔很想多看看云雀的样子,毕竟有几个月没有见面,她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由得悄悄地黏在他身上,不舍得离开。   云雀蓦然侧首看她,吓退她的视线,她立马作正襟危坐状,神情刚正严肃。刚才的偷看事件,只是他的错觉,错觉!   “我不喜欢拖拖拉拉,这件任务我要亲自完成,节省时间。”云雀回答她的疑问,向她投来的视线仿佛具备有形的重量,压在她头顶,沉甸甸的,“这回跟前两次不同,连人都找不到,你是要潜入哪里?”   “我以为您已经查出点线索了呢。”蜜翠尔弯了弯眼,语气轻柔,一点都听不出来嘲笑的意思。   云雀斜着眼尾上挑的眼睨着她,抱起双臂,唇角泄露出一丝微笑。   “哇哦,小看我?你真大胆呢。”云雀说得很血腥,要是平日听惯他口气的部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有多远逃多远,但是蜜翠尔却不感觉到害怕,大概是因为云雀曾经做过无比温柔的事,让她觉得他不再可怕。现在她只看得到他面上顽劣得像是小男孩的笑容,那抹笑,有点孩子气,有点可爱。   ……槽糕,怎么能形容他可爱呢?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   蜜翠尔颇为心虚地别过头,不敢乱瞄他。   云雀压根不在意这点小细节,撂下威胁的字句,不过没有心思实现,那情景就跟应付云豆是一样的。他往床上走去,推开一大叠光盘和文件,空出位置坐下,然后拿起笔记本电脑,对她扬起下颌,稍微强硬地说道:“你过来。”   蜜翠尔眨眨眼,才几步的距离,她过来能站到哪去?   她过去了。   站在云雀旁边,小心拿捏好距离,探过头去看他的电脑荧幕。   云雀眉一拧,眼一深,仰起头,不耐烦道:“你到床上去。”   “啊?”蜜翠尔看了看这张身兼桌案和睡觉两用的床,没有落脚的地方。   “用那部电脑,开始给我工作吧。”云雀才不管她方不方便,有没有义务帮他做事,反正指使人做事是他的特权,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不。   于是蜜翠尔就在“欸?我不是过来拿资料和经费的路人甲么?”的吐糟中,变成云雀的助手,跟他一起窝在床上筛查信息,整理线索。虽然是同一张床,但一个床头一个床尾,蜜翠尔是很懂得守分寸的人,工作就是工作,她很少会因私忘公,咳咳,当然,她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一年来几乎都是因为云雀恭弥。   太阳很快就从头顶坠了下去,不久光线昏暗,蜜翠尔跑去开灯,回来的时候顺口问了句:“按目前的进度,今晚应该做不完吧?”      云雀瞄了眼时间,估量了下:“哲同时在做,明早之前,应该会有结果。”   蜜翠尔点点头:“是吗?”她顿了顿,小小地嘟囔道,“那为什么这么早叫我过来?明明第二天再叫正好!”   云雀从电脑前抬头,很自然地唇角翘起,笑道:“让你提早过来熟悉全部的资料内容,我觉得是个很不错的决定。”   ……才怪!应该是召唤她来做免费劳工才对!   蜜翠尔抱起一部分资料和他给她的工作电脑,站在床边,语调平稳不带一丝火气说道:“现在我熟悉很多了,我把剩下这些拿回去做吧,这么晚就不打扰您了。”虽然他看起来沉迷工作而没有觉得她碍事,但她也不能留在这里。   云雀挑眉:“你有去处?”他不认为没有防备来的她,会未卜先知到预先定下房间,大晚上的跑去跟居民交涉也不是很方便。   “我是没有,我本来打算拿到东西,穿过沙漠,到离中东战场更近一点的地方住宿。”蜜翠尔有些迟疑,显然她考虑到云雀想到的问题。   “哼,那就是了,你根本无处可去。”云雀鄙夷她,简短地道,“你留下。”   蜜翠尔想顺口应好,但仔细想想,欸?   “我睡哪呀?”就两间屋和仓库,难不成睡仓库?   “我有说你今晚可以睡了吗?”云雀低头打字,看都不看她,径直道,“叫哲送晚饭进来,吃完了继续做。”   “就在这里?”蜜翠尔感到头晕脑胀,这人居然霸道到光明正大剥削人。   “就在这里。”云雀的口吻毫无商量余地。   “等一下,这里难道,就是您这几天住的房间?”蜜翠尔突然醒起,禁不住再度环视周围的冲动,没有变,依然简洁粗陋到极点。   “哦,你似乎有意见?”   “没有,一点都没有,只是,有点意外而已。”她在他身边见识过贵族式的奢华享受,是有点没想到他也能屈就于这样差劣的环境,而且自然到一派从容自得,不见窘迫之态。   人真不可貌相呢。蜜翠尔暗暗地想。   等草壁送饭过来的时候,站在屋门口,蜜翠尔快速地解决,一边忍不住趁机抱怨几句:“草壁先生,您家的boss可真不是一般的霸道任性呢。”她小声地吐糟,尽量避免屋内正在用餐的某人听见。   草壁听完她指控云雀的非法拘禁,用怪异的眼神瞥向她,欲言又止的,蜜翠尔何等警觉,立即停住不说了,转念一想,低声关切地道:“抱歉,草壁先生,目前事态是不是不太乐观?我应该以任务为重的,这些抱怨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她认为是草壁那眼神是奇怪于她的无理取闹,也是,一个专业人士是不会去抱怨这抱怨那的,既然接下任务,就该尽全力完成它。   都怪云雀过去的战绩太辉煌,有他在的地方,她总是紧张担心不起来。最近见到他,更是有想找他抬杠笑闹的冲动。幸好这个可耻的念头暴露得不是很彻底,让她勉勉强强挽回一点原本的形象。   她可是专业人士!不能再放纵他影响她的形象了。   蜜翠尔正默默地做着心里建设呢,谁知道草壁对她摇摇头,想了又想,终于悄声说道:“不是因为这样。蜜翠尔小姐,难道您没发现,恭先生竟然允许您待在他的住处,是那个孤高的恭先生,那个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恭先生啊!就算是天崩地裂都没有我现在惊讶!”草壁几近喃喃自语,说着话的同时,还往门外退走一段安全距离。   蜜翠尔呆了呆,木着脸转过头,语气很迷茫:“但那是公事啊。”   草壁叹气,一脸恨铁不成钢:“无论公事私事,恭先生会顾忌什么吗?”   她嘴巴张大,变成化石了。   草壁眼角瞟到云雀走到门口的身影,马上闭嘴做老实忠厚状,机灵地上前捧接过云雀丢给他的餐盘,收走蜜翠尔差点失手掉地的饭碗,尽一切可能转身溜得比泥鳅还快。   云雀倚着门,斜看她一眼,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深沉的眼睛就定在她脸上不动。   蜜翠尔当机了,请不要问她重启开机的日期。   “喂,你想消极怠工么?我可不会准许。”云雀很杀风景地说道,随即他出手,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将她拖进屋里。   干净利落地丢她上床后,云雀心情很好地翘唇一笑:“今晚我不会让你休息的,觉悟吧。”   刚说完,他就看到她整个脸蛋爆红,迅速染红脖子耳后根。以肉眼观测,应该可以煮熟鸡蛋。   ……唔?这是怎么回事?   云雀恭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多暧昧,不过,心情非常愉快是很确定的。   他唇边那抹得意的笑缓缓挑高。? ☆、第六十章 ?  蜜翠尔昨天晚上变成一块化石,会动会工作就是不会说话的化石,默默地、静静地,埋首在文件堆里面企求安全,宛若岩漠中的鸵鸟一样。熬了一个通宵之后,体力和精神透支,她化石的状态才稍微变得活起来。   可是她不敢正眼面对近在咫尺的云雀恭弥。   谁叫他说些让人误会的话,那些话,怎么想都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只能用被附身来形容现在的云雀恭弥。昨天那样的他,看起来貌似对她,很感兴趣。   蜜翠尔摇摇头,眼皮更加往下掉,想黏到下眼睑。她不禁打起长长的呵欠,眼睛里闪起泪花。啪嗒啪嗒的敲打键盘声近在耳畔,云雀不知疲倦地,仍然盯着荧幕进行搜查和分析,专注的侧脸十分好看,且很是精神,不见熬夜之后的劳累。   她暗暗地想,他一定是很爱面子,就算累得要命,也会像眼前这般逞强下去。   正当她走神之际,云雀停了手,转过头,眼尾上挑的瞳眸里一片清明。他瞥她一眼,刻意压低声音冷道:“哇哦,你已经完成你的部分了吗?”嗓音醇厚低沉,却是危险的语气。   蜜翠尔赶紧收回所有的旖思幻想,立马用最正式的口吻回道:“抱歉,没有。我马上做!”她老实承认。   云雀破冰似的一笑。   “不用了,我已经完成了,指望你?哼!”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蜜翠尔跟自己说,没关系,这人就是爱嘲弄人,不就是自尊心高了点嘛。   “是是,云雀大人是很厉害的。”她顺口奉承。一来一往之间,又回到以往的模式,蜜翠尔没有意识到,自己尴尬和羞涩的情绪,是在何时如同露水蒸发不见的。仿佛跟他在一起,她只需保持自我,不用打乱自己的步调,就足够了。   比起从前,现在的云雀恭弥,比较好相处。她是这样认为的。   天亮得早。第一缕阳光从远处戈壁的地平线射出,渐渐照亮整个天空,橘红到白亮的天色,白云棉絮一般飘过天际。慢慢地,温度也开始急升。从零上几度飙升到三十度以上。在无遮无拦的沙漠中间,热气升腾,地面以上几米的景象,被热气流扭曲。   在外面活动时,穿上遮阳防晒的长袖宽松衣袍最为合适。蜜翠尔将自己密实地包裹起来,一回头,见到从屋子里出来,同样一身白色长袍的云雀,感觉有些新鲜,一双眼很不客气地在他身上乱转,充满好奇。   云雀长身玉立,长袍覆垂下来,飘逸的线条勾勒出他修长优雅的身段,双肩宽阔、腰间收窄、双手双脚纤长。加上他流露出来的尊贵气质和凛然气势,贵气十足得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他的气质太突出,不适合在这种荒凉的沙漠之中。他走到哪里,就绝对会吸引那里的眼球。他的独特,太引人注目了。   云雀走过有些发呆的蜜翠尔身边,出声道:“你,留下,我要去侦查。”   蜜翠尔一下就回神,虽然有点意外,但没有任何质疑立刻答应下来。   于是云雀就带着草壁离开,她留下来看家。   蜜翠尔没有疑问和反对,是因为凌晨那会他们讨论过了。目前云雀找到几处可疑的地方,大部分都需要深入地区热战带,危险系数较高。云雀决定先用少数精锐在战场上分头找人,如果没有收获的话,到时就是蜜翠尔出场的时间,她负责战场后方的其它地方的潜入。   难怪云雀让她早点过来,看起来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她实际参与进来,只是叫过来打杂用。那好吧,既然如此,蜜翠尔就乖乖遵照那个自大狂云雀大人的话。   她才不会浪费脑细胞去思考,云雀到底怎样毫发无伤地穿梭在战场上。   云雀他们走了足足有五天左右。   这期间,附近有居民曾经游荡过来,向他们这间小屋投去好奇迷惑的视线。为了防止引起猜疑和流言,蜜翠尔跟他们用当地语言勉强交流过,说他们是外国的地质探测小组,这才让人们的关注视线消减下去。   第六天的凌晨,夜里冷得要命,蜜翠尔却从温暖的被窝里,从浅眠中惊醒。屋外的动静虽小,但是她敏感地察觉到,并翻身起来,拿出匣武器,随时准备防守和攻击。   三秒之后,她就解除全身的戒备。是云雀,他回来了。   出门迎接云雀的时候,她见到跟在他身后的草壁已经累得不成样子,浑身上下像是在硝烟和尸体之中打滚过的样子,狼狈不堪。云雀倒是一身清爽,白袍干净得连一点血渍都没有沾到,如果不是旁边的人跟他做对比的话,谁都猜不出他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了吧。   这就是强大的云雀恭弥。   蜜翠尔内心一肃。   “欢迎回来,云雀先生,草壁先生。”她朝他们依次微微颔首。然后她的视线溜到草壁身上去,关注起他的伤势来。   “草壁先生,我去替您准备伤药和洗澡水。”   草壁尚未来得及露出感激的表情,云雀一抬手就制止了她。   “让他自己去,你,跟我来。”   蜜翠尔闻言向草壁投去同情的眼神,草壁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两人对视一下后,很默契地各自按照云雀的吩咐行事。   待在温暖的屋内,坐到床上,云雀打开电脑,调出卫星画面,展现给蜜翠尔看。   “这些地方,都没有。”云雀轻描淡写地用细长手指划过正显示红色的战争地带,那一大块面积,可真教人触目惊心,“但是找到一个线索,有人曾目击到他出没在西北边的沙漠城镇上。我找过去,但是那里是勒不西斯组织的大本营。”   勒不西斯组织,蜜翠尔翻阅自己脑里的记事本,找出它的资料。   中东地区只是一个统称,实际上涉及的国家和政权从最富有到最落后都有。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其中一个较为落后的小国,长期因宗教分歧、恐怖活动而战乱不断。政府军已经腐败到跟恐怖分子差不多的地步,而勒不西斯组织,是顺应时局而产生的革命势力,试图推翻残暴不仁的政权,为人民的生存争取最基本的权力。国际间一般倾向同情和支持勒不西斯组织,而不是政府军。   勒不西斯的大本营,说明那里生活大多是平民。   云雀秀美的眉微微攒起,有点小小的苦恼。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表现出来。蜜翠尔抬眸盯着他,用平稳的语调说道:“这个时候,就该是我出场,潜入搜查是我的专长,请放心交给我吧。”   云雀本可以强硬的手段闯进该地找人,但显然他对伤害无辜平民和弱者毫无兴趣,因此才会带上她,才会露出这样的小小的烦恼表情。   蜜翠尔不知为何,控制不了唇角的弧度,微微轻扬。   他从地形图里抬头,锐利的眼神攫住蜜翠尔的眼,道:“我不允许你失败,知道吗?”   蜜翠尔直腰傲然道:“我会顺利完成任务。”她信心满满地打包票。   之后云雀和蜜翠尔开始讨论潜入和接应等事项细节。讨论持续直到天亮,蜜翠尔借着明亮的天色,忽然发现云雀的脸色有点苍白。   “云雀,我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她有些担忧地注视他。   云雀恭弥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她言不由衷,尤其是她那双盈着担心的眼,让他无端烦躁。“我不准……”他说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血色从脸上消失得更快。   果然不是完全没事,云雀就是自尊心高,爱逞强好面子。不管他有多么不像人类的强悍,但终究是会受伤的血肉之躯。   蜜翠尔这下可不理他是不是用威胁恫吓的语气说话,跳下床就去拿出医药箱,逼近他面前,神色间有些生气。   “云雀先生!请容许我的冒犯,务必让我来查看您的伤势。”蜜翠尔重重地将医药箱往床上一顿,发出闷响。   云雀闭了闭眼,声音沉而有力,充满上位者的威慑力。他说:“闭嘴!”   蜜翠尔小小地抖了一下,云雀的积威仍在,可是她随后就反唇相讥:“闭嘴的话,怎么能跟您继续商讨?要继续讨论,您就不能是这副样子,让人担心!”她反而往云雀身前踏前一步。   云雀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没事。”   蜜翠尔用力地打开医药箱,大声道:“我有事!您如果不好好照顾自己,那就该换我有事了!”她拿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种医用品,转身面对云雀的姿态,居然有点威逼的意思。   “您是要我亲自动手,还是您自己来?”   云雀内心的诧异一闪而过,因受伤被发觉的烦躁和恼火却渐渐消退。倒是她,像是整个人燃烧起来似的,充满视死而归的气势,逼到他的面前。那感觉,没有丝毫受侵犯的愤怒和不爽,相反的有点滑稽。   云雀清了清嗓子,以免自己真的笑出来。   下一刻,他脱掉自己的长袍和内衫,露出包裹绷带的肌肉结实的上身。绷带有些渗血,很明显是眼前某人休息不当造成的。   蜜翠尔努力稳住自己,不要被近在眼前的美色所迷,然后迅速进入医生角色,帮云雀处理起伤口来。   她一脸严肃。   ? ☆、第六十一章 ?  一阵风飞沙刚落,从各种奇形怪状的风化岩石的掩护后,跑出十几个蒙着头巾的人来。他们男女老少都有,安静而快速地成纵队小跑。两名持枪的军人,一个带头,一个断后,护卫这群人穿过岩漠地区,目标是一公里远的大本营——一个占地面积广大的沙漠绿洲。   在炎热且不时受到风沙侵袭的环境里,即便只有一公里,绿洲已经遥遥在望,这个距离仍然令人筋疲力尽地远。   队伍中有的人倒下了。那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花白的头发飘在脏兮兮的头巾外,满面皱纹深如沟壑,瘦弱的身体无力地软倒。旁边一位身材苗条的女人正好扶住老人,没让他倒落在滚烫的沙子里。   队伍霎时放慢脚步,前后有人聚集过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助。维持纪律的两名军人虽然警惕,但是没有制止他们的举动。快要到达大本营,在附近应该不会出现敌袭。   “怎么了?”   “没事吧?”   “能站起来吗?”   当地话嗡嗡嗡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扶着老人的女人没有回应,只是帮老人稳住身体后,低声跟老人交流几句,然后回头对大家道:“他没事,只是头晕。我猜应该是中暑前兆。”她说着一口不是很流畅的当地话,中暑这个特定名词她说错了也不自知。   只见她说完,从自己背囊里拿出一瓶水,在老人脸部拍了拍水。用掉小半瓶水,她抬起脸笑道:“好啦,我们快点赶路吧。”   当她抬脸时,尽管整个人包得只露出一双眼,但大家终于留意到她皮肤很白,眼廓较深刻,瞳色相较他们而言比较浅,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她是个年轻的白种女人。   这里很少会出现落单的外国人,能见到外国人,尤其是白种人的地方,一般是维和部队以及国际红十字救援队。他们有着小小的疑惑,但是这点疑惑持续不久就抛在脑后,有什么比生存下去更加重要呢?   老人清醒过来连忙向女人道谢,然后队伍很快就恢复先前的井然有序,继续往前进发。在行进间,老人很是歉然地看向女人,因为她的饮用水被他用掉一半。   女人注意到他的视线,白皙的手指遥点前方绿洲,眼睛微微半弯,深色瞳眸有光闪烁。   老人再次向她道谢。   经过艰苦的长途跋涉,这一队人终究是平安无事地到达勒不西斯的大本营。其余人被安顿到平民区里,只有那个白种女人在那两名军人的带领下,来到绿洲边缘的一处平房。她救助过的老人朝她投去担心的眼神,但又不便多说,女人在跟他擦肩而过时小声安慰道:“不必担心,他们这样做,正合我意。”   他们带她来的地方,类似办公室,里面有专职人员模样的人来回忙碌。   其中一个军人敲门,引起里面人们的注意,随即将女人推进去。   “就是你?德国……什么科研小组的成员?”办公室里的最高负责人,一个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挂上电话,质询道。   “阿德勒环境探测科研小组,我是艾玛,您好。”她解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西方深刻轮廓,却有着东方柔和五官的面容。   正是蜜翠尔。   男人盯着她看了片刻。除了这个女人出乎他意料的美貌之外,还有就是尝试从她身上找出不对劲来,但可惜的是,这个漂亮的女人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了半天,眼神坦荡。   他们又不像政府军那帮人,面子里子全然不顾,尽干些强盗土匪才会干的令人发指的事,对这个看起来无辜的弱小女人,他们肯定不能因为怀疑她是外面混进的奸细,就随便将人下狱。他只好拿起电话,再次拨打出去,跟顶头上司交代情况。   得到的回应是,先安置人,派人看管一段时间,等情况落实再说。   于是蜜翠尔被安排到平民区,跟逃难来的老百姓住到一起,只差在她是警卫的重点关注对象。实际生活她仍是自由的。   一来到平民区,她连休息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立即就让一个中年妇女给拉住,对方说得太快太急,又多俚语,蜜翠尔是看手势才懂她的意思——她要她去帮忙晾晒衣物。   这里穿梭的人大多是女性,看起来男性都外出打仗,只留下她们在做后勤,每个人都忙碌得要命。她初来乍到也不能幸免,管她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人种,来到这里只有做苦工的份。蜜翠尔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任劳任怨地跟在妇女后面去干活。   警卫在她们周围远远地警戒。   经过一个中午的努力,她们顺利完成这项劳力活,蜜翠尔身体力量强,做完这些事情并不显得累。等她进入屋子,分到一点粮食,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低头悄声说话。   “报告,顺利进入勒不西斯阵营。”   “你的资料已经修改完毕,请继续潜伏。”   小小的耳麦传出她最想听到的消息。      “了解,over。”   一分钟解决自己的午饭,蜜翠尔要想办法扩大搜寻范围。想要确定欧米伽先生的准确位置,首先就得收集情报。   情报是从八卦开始的。   中午的劳作,蜜翠尔尽心尽力的表现赢得同场妇女们的赞同,虽然对她的外来身份有些隔阂,但是这个地方哪里的人都有,战争时期谁管得了那么多呢?蜜翠尔凭着自己半吊子的当地方言,顺利打开这帮女人的话匣子。   “像你这样识字会电脑的女孩,可以到埃塞那里,他能安排你到更合适的位置工作,那样你就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等人接你回国。”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妇女诚心建议她。   哦哦,说到重点了,那个埃塞是人才管理处的负责人么?   “我倒是希望如此,但是他们接受一个外国人为他们工作么?”蜜翠尔露出典型的焦虑表情。   立即就有其他人过来安慰她。   “当然,我记得之前也有一个德国人进入军中服务,听说我们的枪支大炮是他改良的,很厉害的一个人!你也来自德国,说不定他会帮你。”   她们越说越兴奋,不自觉地透露更多信息。   蜜翠尔慢慢理清线索,确定目标目前正在为勒不西斯组织工作,做他的老本行。嗯,想要从他们手中挖角,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这样一来,不知道会给勒不西斯带来多大影响。算了,云雀要做的事,向来都具备挑战性。   蜜翠尔决定,先见到人再说。   机会就在第二天清晨。   天亮不久,身居后方的她们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蜜翠尔跑出屋外,发现连监视她的警卫都跑开了,一排屋子前的中央广场,好几部军用卡车停驻,穿着迷彩服全副装备的军人们搬动医疗设备忙上忙下,一些医生模样的人也跟着跳上车,同时他们在征召人手上前线帮忙。   一定是前方战事吃紧,需要大量医疗力量。   蜜翠尔什么都没说,冲到其中一辆卡车旁,轻捷地跃上车厢。军人们瞥她一眼,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太忙了。蜜翠尔见到这辆车上的医生,对方同样是外国人,她向他了解待会需要做的事项,一一默记在心。她有基本的医疗知识,加上大量的实践经验,应付起来应该没问题。   卡车很快开拔,向前线出发。经过三天三夜的艰苦旅途,他们到达一处风化岩石带,这里说是前线,实际上只能算是大后方的支援地区,战火一时还没有燃烧到来。大量的临时帐篷支撑起来,国际红十字会的医疗人员已经在忙,他们作为增援一来,连休息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立马就投入到紧张的救助伤员工作中去。   蜜翠尔进入后马上被使唤得跟牛马一样,忙得团团转。   “艾玛,给一床、四床打针。”   “艾玛,拿小号镊子给我!快!”   “艾玛,给十六号消毒。”   ……   蜜翠尔又渴又饿,渴到嘴巴像个老太太似的干裂发皱,饿到整个胃部像搁了块石头。但她还是不能停下来,只能如同陀螺一般到处乱转。   蓦然,外面有人冲进来,大喊:“快撤,敌军来袭,快!”   霎时间,炸开了锅——   蜜翠尔反应奇快地抄起旁边的医疗设备,同时喊住另一个护士,两个人共同搬动伤员撤出。没时间去管他人,在残酷的战场上,眼前所能看见的生命,尽自己的力量,能救一个是一个!蜜翠尔出帐篷的时候,顺手将一个半大的受伤少年夹在腋下一起带走。她抬着一个,夹着一个,背负着几十公斤重的贵重药物,让看见的人简直不敢相信。   她是最早上车撤离的人员之一。卡车风驰电掣地开出去,将他们远远带离即将陷落的危险地带。但是他们仍没有逃离出死神的魔掌。   敌方的武装直升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并在远处发射机枪。只见原本的帐篷区扬起沙尘和火花,夹杂着鲜血和尖叫哭喊声。   蜜翠尔的脸被日光和风沙摧残得生痛,内心再度涌出熟悉的麻木之感。五官感觉开始迟钝,脑部不再接收眼前的信息,只觉得仿佛有层膈膜罩在自己身上,假装自己远离这个死亡的世界。   视线无意义地缓缓扫荡,被她救下的少年在她怀里,仰面看向沦陷的战区,伸出残缺的满是血污的手来,像是挽留似是痛苦。   也许他有战友还没有及时逃出。   蜜翠尔有点茫然地想道。   然后,一道莹绿的光芒迅速从她身上扩展开去。转瞬笼罩整个战场。   ? ☆、第六十二章 ?  这道光芒前所未见的耀目,范围亦是从未有过的广大,直径约有半公里,将落在后头的战场也纳入保护领地中。最初的那一刻惊诧和惶恐过后,被光芒笼罩其中的士兵和平民发现,来自头顶的炮弹如同冰雹打在坚固的防弹玻璃似的,在光罩上发出啪啪的声响,火花四溅,却是无法突破光罩。   士兵们不再犹豫,就算不理解眼前的景象,但是抢救生命最重要。他们立即趁机运送伤员,转移珍贵设施和药品。   在车上的蜜翠尔,回过神来,顿悟到自己干了什么,她暴露自己的能力,这对于她的任务几乎是毁灭性打击。但是,难道能因为不能致使任务失败,就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去死吗?从前的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更别说亲近的人,现在的她拥有了力量,却仍要放任他们的性命遭受威胁?   蜜翠尔深深痛恨自己先前的迟疑,导致在她面前出现伤亡。完成任务,不是她见死不救的借口,她有千百种方式去完成,但不该用最无情冷血的一种。这违背她当初的决心。   幸好还有挽回的机会。   蜜翠尔握紧拳头,紧咬牙关,从颠簸不定的座位站起来,从人群中挪动到车头位置。她必须要喊停司机,距离战场越远,她就无法施展力量保护尚未出逃的人们。奇怪的是,短短的几步路距离,让她走得艰难无比、气喘吁吁,最后趴在车头的后窗,她使尽全力敲打窗子,引起里面的人注意。   “停车!停车!”她焦急地大喊。汗水从她的鼻尖滴落,每一口呼吸像吞咽着血水一样血腥。   里面的人打开窗子,但没有停车。   “不能跑远……”蜜翠尔呼吸困难,大口喘息着,脸色异常苍白,她混沌的脑子拼命找出说服的理由,“要回去找他们,不,不,离开这个光罩会很危险,留在原地,留在原地!”   “不!必须找到安全的地方。”负责开车的士兵态度坚决,而且眼神看着她,像看到垂死的病人在挣扎,充满怜悯和同情。   在光罩张开的那一瞬间,对匣兵器不熟悉的人们,完全没有联想到是她发动的防御性光罩,因此这些人能用平常的目光看她,她暂时没有落入暴露身份的窘境。但也因为这样,没人能听从她的劝说。   蜜翠尔闭了闭眼,身体深处的疲惫感和虚弱感一下涌现,袭击了她,几乎将她击倒在地。她在旁人的惊呼中稳住虚浮的身体。无力的身体,沉重的头脑,她本来应该就此倒下,但是在当下,云雀的身影闪过她的脑海。   救人就该救到底,做事就该有始有终。   那个男人意志坚强,面临任何困境绝不后退。   蜜翠尔希望自己能做到他的十分之一。至少,她不能在这里放弃。不然,她认为自己没有资格站到他面前。   她轻柔而坚定地拨开别人伸过来的救援之手,挤到卡车后车厢,没有盖幔布的车子,顶部和后部是没有任何阻拦的。她一脚踩在车厢尾部的挡板上,就这样跳了下去。   蜜翠尔的异常举动引起大家的一阵惊呼,但她跳下去的动作轻巧,落地翻滚再起身的身手也相当流畅漂亮,仿佛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站稳脚跟立马就往回飞奔,全然不顾身后的叫喊声。   令她意外的是,她所乘坐的那辆卡车居然回头来找她。   奔跑出去不到三百米,卡车就追上她,充当司机的士兵朝她大声喊:“你这个疯女人,快上来!”   蜜翠尔累得连话都说不出,脚步慢慢停下,弯腰撑着双膝干呕,嘴巴和鼻子像是从脸上剥离,基本失去知觉。一滴血滴在炙热的沙子里,第二滴覆盖其上,第三滴……   她随手一抹,擦去嘴边血水。   不用再跑,这个距离应该刚好,她处在战场的附近,张开的光罩现在直径目测达到一公里。是极限了,她的身体状况提醒她。只要他们聚集到一起,坚持到援军来救,或者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她能保证,没有一颗炸弹能落到他们头上。   要在她坚持住之前。   “上来!”士兵咆哮着,有人下车拉扯她。   真是的,这些人冒着极高的风险回来救她,她本应感激的,但这个时候,她是有苦说不出。   罢了,罢了,现在的她全身虚软,要是被强行带走,就没戏唱了。据实以告又怎样?顶多就是此次任务失败,从头再来就是。   就在她困难地发出第一个音,事情迥然丕变。   “那是什么?!”一道黑影从他们头顶的半空掠过,几乎就虚踩在他们的头顶,很多人吓得身子一矮,惊恐的目光不由得聚集过去。   唯独蜜翠尔直愣愣地注视着,没有丝毫害怕。   那是一朵紫色的云状物体,长着刺猬的长刺,上面独立着人影。不,那能算是人吗?只见他穿过光罩,踩着奇怪的紫云,升高来到与武装直升机相同的高度。   他手持怪异的武器,在直升机的重型机枪对准射击之前,猛然出手,一道光芒闪过,直升机轰然炸裂成几大块,从半空坠落,撞到光罩上发出爆炸声,顺着光罩边缘滑落。   ……那、那还能算是人吗?!   说是鬼神之力也不为过!   三架最新型号的武装直升机,就像纸制的模式玩具一样,在那个“人”的攻击下尸骨无存。前后用时不过五六分钟。   很快,他们的援军赶到,却是同样被面前残酷又壮观的情景震慑,不少人当场虔诚跪地膜拜。   但这个人打落这三架直升机后,回头看了地面一眼,过远的距离和猛烈的日光,使得地上的人们没法看清他的面容,只感觉到对方的绝对强悍和霸气,泰山压顶而来。他只看了眼,随即消失在战场上,连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   云雀恭弥……   蜜翠尔不知不觉站直身,眨眨眼,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然后,她终究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她知道自己昏倒没有多长时间,醒来的时候,她在卡车上,战场的硝烟还弥漫在她的鼻端,往后看,还能瞧见战场的遗迹。应该只过去一两分钟。她醒得及时,正好在医生要掀开她的外袍,给她透透风之时。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身上的匣兵器和通信器。   “谢谢……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她收紧衣襟,低头道歉。   无人说话,只有人轻轻拍她的肩头和背部,无言地安慰她。是啊,有很多人都曾经想过甚至做过她这种事,只因他们的家人朋友留在战场生死未卜。任何经历战争的人,都理解她的心情,更何况,这场本应牺牲众多的战争,却被冒出来的奇怪光罩和一个强得宛若鬼神的人打乱,仿佛真主显灵,正在庇佑他们。   光是这些神迹,就足以掩盖掉蜜翠尔表现出来的怪异之处,他们尚且没有办法从那种震撼之中回过神。   回到营地,蜜翠尔先去补充一下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坐在荫凉的屋内,趁四下无人,她对着通信器悄声说道:“草壁先生,请您帮我转告云雀先生,说我谢谢他。”   耳麦里传来某人不满的哼声。   “云雀先生?您也在?”   “你太没用了,从现在开始,我亲自来指挥你的行动。”   “抱歉,差点就暴露了。”   “我不需要道歉,那没有任何用处。你最好能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能力。”   “……是。”   “还有一点。”   “嗯?”   “任务和人命,你的选择,还不赖。”   对方断线了。   蜜翠尔抱着双腿,微微笑了起来。   “请跟我们走一趟。”门口两个牛高马大的士兵持枪,对她命令道。   蜜翠尔就知道事情不会简单结束。但没关系,见一步走一步,是她的专精。她坐上开往另一处战场的军用越野车。   离开这个最大的沙漠绿洲,在几十公里外,有另一个较小的绿洲。他们就在这里下车。之后,她被带到一个头目面前。   那是个精悍的汉子,长年的征战沙场,养成他一双锐利威严的眼。眼下,这双充满威严的眼,如同猛兽般沉猛地盯着她,似乎要在她脸上开出两个洞。   “我查过你的背景资料,阿德勒科研小组确实有你这个人,现在他们也正积极联系我们,要求将你带回国,不过战事吃紧,我们没那个人力精力。你看起来没有问题——不过,据说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你的表现有些可疑。”   “或许是吧。”蜜翠尔反应冷静地应。   汉子沉默半晌,突然抽枪上膛抵着她的脑门,低声道:“说!那些敌军是不是你引来的?你是不是奸细!”   冰冷的枪口顶着额头,蜜翠尔缓缓举高双手,望着远方,沉住气,用冷静的声线回答:“我不是。如果我是,为什么我要上前线?留在后方捣毁你们的大本营不是更好吗?请您一定要调查清楚。”   空气中的气氛非常紧绷。   “那你为什么要往战场跑,你知道那道古怪的光罩来历吗?”   果然问到这个了。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见过。”   ? ☆、第六十三章 ?  “跟我的团队失散的时候,我曾经见过这道光罩,在它的笼罩下,里面的人可保平安无事,所以我才会想留在它里面。”蜜翠尔解释道。   汉子仍然举着枪,一副思忖的模样。   蜜翠尔用不平冷然的口吻道:“照我说,出现在战场的那个可怕的人,也许就是跟这光罩有关联。”   他缓缓收回枪,周遭的气氛徒然放松下来,他一面摩挲着自己的枪身,一面慢腾腾地问:“你见过这光罩,也见过‘祂’?”她注意到他用一种敬畏若神的语气形容云雀,不禁有些失笑。   她摇摇头,有据有理地回答:“那时只看见光罩,没有留意到有人,我不清楚。”   再问下去,蜜翠尔用快速的反应和合理的理由回应,不给人留下任何疑点。从她身上找不出可以怀疑的地方,也挖不出有用的价值。这名头目想了想,秉着人手不足、废物也得再利用的原则,她毫无疑问地被留下来工作。   蜜翠尔原本被安排在后勤,洗衣煮饭缝补衣服等等,但两天后,她主动找上头目——名叫卡恩尔的将军。   “我听说你们的文职人员不足,我想,以我的学历,应该能担任这项工作。”她微微笑着请求。   卡恩尔只考虑了一秒就同意她的提议,把她调进行政性质的房间协助。人才不能浪费,这战争年代,什么都太匮乏了。资源是,人才也是。尽管他仍不能放心信任这个外国女人,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兵,在他的地盘上,没有人能轻易搞小动作。他对自己有这份自信。   他们的行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小时,蜜翠尔就进入整个营地的行政中心。她扮演起能干的秘书角色来。她其实更擅长于军情这块,包括沙盘推演、战略拟定、使用各种军用设备,开机开坦克不在话下,当然,这方面的才能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蜜翠尔之所以如此积极地接近卡恩尔将军的幕僚团,是因为她探听到,她要找的目标,就在他的营帐底下工作。卡恩尔将军是一位生性谨慎的军人,在勒不西斯组织中,他拥兵最多,权力很大,一般他都在后方,为支援前线随时调动兵力。因此目标出现在此,一点都不意外。   卡恩尔一定是希望目标能为他改良武器,用来抵挡政府军先进的武器。   蜜翠尔潜伏以来有两个星期。在这段时间,她的行动基本无人看管。但她仍不敢大意,做好掩护。今天她要送一份文件给另一个房间,那是一份图纸。   另一个房间是特指机密室,她猜,应该就是武器研发室。   通过三层守卫,敲开了门,蜜翠尔来到一处她很熟悉的世界。那满是工作臂、切割器等的冰冷机械的世界。她经常会在爱丽丽的工作室见识到。   “你好……”蜜翠尔朝在工作台上做事的男人喊了一声,周围来去的两名助手看起来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她很贴心地没有打扰他们。   男人没有反应,帮忙的两个助手瞧见她,其中一个忙不迭过来拿走她手中文件,然后还给她一叠资料,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背过身去继续忙。意思就是,小姐你可以走啦。   蜜翠尔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退出去。   这两名助手都是本地人,只有那个男人,从背影上看,是头发稀疏的中年白种男人。德国男人年轻时长得帅是真帅,就是一过三十就开始秃顶,这是无论帅丑都必定中招的诅咒,真是遗憾。她稍稍八卦了下。   目标是自愿留下,还是被强迫做事的呢?搞清楚这一点很重要,不然就会出现状况。看他身边都是卡恩尔将军的人,想来在协助他工作之余,也有监视的意思。   她要想办法跟目标说上话。   第二天,她送东西,照旧是助手出面。   第三天,她传口讯,助手出面。   第四天,她收文件,助手交货。   第五天,她趁他们没注意,以快不眨眼的速度动了他们的仪器。   第六天,她还没去。听说他们的工作出现小小的延误,不大,却使人懊恼万分。   于是当天下午,她慢条斯理地来到他们的工作室,然后“无意间”发现仪器设定的小小失误,当面提了出来,那个主持实验的德国男人第一次正眼瞧她。   “你会?”目标面容严肃刚直,典型的德国男人形象。   “是的,先生。”蜜翠尔不用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她要解释的对象是卡恩尔将军。   “好,你来。”目标言简意赅,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蜜翠尔发现他说的话,在这里还挺有影响力,两名助手显然没有异议,而且看向她的目光亮晶晶的,像是看着一个救世主出现在面前。   之后的一个下午,她完全理解他们为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   真的会被|操得半死!   累得要命,蜜翠尔走出工作室时,还要面临卡恩尔将军的征召。她打起万分精神去面对。   “我是阿德勒科研小组的研究人员,这些仪器的基本操作我当然知道。”蜜翠尔坦然答道。   卡恩尔将军跟他的军师参详一下,最后决定让她留下。   就这样,她成功混到目标身边。   “教授,您是德国人?”在工作闲暇,她漫不经心地闲聊。   对方嗯了一下。   还好,有回应就不算难搞。   “我也是,我来自慕尼黑。对了,教授,你以前住德国哪里?”   “小地方。”他顿了顿,反问,“你的样子,不像是纯正德国人。”   蜜翠尔扬起甜笑,眼眸弯弯。   “我是被德国家庭收养的孤儿,连我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目标——化名尤米先生,他的眼神融化了点:“我也有个养女,她是我从这战场上救回来的孤儿。”   “真巧,我也是在中东地区长大的战争孤儿,那她呢?”   “送到国外生活了。”   “您……不能去陪她么?”   “我有正事要做,暂时无法离开。”   “除了您的养女,您应该还有其它家人吧?您想不想家人?就像我,我就很想快点回家啊。”   尤米教授眼神闪过一丝痛苦。   “没有了,他们全都因车祸意外死亡。”   “噢……我很遗憾。”   蜜翠尔从对话里,以及目标的表情推断出,他不算是强迫留下的。一来他家人应该是被卡莫纳家族的人谋杀,他为了躲避他们,需要藏身之地,二来他看起来抱着感激的心情来回报勒不西斯组织,为他们提供武器。   棘手哪,如果不是怕带走他,影响到勒不西斯组织的战力,从而影响整个战局,她就不需如此费神。   她需要找云雀商量。   “……情况就是这样。”夜晚躺在床上,周围人都累得熟睡,只有她精神抖擞地低声通话中。   对面沉寂了会,没有回应。蜜翠尔耐心地等着,最后只等来一句话。   “计划会有小小改变,你,等着。”   蜜翠尔眨眨眼,干脆地应了下来。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   直到一天下午,卡恩尔将军下令他们上车离开,撤退到大本营去。   将珍贵的器材搬上车,蜜翠尔在兵荒马乱中抓住一个将军身边的士兵,急匆匆地问道:“怎么回事?”   “据说政府军雇了一队佣兵来破坏这里,我们的士兵大部分在前天的战役中派出去了,所以你们必须要撤到安全地方。”   尤米教授从背后拉她的手臂,将她不由分说地丢上车。随行护送的有两部车。时间争分夺秒,否则就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三辆车孤独地行驶在广袤的沙漠之中。   五分钟之后,他们发现后面及两翼有车跟上了他们。   是雇佣兵吗?果然来了!   尤米教授从座位底下摸出机|枪,扔给蜜翠尔。他自己手上也拿了一把,他一边装弹药,一边说道:“要这样……上膛,打开保险,开枪射击,知道吗?”   蜜翠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后面的车队越追越近。下一秒,首先跟护卫车发生交火。   蜜翠尔眼神一凛,随后又用笑掩饰过去,她对教授笑道:“我认为那一把轻点,比较适合。”她将机枪和另外的狙|击步|枪换了过来,然后避开教授的视线,手法熟练快捷地调整瞄准镜、装弹准备射击。   她打开车头后窗,伸出枪管。   在护送的车子因为爆胎而左右摇晃不已,露出其后的雇佣军车子时,就在那暴露的一个瞬间,蜜翠尔扣下扳机,子弹击向敌方的驾驶。   子弹弹跳出去,只擦出一点小火花。   该死,是防弹玻璃。   而雇佣军方面,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玻璃上一道轻微黑痕,谁都不敢相信刚才跟死神擦肩而过!而那道黑痕,正冷酷地对准驾驶员的眉心位置。   狙|击没有成功,忙着驾车的教授没有发现她的射击技术如何了得,听到枪响,还提醒道:“小心别走火!”   蜜翠尔不受影响,沉下心来,等右侧护送车辆跟不上速度最后翻侧倒地,完全露出雇佣军的车辆时,在电光火石间,她抢在对方开火前出手,一枪就爆掉对方右侧轮胎,对方的子弹笃笃笃全落在蜜翠尔这边的沙地上。不到一秒,她再开枪,彻底毁掉右边轮胎,让他们跟着翻侧。纷飞的子弹打在她头顶的车厢上。   蜜翠尔连眼睛都没眨,换了个方向,对准左侧的敌人。   ? ☆、第六十四章 ?  蜜翠尔把自己掩藏得很好,偶尔有跳弹掠过视线,她硬是一动不动,目光炯炯,宛若燃烧着战斗之魂,一心只盯着她的猎物。   枪声再起,左侧的追兵同样难逃轮胎打爆的命运。她抓住机会,连开数枪,目标车辆终于在要害被瞄准的情况下,失去控制,翻侧滚飞出去。   这样大的动静,这下引起旁边教授的注意。他从倒后镜瞥见追兵的车子飞了出去,散落一地残骸,又看到蜜翠尔趴在掩体后持枪射击的模样,竟然显得非常专业。   他迟疑了一瞬,正想张嘴相询,但眼下危机并没有解除,就在蜜翠尔用光子弹,缩回自己的身体,从座位底下摸出弹匣时,其余雇佣兵的车辆加大马力,趁着这个机会撞上他们的车。   蜜翠尔和教授都被那巨大的力道颠了起来,她手里的弹匣顺势掉落,教授差点就撞了个鼻青脸肿。   “稳住!我来对付他们!”蜜翠尔声音低沉地提醒道,语调冷彻。   教授听从她的指令,车子稍微打晃一阵恢复正常行驶,而她也填装好狙|击|枪,选定位置,准备再次伏击碍事的目标。   教授却忽然嚷嚷道:“艾玛,前面也来了一辆!”他满头是汗,看着如同鬼魅般自前方沙丘地带冒出来的迷彩绿悍马车,它迎面驶来,雄赳赳气汹汹地咆哮着,仿佛一匹怒马踏着火焰风驰电掣地飞奔而来。他瞪大眼睛,猛踩刹车打方向盘,试图躲避对面的悍马。   蜜翠尔尚未开枪就扑了。像丢进搅拌机搅拌似的,整个人随着惯性在车头里跌倒。唉,找到一个好队友搭档是很重要的,她深深记住这次的深刻教训。   迷彩绿悍马令人意外地跟他们擦肩而过,扬起一阵狂乱的黄沙,它没有趁机拦截他们的车,反而朝着他们后面的追兵直冲过去。教授惊慌失措地一面看着倒后镜,一面奇怪,那辆悍马里的人到底是谁?看那样子,竟然像是特地赶来救援他们?   蜜翠尔抬起头,从后窗清楚地瞧见那辆突然出现的悍马,由于它的攻击力很强,因此吸引现场大部分的火力,在密集的火力网中,一抹漂亮的暗紫色火焰忽而明灭,掠过她的视野。   她吞了吞口水,眼睛微睁,知道来者是何人。   在教授惊疑不定的眼神下、她稍微有些激动的注视中,悍马中的一团明艳的光亮乍然而起,转瞬宛若炸弹爆炸般飞散,她和教授炫花了眼,低下头去,耳膜嗡嗡作响,一时失聪。她比教授恢复得要快得多,低头后立即又扬起,只见那道纤细背影冲天而起,看似单薄的身形却散发着君临天下的霸气,令敌人望而生畏。   在旁人没有回过神来的短短十几秒里,几道爆炸声起,雇佣兵们已然全军覆没。   除了蜜翠尔之外,没有人能看清到底是谁,用什么样的手段,轻易瓦解追兵的迫人攻势。在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后,他们这方不少人和车受到损伤。   他们停了下来,在背阴的沙丘处暂且整顿小憩。   只受轻伤的教授和蜜翠尔自行下车,在护卫队成员的保护下,踏过沙地一片焦黑的残骸和弹片,慢慢接近半边毁坏的悍马。   蜜翠尔昂首挺胸走在前方,教授和护卫队员的眼里有着戒慎和恐惧。   当悍马的车门被人从里面踢飞,熏黑的车门飞掠过人们头顶时,大家都下意识伏身寻找掩体。只有蜜翠尔红唇微弯,有点想笑。那个人是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他如此高调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未等蜜翠尔思索出答案,他就从车里下来,沾到沙尘的衣服和头发,有些脏兮兮的脸,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容貌和霸道气质。他秀丽的双眉拧着,优美的唇角线条微微下垂,显得有些不高兴,由于他年纪很轻,容貌偏向女性的纤美,在这帮牛高马大的外国人看来,他此时的表情,甚至有点孩子气的感觉。   很可爱。   蜜翠尔忍不住再次感叹。她不由自主迎上前去,幸好在发现自己下意识的迈步动作之前,侧脸看了看别人的反应,制止自己的冲动。眼见云雀恭弥现身在此,究竟抱着何等目的,她不确定,所以她并不好表态。   她没有说话,有点不可思议的是,周围也没有一丝说话的声音。仔细看看,他们像是冻结似的僵立着,不言不语,似乎集体失声一样。   蜜翠尔只好做打破气氛的第一个。   “你……你是什么人?”蜜翠尔遥遥相问,用陌生人的口吻。眼神却并未能变得陌生,反倒流露出几分羞窘和迟疑。   云雀恭弥勾起唇,淡淡地笑。果然好玩,不枉他亲自上阵,总算能找到乐趣。   他的淡笑反而让人肝胆生寒,生存本能强烈的士兵们纷纷集体倒退一步,将蜜翠尔和教授突显出来。   蜜翠尔顿时哭笑不得。   “请问,是你救了我们吗?”她加快问话的进程,好让周围人对他的敌意减轻些。   云雀随手拍了下身上的沙尘,边朝他们走来,边回答说:“除我之外,你见到有第二个人么?”那看似闲散的姿态,那高傲自矜的语气。也就是说,刚才那场战斗,只有他一人在战斗,并且是他单方面碾压雇佣兵?!   大家,这回包括生性严谨的尤米教授,都一同刷刷刷地后退,那叫一个整齐划一,共同进退。蜜翠尔身侧完全没人,她独自站在最前方,有些无奈。   “谢谢你的援救。”她只能盯着漫步至面前的云雀,干巴巴地说道。   这个诡异的状况,不知道云雀打什么主意之前,装不认识会比较好吧?   “别说废话,”云雀扬起下颌,“你们去修好我的车,在此之前,我会留在这里。”他冷厉的眼神扫到几个一脸懵逼的护卫队员,倒霉的队员们身上一阵发凉,再想到对方毕竟有救命恩情,做点小事回报一下很正常。   ……才不是被他身上的凛然气势吓到变狗腿的!   连这群护卫队的小队长都夹起尾巴乖乖按吩咐行事,大家貌似一时没有异议,应该说,面对如此气势摄人的年轻人,加上方结束不久的惨烈战斗的震撼,他们尚未回过神,不敢有什么意见。   暂时变成营地的炎热沙丘里,明明脱离险境的成员们之间,笼罩着依然是紧绷不安的气氛,一片死寂。   云雀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虽然他的出现解救他们,但是同时也成为最引人注目和警戒的存在。依照他的能力,应该可以做到像上次那样风过不留痕地离开。为什么非要暴露在人前?难道是他对她的能力信心不足,终于想要亲自上阵了吗?   他大可以直接掳人走,教授就坐在离他不远的车内。但看他那副懒洋洋的猫咪模样,就知道他对这种方式不感兴趣。   蜜翠尔纠结啊,咬着唇,眼睛简直就黏在他身上不放。   “这位……”护卫队长代表队员们,鼓起勇气——没办法他是队长,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跟云雀搭话,因为眼前躺在荫凉下闭目的英俊年轻人,根本从头到尾都没介绍自己,所以他非常有礼地开了个头,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美貌的青年连眼帘都懒得掀开,薄而优美的唇开合,单刀直入:“我的车呢?”   “那个,这位先生……您的车底盘损坏严重,基本不能驾驶了。要不……”刚说出“要不”两个字,队长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咬掉。要不什么?要不我们捎你到有人烟的地方?这附近离得最近最有人烟的地方不正是大本营么!   “嗯,是吗……”他不以为意,队长不知该不该接着问他要打算做什么,挣扎几番,最后灰溜溜地转身而逃。   蜜翠尔在旁,将他和队长的对话听在耳里。随之,她决定要从云雀那里问出答案。正想走出去时,一道声音叫住她。   “艾玛,我有事问你。”   “教授?”她转过脸来,站定。   “刚才我发现你的枪法,很好,面临战斗你表现得很勇敢。”   蜜翠尔宛然一笑。   “当然,我说过的,因为我小时候生存在这片土地上啊。”   尤米教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释然的表情还没收回来,下一刻蓦然变得铁青难看。   “怎么了?”蜜翠尔追问。只见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身后,像是看见一头穷凶极恶的巨熊或者毒蛇。她回头,云雀竟已无声无息立在她触手可及之处。   “啊!”她差点喊出他的姓,赶忙掩住嘴巴。   云雀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与尤米教授相遇。后者如同被盯上的猎物坐立难安。   “哇哦,你就是……那个教授?”云雀意义不明地笑。笑得教授头皮发麻,对方是几个意思?   蜜翠尔左右看看,不知是否要插嘴。云雀再次主动接下去。这次他谈话的对象是,蜜翠尔。   “你,叫什么?”   欸?有必要问么?   蜜翠尔嘴里顺溜地应道:“我叫艾玛,先生。”   谁知他眼一眯,眯细的眼浮动不满的光芒。   “太难听了,我决定,就叫你翠丝。”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欸?欸欸欸!   ? ☆、第六十五章 ?  他居然喊得那么亲密!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样下去非要暴露不可!   “呃……可那不是我的名字。”蜜翠尔虚弱地反抗。   云雀的眼往下瞥,长睫半掩。   “我认为很适合。”   蜜翠尔倒抽一口气。无论他说话的语调有多么冷冽低沉,也无法抹灭其中的轻柔意味。      这、这、这……任务失败可不能怪她!她接近空转的脑子一瞬空白,零散的思绪飘过心头。是背后的教授出声唤回她的注意力。   “你们,认识?”他怀疑地盯着他们两人,来回观察。   蜜翠尔转身正要分辩,只听得某人用不在意的语调道:“现在认识了。翠丝。”   点到名字的蜜翠尔怔住,慢半拍慌忙应道:“是。”   “叫他们准备上路。”他说完不再看教授一眼,回身就走。   留下蜜翠尔和教授在原地,尴尬地相互看了看,然后各自散开做事。   不知云雀使用何种手段,竟然能逼护卫队长答应带他一起去勒不西斯组织的大本营。他被安排跟蜜翠尔他们同车,车头只容得下两人,教授向蜜翠尔投去正经而严肃的一眼,毅然决然地调转脚跟,走向车后箱,宁愿跟珍贵的仪器设备挤在一起,也不愿坐在前头。   于是开车的人就换成蜜翠尔,云雀坐在她旁边的副驾上休憩。   路程很长,第三人在后面的车厢,隔得很远,现在暂时是一个谈话的好机会。   “这个东西,我还需要吗?”蜜翠尔单手掏出怀里的通信器。她说的话是一语双关,实际上她问的是,他是要回去继续当他的幕后指挥,还是待在前线不走了。   云雀斜了一眼,眼波流转,言简意赅:“留着,有用。”   好吧。蜜翠尔乖乖地塞回去。须臾,她的视线再次忍不住偷偷溜到他脸上。   “为什么要来?”问完,她有些忐忑不安。   “事实证明我的决策正确。”云雀指的是刚才他们遭受袭击的事。   蜜翠尔心沉了,眉头蹙起:“就算您没来,我一样能保护好目标。您没必要这么做,假如不放心,我叫人把您的订金全退回去。现在请您找个理由回去吧。”   哇哦?这女人的口气难得的差,竟然胆大到命令他打道回府?哼,说出如此挑衅的话语,她真不知死活。不过,不管是自尊心作祟,还是确实有自信的资本,他看得出她的职业道德感倒是很强。   在奇怪的地方异常的坚持和强势,这一点,还不赖。不由得联想起差不多一年前,她沦为他的人质时,仍表现得不卑不亢,为同伴准备后路的事。当然在那次事件里,最后企图自爆的计划愚蠢得可以。   云雀没有真的生气。他没有出声,等她有些强硬的话语在车厢回荡,她反应过来有点心虚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说道:“这次的任务环境,是真正的战场,不可控因素太多,你负责情报的部分,而我,是确保目标,还有你,人身安全。”她扎起马尾,他能看到她的耳朵一点点染红,于是他觉得追加一句,会比较有趣,“在你跟我的合同上,有一条义务,乙方需要保证甲方人员的安全。”   乙方是他,甲方是她和她的同伴们。   蜜翠尔乍听之下有些措手不及的惊讶。她怎么觉得今天的云雀恭弥,好像比之前要坦率一点呢……等等……她看过合同,哪里有这款义务?有的话对他来说岂不是很麻烦?他是个懒得管人家死活的人,怎么可能同意!   她迷惑地注视他。   云雀满意了,适时地补充:“我刚加上的。”   蜜翠尔:“……”她叹着气,问道,“这位先生,要是您是来完成任务的,眼下就是个机会,趁他们人手单薄,直接抢人离开,您不这样做,是在等什么呢?”   “哼,虽然你是这么说,但是你跟我想的都是一样,这个男人对勒不西斯的影响力很大,随便带走他,会造成局势的动荡。更何况,需要征询他本人的意愿。所以我在等。”   云雀所说的,一击即中,完全说到她心里去。不愧是云雀恭弥,他果然顾及到整个局面而不是只为私利就任性行动。但是,尽管如此,他会细心到照顾本人的意愿这种小事?蜜翠尔觉得匪夷所思。   “您在等什么?”   “等草壁挖出他家人的去处,请对方来我们这边,哼,这样一来,这个男人就绝对会俯首听命了。”云雀翘起唇笑着,顽皮恶劣得仿佛正准备布置恶作剧的孩子。   恶魔的行径!刚才果然是错觉,云雀还是那个云雀。   蜜翠尔抽搐着脸,回过头去。   他们安全回到勒不西斯的大本营。毫无意外地,有一队武装人员往蜜翠尔的车子赶来,团团包围着。蜜翠尔瞄云雀,云雀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严峻情势,露出高傲淡然的浅笑。他主动下车,迎接这些不善的来者。   蜜翠尔目送他的背影在武装份子的簇拥下远离。他那气势,仿佛周围的不是敌人,而是他的仆役们。   她留在原地点着下巴想了想,虽然依旧有点担心,但是理性上她知道云雀很强,这里的人不知道他的底细,更难伤害到他。如果有万一,她就算放弃任务不管这些人,也会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   打定这样的主意,她的心情平静下来,跟教授会合之后,该干嘛就干嘛去。   搬完所有从实验室抢救出来的仪器设备和实验品,放置到临时空置的房间,当天晚上,她和教授,还有他的两个助手一起,整理和维护这些仪器,好让第二天使用的时候能可正常。忙了一整晚,深夜时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休息。   夜深人静,一道人影静悄悄停驻在蜜翠尔的门外。轻而无声地推开门,里面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而皱起眉头,将醒未醒。   警觉心有够强烈。   他再度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阴影随即淹没她的睡容。   奇怪的是,站在门外,伫立在巡守人员的视觉死角之外,他只想静立片刻,暂时不想离开。因为那个女人在房内。   白天当她问到他来此的理由,他随便给她一个解释。然而,实际的理由,其实连他自己都不能清晰地了解。   刚开始同意knife提出的合作协议,他认为很合情合理,这是一项有利可图的交易,而且,这样一来,成为负责人的这个女人,就可以为他所用。他信任她的能力,由她来协助,事情毫无疑问会事半功倍。   他一开始就将她定义到可以利用的对象,就在这个范畴里,对她和对其他任何人没有区别。她接下第一次的交易。前两次任务,因为她的布置足够细密谨慎,她的团队配合得十分默契,所以她有惊无险地顺利完成。   这一回,她却要深入中东战场,寻找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在战场上,能安全撤退的后路并不多,更何况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手,投入到潜伏任务中去,直到找到目标为止。这一切,只会增加她的任务危险度。   不出所料,她遭受到袭击。在无时无刻接收她通信器GPS定位和声音的联络室里,云雀和草壁都清楚地知道尽管遭遇危险,可她仍然安全,她逃跑技术是相当厉害的。不过云雀有种强烈的预感,认为事情不会简单的结束。焦躁的心态迫使他离开沙漠小镇上的联络室,赶往她所在的位置。   远远地他就注意到那道独特的光芒。看到那熟悉的光罩保护底下大部分的平民和伤员,他的心情忽而轻松起来。对,就是这样没错。这个女人果然如他所料,不惜任务失败也要保护众人,而她的行动,同时让他不禁微笑。   只会恃强凌弱,比懦弱得不敢反抗的家伙,更加可恶和卑鄙。   那就全灭了不用留情。   灭了追击他们的部队。云雀曾跟在蜜翠尔所在的队伍后面观察。以防她暴露身份,小命交代在这些人手里。在战时,这些人都只能听从上级命令,个人恩怨根本就不能摆上台面。就算她救了他们又如何,她仍有可能被当成另有所图的奸细。   所幸他设想的最坏结果没有出现。这个时候,他就想到应该修改一下合同内容。嗯,就这样愉快地决定好了。回到联络室,他亲自接手对蜜翠尔的联络。这个女人,还是由他直接指挥才好。   之后的行动很顺利,她找到目标,套出目标有家人,听起来还挺重视,在必要时有作为人质的价值。但云雀希望采取怀柔政策,于是派人去调查他的家人,并把对方接到安全地方。一查发现,他的家人早就处在卡莫纳家族的控制中。这下云雀能够光明正大地抢人了。   这件事还没完,云雀就收到第二次的战报。蜜翠尔他们再次遇袭。云雀丢下一切工作给草壁。在出门前,他对草壁说:“这段时间我不会回来,按原计划进行。”   云雀不清楚驱使自己来到她身边的理由,但他确定,她不是他原先设想中,是为他所利用的对象。   她不是利用的对象,不是交易的对象。那她是什么人?   ? ☆、第六十六章 ?  第二天清晨,蜜翠尔非常惊讶地看到云雀恭弥已经能在这里出入自如,身边跟着的队员对他是毕恭毕敬,没有丝毫看押的意思。   相对比她自己刚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云和泥的差别待遇啊!   蜜翠尔想着要找时间问云雀其中的诀窍,没成想,她尚未动作,云雀瞥见她,主动招呼。   “翠丝!你,过来。”   他是个神秘的东方美人,身边跟着武装队员,穿行在众人之间,尤其是做后勤的妇女之间,已经足够惹人注目,突如其来地喊到她,大家的目光便在她和他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深深的好奇和迷惑。   在任务中,蜜翠尔很不喜欢自己变得如此受人瞩目。但是云雀叫她,她总不能无视。她慢腾腾地挪上前,跟他保持一段距离站定。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她中规中矩地问。   “我要你带路。”他的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容拒绝。   蜜翠尔环视他周围的“保镖们”,目光逡巡一周回到他脸上。“……好的。”   “云雀恭弥。”身侧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她有些讶然地抬头,“我的名字。”   “呃……云雀先生,您好。”蜜翠尔有礼地称呼。在外人面前他们一向用英文交谈,私底下蜜翠尔会用日语,偶尔云雀会用渐渐熟悉的德语逗她。   “嗯,你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叫翠丝。”他很大男人主义地接着道。   蜜翠尔飞快地瞥向周围的队员,大家都是一脸正直严肃,全都是“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   “……咳,谢谢您昨天救了我们。”蜜翠尔尴尬地续话题。   “哇哦,那你准备怎样回报?”云雀气定神闲地问。   那只是场面话!   蜜翠尔:“……”   “这样吧,你将自己卖给我。”云雀继续脸不红气不粗地说着容易误导人的话,害得蜜翠尔心头小鹿蹦跶了一下,“听说你很有才能,就到我那里吧。”   不知为何,蜜翠尔总觉得他的话很有深意。   “可是这里……”   “担心离不开?哼,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云雀高傲地扬起下颌,“就连尤米教授都被我成功挖角,更何况是你。”   云雀突然大爆料。   啊啊啊,昨天晚上她到底错过什么精彩好戏啦!世界怎么变得那么快!   “怎么会……”   “不为什么,我跟勒不西斯的领导人谈判,以资金和人才支持换取他的战争胜利,当然革命成功的报酬不止是尤米教授,还有他们国境内的石油和其它矿物的开采权。”云雀风轻云淡地说出足可影响局部战事的话语。   蜜翠尔瞠目结舌。不愧是云雀恭弥!   她挺直腰背,不再为掩护自己的身份而小心翼翼。目前的情势,已经不需要她来进行,云雀一出手,就搞定了。他所能获得的收益,远远超过原本的预期。然而,在这个过程,他也必须付出高风险的代价。   但既然云雀已经决心去干,那么依照他的性格,必定是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她相信他的眼光没错,不然他是不会为一个不值得的政权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蜜翠尔感觉抛下了千钧重担,在他面前,勾起灿烂的笑容。   云雀以一种看穿她心态的眼神投向她,眼神深沉。   “目前暂时不可以,因为他们需要保证。”云雀告诉她,他们仍处在被人高度警戒的状态。   他的语气中有种值得玩味的危险感。蜜翠尔在想,该不会他在期待着意外发生?   蜜翠尔低声问:“您给他们什么保证?”   “我不是说过,要你等着看,等第一批资金和武器送来。”他回答,“你还有你的任务没有完成。去说服尤米教授,让他心甘情愿到我这边来。”   蜜翠尔领命。   她很能干。午饭之前,他已经看到远处向他走来的尤米教授,那困惑不安中又满怀希望的眼神。他不清楚她是怎样说服他,但应该提及他的家人,才会使这个顽固的男人露出那样小心卑微、害怕失望的表情。   不管她是怎样向他保证的,云雀都会完成她所提出的条件,而不是当做空头支票,任意开给对方。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笼络人心有时会给自己省很多事。   事情似乎进行得很顺畅。   三天之后,第一批军火和资金流入勒不西斯,打破了局部战场的制衡。两个星期后,勒不西斯利用先进的武器和骁勇善战的军队,成功突袭政府军守在直通首都的咽喉地区。第一次以少数伤亡换取巨大胜利。   勒不西斯没有沉浸在胜利之中,紧接着,他们乘胜追击,接连发动好几次突袭和抢占具备军事价值的地点。战火紧张地燃烧着,一直蔓延到国境线。   “我们要撤了。”   云雀拿起蜜翠尔床边的背包,同时叫醒她。   刚天亮,她在他走进屋的一刹那间就醒了,他出声时她就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就往下跳,直接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我去找尤米教授。”她说着飞奔而出。不一会,她领着人跟他会合。   勒不西斯的领导人得知他要离开的消息,没说什么,派了人给他一辆车。   他们就此上车远离这个战场。   蜜翠尔照旧当司机,尤米教授缩在后座。她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将疑问问出口:“为什么走得那么急?”   云雀淡定地回:“问得好,你知道现在卡莫纳家族被我,还有白兰那家伙追杀得七零八落,已经不剩多少人了吗?”   蜜翠尔点点头。   “从他们手上抢回这位尤米教授的女儿时,让他们得知了我跟他、还有他所依附的勒不西斯的联系。他们将情报卖给政府军,政府军因此查到是我提供军火给勒不西斯。”云雀说得平淡,后座听者有心的人有些愧疚。   “我列入他们的暗杀名单之中。”云雀总结。   蜜翠尔听了,脸色渐渐改变。她徒然明白他的意图。   “您是想亲自引诱暗杀者出来,一次解决?”蜜翠尔惊呼。   云雀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当然,不然我们就得留在勒不西斯内部,处处受到监管,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你以为我会忍受吗?”   也是啦,云雀的作风一向是自我任性的,他怎么可能因为害怕暗杀而藏身在勒不西斯的大本营里不出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点事上呢。   然而……这仍然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一人可以逃离的,但是带着他们两人,那又该如何逃脱呢?他会留着后援接应他们吗?   “翠丝。”云雀忽然叫她的名。   蜜翠尔立即应道:“是。”   “草壁会来接你们,在此之前,你要保护好目标。”   蜜翠尔郑重地承诺。   入夜之时,他们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外生火煮食。一点都不忌惮烟火会暴露他们的行踪。平安地吃过这顿令人心惊胆跳的晚饭。夜更深,气温降到零度以下。人迫切需要休息了。   而蜜翠尔头脑仍保持着高度戒备的清醒状态。直到云雀将修长的手指按上她的头顶,把她压向调低的车座椅背,如同深邃星夜般令人迷醉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响起。   “睡觉,维持体力。”他说着,语气间给她安全值得信赖的感觉。她有点恍惚,身体下意识地乖乖遵循他的指令的同时,脑子是反应不过来的。   但是,好像把一切交给他就没问题的样子。   何时,她会在战场上睡得如此安心?只因身边有他的存在。   蜜翠尔仰面躺下去,然后抬眸看向上方的云雀。明亮的月光从车窗透进来,如同碎银似的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半边冷峻的脸部线条,另外半边则隐藏在黑暗之中,就正如他的心,在黑与白之间,亦正亦邪,漂浮不定,捉摸不透。   但眼前的他,跟之前的云雀恭弥有点不同。   是哪里不同?   他那一双明丽清冷的凤眸跃入她的视野里,眼里的光芒闪烁着,宛若漫天星子。看久了容易沉溺其中。   对,就是这一点不同。   他在看着她。   用专注的眼神看着她。   有时候她会兴起一种错觉,好像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吸引他的目光。   蜜翠尔气息有着稍微的不稳,她轻轻地调整了下,微微转侧脸,避开云雀的注视。不要再看了,不要再猜测了。或许,她应该将问题保留到出了险境之后再提出。   到时候,她一定会积极地去面对他,而不是逃避。她也不想逃避。   她不知自己睡着了没,浩瀚的星空下、沙漠里,她失去时间概念。她只知道一只手猛然拉扯她的肩头,下一秒,她撞进一副坚实的胸膛里。同时,细微的破风声和玻璃的破碎声传入耳内。   第一个反应一点都不旖旎。   她攀着云雀的手臂,回头看,只见自己刚才所在的椅背上留有一个弹坑。   当机立断,立即展开防护性光罩,光芒乍亮,就听到如同雷暴雨打在窗户的哒哒声响。与此同时,被“雨声”吵醒的尤米教授揉揉眼睛看着那笼罩他们的光罩,赞叹出声:“我不是眼花吧,又见到了。”显然他完全没在意前面两位暧昧的姿势。   因为战斗开始,蜜翠尔没有心思去揣测云雀的举动,也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心情。她非常坚定地离开他的怀抱,一本正经地请示他:“敌人来了,要迎战了吗?”   云雀挑起眉,那双眼又流露出深沉和专注。然后他别开脸,她以往所熟悉的高傲不屑的表情浮现在他面上。   “哼,敢来挑衅我的人,就注定要付出代价。”   ? ☆、第六十七章 ?  战斗一开始,云雀就让蜜翠尔保持防御状态,原地待机。他则从容不迫地上前,走进敌方阵型中去。她看着危险,有些忧心,但她对他更多的是坚定的信心。   他有这个实力。而草壁先生他们,很快就要赶到。所以她目前要做的是,在保护自己和教授的同时,尽可能地给他提供掩护。   蜜翠尔从脚边的黑色袋子掏出枪支零件,手法熟练地组装起来,那是一把SVD。她将加长版SVD架在车窗上,瞄准敌人放冷枪。   子弹精准地擦过云雀的脚边,击中他背后想要偷袭的人。云雀没有回头看,继续投入单方面的碾压战中。   他信任她。   蜜翠尔从他的举动里察觉到这点。蓦然心动。   然后她的精神更加高度集中。开枪,再一枪。每次枪响,就会有一个人倒下。渐渐地,没有敌人敢靠近她这边的射击范围之内。这场战斗中最为不公平的一点就是,她这个狙击手能放冷枪,但是人家射来的子弹或是抛掷过来的炸弹全都在挡在外面,甚至后面被云雀逐渐牵制手脚,顾不上防备她。   这也是只有跟云雀搭档才会有的乐趣啊。换做其他人她早就要狼狈地边逃边打。   她支撑不到十五分钟,草壁就带人赶来,将这个战场重重包围。蜜翠尔放下心来,将发烫的枪管收起来。是啊,从云雀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注定敌对的那方绝对要败亡。   蜜翠尔坐在车里,看着云雀朝她一步一步迈步而来,迎着光芒的他,举手投足间耀目得令人挪不开眼。   就这样下去也不错呢。她眯起眼笑着。   从中东地带归来不到半个月,蜜翠尔窝在自己房里写报告的时候,那支可怕的云雀个人专用手机响起,她从电脑前瞪大眼睛转脸看过去,连忙飞扑而去抄起手机按在耳边小心地接听。   “云雀先生?”   “过来,带上你的匣子。”   就这样,挂了。   诶诶诶,真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呢。   尽管他这么说,但是她总不能丢下工作一走了之。所以她打电话给草壁,跟对方敲定见面的时间地点的细节,礼貌地请对方向云雀转述她会在约定时间到,草壁语调哀怨地接下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紧接着她用最快的速度糊弄完要交的报告,看着命名为欧米伽行动的档案,已经传给boss后,用去见客户这个最理直气壮的理由回报boss,然后就愉快地出门去。   说起来也真是的,云雀恭弥已经回去意大利,她就算订最快的机票,至少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到他的面前。说着埋怨的话,蜜翠尔乖乖地订票登机,飞往意大利。   “恭先生,蜜翠尔小姐到了。”夜深,灯明。装潢高档的办公室大门打开,蜜翠尔走进来,只见云雀坐在宽阔的办公桌后查阅着资料。暖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墨黑的头发闪着深浅不同的金色。白皙的面容晶莹明亮,那双眸子低垂着,将整片浩渺星空遮掩起来。   “云雀……”她正要出声打招呼,话没说完,他忽然从桌后站起来,快速地说道:“我要去吃晚饭,草壁,准备车。”   就在门外等着的草壁马上打电话叫车。云雀动作潇洒地穿上外套,从她身边绕过去,步至门外时,她一时间反应不及,不知道是该跟上还是等待他回来。   犹豫间,云雀的脚步稍稍在她身边顿住。   “你在干什么,还不跟上?”   原来是要她一起去啊。正好,她一路上急匆匆地赶路,连机餐都没动,肚子正饿得慌呢。   意外的是,云雀带她来的是意大利特色餐厅,她以为他会找日式餐厅。没想到有时他也会入乡随俗的嘛。   这间餐厅档次比较高,进入的客人基本上都穿着西装礼服。蜜翠尔看了下自己一身的便装打扮,掸掸不存在的灰尘,仰起头,摆出练习得很熟练的贵族姿态,踏上流水般的长阶。云雀突然落后她一步,她回头,云雀已然脱下外套,展开,披在她身上。   这次是他亲自给她披上,而不是扔给她。当他的手轻轻碰到她的肩头时,她忍不住低头红了脸。这种感觉,有点暧昧啊。   冷静点,冷静点,不要想太多了。   然后云雀朝她抬起手肘,啊,他修长的手臂真是十分好看,动作也很优雅。   “……快点。”这人开始不耐烦了。   是是,不过是要她快点做啥?   蜜翠尔抬眸看他的眼时才蓦然领会到,原来是要她挽他的手!   醒悟的同时她的眼珠子差点就要掉下来,她踉跄了一下,云雀顺手搂住她的后腰,而她也终于找到机会主动伸手挽住他的臂弯。   心跳如雷。   一步一顿,她觉得自己僵硬得如同机器人,还是全身关节生锈的那种。   步至餐厅预订的贵宾包厢,一共181步。一路上他们都没再交谈,只是两人的步伐一直在调整,互相适应对方的节奏。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好好交流过吧。   落座后,蜜翠尔默默地吃起丰盛的晚餐。幽静的包厢里只有杯盘刀叉偶尔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一个小时后,饭局即将进入尾声。   沉默中,蜜翠尔明显感到气氛的不一样。从刚才见面开始,云雀就老是在做一些她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但其实她也不应该诧异。   之前的任务,云雀不是一直都这么做么?   慢慢地,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远了,慢慢地,她觉得云雀好像会主动接近她,不是为了任务,而是……好像是……因为她。   在中东陷入战场的时候,这种感觉曾经鲜明地浮现,使她不该有的念头和想法纷纷出笼。但那时没有闲暇处理极为私人的感情。所以,现在……应该就是时机。   她抓不住心里的感觉,然而,对他的感情日益深厚,她知道迟早有一天就算她不说出来,别人也能从她的眼中看到极为私隐的爱慕之情。   她却不希望是这样。人生苦短,她的工作注定她时时刻刻处于危险处境。她不想自己为此分心,也不想直到死亡来临仍理不清这份感情。   因此,无论有多么害怕恐惧,她依然强迫自己,去面对他。   蜜翠尔深深呼吸一口气。她放下刀叉,望向对面云雀。   “云雀,我有事想跟你谈谈。”她没有用敬语。   云雀眉心一拧,不高兴地道:“公事免谈。”   “私事呢?”蜜翠尔认真地判研他的脸色。   云雀同样放下刀叉,擦了擦唇,往后一坐,回应她的注视。   “云雀,我一直都想谢谢你,谢谢你三番五次救我,指点我,教导我。于公于私,我都相当感激你。”蜜翠尔以非常诚恳的态度道谢。   但云雀的表情仍是冷淡,甚至有点不耐的。   “我知道跟你相比,我的力量很弱小,不值一提,在我跟你相遇以来的这段日子,总是会成为你的拖累,有时我们甚至会是敌人。现在能如此友好地坐在这里共进晚餐简直无法想象。”蜜翠尔的声线微微地抖,一口气将刚才的话说下来,她自己都不明白从嘴里溜出的话组合起来是何含义。只知道把自己游离的思绪抓住,零零碎碎地倾泻而出。   她顿住了,抬头直腰,云雀这时才看清她的双眼透亮得出奇,炽热得仿佛有炎流即将破出,她轻轻偏头,夺人眼球的炽热稍稍冷却,一层朦胧轻薄的水雾缓缓盈满她美丽的眼。   云雀被她那样的神情吸引住,一时无语。   “所以,我喜欢您这件事,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吧。”她的声音变得很低很柔,尾音轻颤,说着话时,头像是不堪重负似的,跟着低垂下来。   对面的云雀没有说话。   将自己积累已深的感情诉之于口,蜜翠尔吊在半空的心就这样落了下来。   她习惯了挫折和失望。习惯了面对失败以及随之而来的险境。但没有一次会比眼下的心情起伏得更加剧烈。不过,她想,她总会适应的。   大概有好几秒的时间,餐桌上一片冰冷的沉寂。让她感觉到在这人面前讨论这些私人感情是有多么可笑和无聊。她硬着头皮顶着巨大的压力,偷觑对面的他。   谁知他竟然已经不在对面原先的位置。是什么时候?居然没有一丝声响!   他出现在她的视野左方,正绕过餐桌走向她。   这个变故始料未及。她惊了一下,向后挪动高背椅,想要站起。   云雀已经张开双臂,分别抵在她面前的餐桌和她的椅背上。他俯身而下,脸挨近她的脸,她失去站起来的力气,呼吸因他的贴近而失序。   他张开的手臂,已经将她的世界圈揽起来。他的眼锐利得穿透她的心。   “你,挺有胆量。既然这样,就跟着我吧。”他翘起唇笑,笑容是一贯的恶劣。可她觉得他的眼神很温柔。   紧接着,云雀头一低,像是宣告主权似的,吻了她的脸颊。   ? ☆、尾声 ?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个默默注视多年的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   在喜欢的人背后默默看着他是一种偷来的乐趣,虽然有时希望能被那个人发现,但当场抓包那就是一种尴尬的困窘。尤其你不了解对方的内心想法,自身比较自卑时,那种害怕对方会嫌恶的心理就更为明显。   她只能站定在原地不动。无法反应。   她想到自己出身在战场上,想到从小为生存下去,偷抢拐骗无所不用,她有多了解自己的肮脏卑下。正因为了解,所以渴望强大。   强大得足以追逐光明。   少女时期,早已杀人无数,在鲜血洗礼的战场存活下来的她,进入一个新的组织。在knife里,她学会如何用手中的杀人技术,帮助别人拨开绝望的黑云。就像帮助当初的自己那样。她觉得那是在救赎自己。   而遇到他。就像遇上光明。   他是如此强大、那么耀眼。纯粹又美丽。他是孩子气的,但也是理性的,他是幼稚的,又是成熟的,他是任性的,却也是有原则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帮人,但绝不会抱着恶念故意伤人。她见识过真正的恶念,那是令人作呕的下流卑鄙。   而他远远凌驾在一切之上,在她的世界之上,使她仰望,让她倾慕。   原本是那样遥远的距离。   可是,什么时候,他忽而回头看着她,像是发现她这个人的存在。   太不真实了,宛若水面倒映的月和花,在雾气飘移的深夜,她很想看清,同时也想拔腿就跑。内心的矛盾迫使她定定立在原地。   她无法做出选择。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不用选择,因为那个人追过来了。   啊!   蜜翠尔惊坐而起。   坐在床边微微喘息,她有些恍惚地甩甩头。   最近工作压力大,害得她晚上做些乱七八糟的梦,看来有必要去放松。不过话说最后那变成恐怖片的节奏是怎么回事?   匀过气息,蜜翠尔靠坐床头失笑。偏头看向电子时钟,已经凌晨五点半。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做晨间运动吧。   六点五十六分,正在擦澡的她听到独特的手机铃声,衣服都顾不上穿好,披着浴巾蹦跶着跳到房间抄起手机接通电话。   “云雀先生,什么事?”   “我只是要确定你人在里面而已。”他好听的声音低低响起,流入她心房。   她沉溺于他难得柔和的话语,没仔细想他是什么意思。然后外面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开门。”他简单直接。   蜜翠尔瞪着那门,没差点真的直接去开门。   “先稍等一会。”幸好最基本的廉耻之心制止她。她准备放下手机去穿回衣服。结果云雀很不耐烦地说道:“我不等人,你是想我直接破门而入吗?”   这人太霸道啦!尽管她内心呐喊着,但她一边退往浴室一边红着脸解释:“我没穿衣服,所以请您等会!”   真怕他下一秒说做就做,她一点掩饰都没做,清楚直白地说出真实的原因。   云雀:“……”他沉默半晌,不说话又不挂线,她想放下手机又怕错过他的话,衣服穿到一半不知如何是好。随后他居然接下去道:“那是你的问题。”说完挂机。   蜜翠尔头皮发麻,深怕云雀真的说进就进,用三秒套好上衣穿上裤子,光着脚飞奔过去开门。“呃,嗨,云雀。”她气喘吁吁地打招呼。   结果人家老神在在地倚着门边,斜眼看她。菲薄的唇吐出两个字:“带子。”   蜜翠尔立马低头看,啊,左边的文胸带子从宽松的领口露出来了,赶紧调整!她低着头的时候,云雀已经跟她擦身而过,进入房内。   她订的是他公司附近的一间小酒店。环境有点逼仄。经历过昨天的饭局,他认为很有必要做一点事情。譬如说,既然已经是他的人,自然应该待在他身边对吧?虽然这个女人看来在短时间内不会离开knife,而他也没有勉强她的打算,但是其它的私人时间,她就必须留在他身边。这样才对。   他环视房间一周,回过头对整理好衣服、跟进来的蜜翠尔说道:“你搬到我那里去。”   蜜翠尔眼瞳微微紧缩,她还需要时间消化昨天以来云雀的事,没有精力应付其它事情了。云雀坐在她的床上,话题旋即就转移,继续道,“你的原型匣,带来了?”   说到正事,蜜翠尔回神。她点头。   “嗯,等会我们去见教授。”他这么说着。   蜜翠尔和云雀恭弥一起走出便捷酒店的时候,云雀的两名部下迎面而来,朝云雀恭敬地躬身后,又向她致意。   她表面淡定,将内心的波澜压下——先前任何时候她何曾受过这种程度的礼遇?假若不是云雀将她视作他的人,他的部下们不可能对她也如此恭谨。   地位骤然发生巨大转变的蜜翠尔,一时还不太适应,有些晕乎乎的,等这些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她跟着云雀就要上车的时候,才慢半拍想到,哦,他们是上去她的房间给她收拾东西的。   云雀恭弥的做事方式,一向明快果断,讲求效率。   他们两人很快到达目的地。一个靠海的崖边私人别墅。   “教授,你们进行得怎样?”带着蜜翠尔进入现代化的武器实验场地,云雀随手弹开一个迎面扑来的事物,施施然问道。   蜜翠尔挨着云雀身侧站着,不是她想要这样,而是这个实验场地到处是飞来飞去的匣武器,必须要注意周围才不会被奇怪的东西砸中。   听到他的声音,远在控制台那边,尤米教授露出难得的笑容欢迎他现在的金主到来。“我已经成功将你给我的两个原型匣子进行升级改造,今天你可以试试效果。”   “不急,翠丝,你的匣子给他。”云雀侧头对蜜翠尔说道。蜜翠尔愣了下:“我的匣子,也要改造吗?”   云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对教授,又像是对自己,低喃道:“最好是增加攻击技能。”   “那就要看她的匣子有没有那个改造的条件了。”教授一向实事求是,他非常实际地说道。   蜜翠尔将随身携带的匣子交出去之后,云雀就让她出去等等。   云雀留在里面,似乎有要事跟教授商谈。   蜜翠尔顺着玻璃大回廊漫步,明亮的晨光洒在地面,澄澈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白色的海鸥成群结队地聚集在海边礁石,时不时掠过湛蓝的天空和海面,崖边长着葱郁的草木藤蔓,黄色粉色的小花在海风中轻摇。   她推开其中一扇玻璃门,踏在庭院里的草坪上,带着咸味的海风哗啦哗啦吹来,头发和衣服充气般扬起,她找到休憩用的长椅,坐在树荫下的木椅里,她静静地观赏着面前这片透蓝宝石似的海,心情随之平静下来。   她不知道要等他多久,但她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久到她原先很单纯的崇拜变质,变成浓郁的爱慕。   但她仍然在等待。等待在一点点的靠近中,随着时间流逝,而积累的信任和感情。   蜜翠尔应该不是等了很久,那人就出来找她了。   “在你的匣子没有完成之前,我不会允许你离开。”云雀走近的第一句话。   蜜翠尔听出他的关心。她仰着头,眼里沁着暖融的笑意,带着异常的专注,投入云雀的眸中。她笑得非常清澈。   “是的,我了解。那么,就请云雀先生,在这段时间,暂时负责我的人身安全。”她调皮地冲他眨眼。   云雀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哼了一声没反驳。   他看着她看向的那片海,须臾,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蜜翠尔唇角弧线扬起。   云雀一窒。   “哇哦?我有吗?”我有很喜欢你吗?   蜜翠尔侧首瞥他。啧,不承认就不承认。难道他是追就能追得到的男人?他又不是来者不拒。她盯着他在阳光下显得深黑的眸子,定了定神,随即飞快地在他唇上啄吻一下。   她动作很快,而且很轻,唇间的触感如蜻蜓点水,有点热,有点软,但转眼即逝。   他看着她脸颊泛红,而且下意识地拉开距离,可她仍然笑得很开怀。“没有吗,云雀先生?”她是故意的。   现在他发现,她叫他云雀先生时的语气,非常故意。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很重视她对他的敬称,因为他不喜欢被人冒犯的感觉,而她一直表现得进退得宜。后来,不知不觉间,他就放松对她的要求,不管是她心急起来叫他云雀,还是一本正经地称呼他云雀先生,他都无所谓。   倒是他,到后来,希望能叫出她的名字。   她在他心里,不止是一个“喂”“你这女人”之类的存在,她是蜜翠尔,过去是杀手,现在也是杀手,只不过他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杀戮。   她的杀孽将招来危险和报复,而他,并不惧怕这些小小的危险和报复。她想飞的时候就看着她飞得更远,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为她扫除障碍,他有这个实力和自信。   她想叫他什么,将他定义成什么人都好,只要他认定她是他的人,能待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一切都可以随便她。他懒得计较这样的小事。   云雀想着,然后长臂一伸,勾住蜜翠尔的腰背,将她拉到怀里,亲吻她的唇。   蜜翠尔稍稍睁大眼睛,眉睫轻颤着,随即缓缓闭合。   海风张扬,阳光灿烂。海涛声一阵接一阵。   只要你在身边。   只愿你在身边。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